将军府的书房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秋末的寒意。萧战凰刚给北境的老周去了一封加急信件,详细说明了谢知微对黑水、灰狼部落物资往来的疑虑,并要求彻查可能的资金渠道。
她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一抬头,就看见谢知微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那支白玉兰簪子。窗外的天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和温润的玉簪上,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看来,四目相对,萧战凰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热,赶紧移开了视线。
“那个……信已经发出去了。”她没话找话。
“嗯。”谢知微轻轻应了一声,将玉簪小心地放回一个锦盒中,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萧战凰看着他这动作,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又有点说不清的甜。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有些微妙的气氛:“你说,老周那边,真能查出点什么吗?”
“但愿是我想多了。”谢知微走到书案边,目光落在边境舆图上黑水部落的位置,“但边关安宁,关乎无数将士性命与百姓生计,谨慎些总无大错。”
他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轮廓分明,沉静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责任感。萧战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安静思考的样子,比他虚弱躺着的模样,更让人……移不开眼。
“你说得对。”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叹了口气,“就是这等待消息的滋味,实在磨人。”
谢知微闻言,转头看她,眼底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夫人若是觉得无聊,不如……我们继续前日的棋局?上次夫人那一手‘打入’,虽略显冒进,但勇气可嘉,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打住打住!”萧战凰一听下棋就头大,连忙摆手,“你那弯弯绕绕的棋路,我可学不来!还不如去校场活动活动筋骨痛快!”
看她连忙摆手,谢知微忍不住低笑出声。他的笑声清润,如同玉石相击,听得萧战凰耳根更热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没什么,”谢知微敛起笑意,但眼角的柔和却未散去,“只是觉得夫人……率真可爱。”
又来了!这种文绉绉的夸赞!萧战凰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我、我去校场看看!”
看着她几乎是夺门而出的背影,谢知微唇边的笑意终于不再掩饰,如同春水漾开,温暖而真实。他低头,又看了看那个装着玉簪的锦盒,指尖在上面轻轻拂过。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五日后,一封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被快马送入了将军府,直接打破了这份平和。
萧战凰正在校场督促新兵操练,接到红缨送来的军报,立刻展开。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
军报是老周亲笔所写,字迹里都能看出写信人的匆忙与震惊。上面赫然写着:根据将军提示深入追查,发现黑水、灰狼部落近期确实通过一个名为“顺昌”的隐秘货栈,获取了大量超出常规的兵甲铁器与粮草!而顺昌货栈的背后,似乎与江南某些背景复杂的商帮有关,资金流向极其隐蔽,暂时未能追溯到源头!老周已在边境加强戒备,并派人严密监视相关部落动向,请将军定夺!
“顺昌货栈……江南商帮……”萧战凰捏着军报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眼中寒光凛冽,“好啊!刚拔掉一个‘永盛’,又冒出来一个‘顺昌’!还真是野火烧不尽!”
她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回书房。谢知微正在看书,见她脸色不对,立刻放下书卷起身:“夫人,出了何事?”
萧战凰将手中的军报递给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让你料中了!果然有问题!而且规模不小!兵甲铁器!他们想干什么?!”
谢知微快速浏览完军报,眉头也紧紧蹙起,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兵甲铁器……这已远超寻常部落交易范畴。看来,背后之人所图非小。”他沉吟片刻,抬眸看向萧战凰,“夫人,此事必须立刻禀报陛下。同时,我们需要派人前往江南,彻查这个‘顺昌货栈’及其背后的商帮。北境那边,让老周务必提高警惕,必要时……可先发制人!”
他的分析与决策果断而清晰,瞬间稳住了萧战凰有些躁动的心绪。
“我这就进宫!”萧战凰当机立断,“江南那边……让青锋去!他心思缜密,身手也好,最适合办这种事!”
“好。”谢知微点头,“让青锋带上我们之前掌握的一些关于二皇子残余势力可能与江南有勾连的线索,或许能有所发现。”
两人迅速商议定对策。萧战凰立刻更衣准备进宫,同时派人去唤青锋。
临走前,她看着站在书房门口、面色凝重的谢知微,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走到他面前。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抱了他一下,手臂收紧。
“府里交给你了。”她在他耳边快速低语了一句,然后松开手,不等他反应,便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而坚定。
谢知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怔在原地,鼻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阳光与青草的气息,怀中似乎还有她坚实的触感。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他才缓缓回过神,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心底某个角落,因为她那全然信任的托付和笨拙却真诚的安慰,而变得无比柔软。
他看向窗外阴沉下来的天空,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深沉。风雨,似乎又要来了。
***
承德帝在得知北境军报后,亦是震怒不已。刚刚清理了内患,边关又起波澜,显然是有势力亡我之心不死!他当即下令,命萧战凰全权负责此事,北境军务可临机决断,并着刑部、户部协同调查江南商帮一事,务必揪出幕后黑手。
青锋在接到命令后,当夜便带着数名精锐暗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南下江南。
将军府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萧战凰忙着调动北境防务,与兵部、刑部协调沟通,常常忙到深夜。谢知微则坐镇府中,处理一些往来文书,同时利用他那本“杂记”和过往积累的信息,试图分析“顺昌货栈”与江南哪些势力可能有关联,为青锋的调查提供更多方向。
这日夜深,萧战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主院。书房里还亮着灯,她推门进去,见谢知微还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几张写满字的纸,烛光映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还没睡?”萧战凰皱眉,走到他身边,顺手拿起他手边的茶杯摸了摸,已经凉透了,“不是说了让你别熬夜吗?”
谢知微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掩去一丝倦色:“整理一些关于江南盐铁漕运的旧闻,看看能否找到‘顺昌’的蛛丝马迹。夫人不也刚忙完?”
“我能一样吗?我皮糙肉厚!”萧战凰没好气地夺过他手中的笔,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走走走,睡觉去!天塌下来明天再说!”
谢知微无奈,只得由着她把自己拉出书房。两人走在寂静的廊下,秋夜的凉风拂面,带来几分清醒。
“青锋那边,有消息了吗?”萧战凰问。
“尚无。江南路远,调查也需要时间。”谢知微顿了顿,看向她,“夫人是在担心北境,还是担心青锋?”
“都担心。”萧战凰叹了口气,难得的露出几分脆弱,“北境那边,老周虽然稳重,但狄戎部落若是真被武装起来,也是个麻烦。青锋此去江南,人生地不熟,对手又在暗处……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这是谢知微第一次听她如此直白地说出心中的忧虑。他停下脚步,在廊下的灯笼光影里,认真地看着她:“夫人信不过老周的能力?还是信不过青锋的身手?”
“当然不是!”萧战凰立刻反驳,“只是……”
“只是关心则乱。”谢知微接过她的话,声音温和而坚定,“夫人,你要相信你的部下,他们皆是百战精英,独当一面。你也要相信……我们。此番谋划,我们已占据先机,并非毫无准备。”
他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萧战凰看着他沉静的眼眸,心中的焦躁似乎被抚平了些许。她扯了扯嘴角:“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挑眉看他,“说起来,你这次怎么不‘病’了?我还以为你会借机再躺几天呢。”
谢知微闻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唇角漾开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的笑意:“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似乎没有‘病’的必要了。” 他看向她,目光深邃,“况且,夫人身边,总得有个清醒的人,在一旁看着,提醒着。”
这话里的意味,让萧战凰心头猛地一跳。她看着他,廊下的灯光在他眼中跳跃,仿佛有星辰坠落其中。她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她最初只是出于某种“责任”和“算计”娶回来的病弱夫君,已经成为了她身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智囊,是盟友,更是……让她感到安心和踏实的所在。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别开脸,耳根有些发烫,“那……以后就多仰仗你了。”
“份内之事。”谢知微轻声回应。
两人继续并肩往卧室走去,之间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少了几分之前的调侃与试探,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密与默契。
几天后,萧战凰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一趟北境。”她在饭桌上对谢知微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谢知微执箸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夫人是放心不下?”
“嗯。”萧战凰点头,扒了一口饭,“老周虽然稳妥,但这次情况不同以往。部落被暗中武装,背后可能牵扯更大阴谋,我必须亲自去坐镇,看看具体情况,必要时……以雷霆手段震慑!”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谢知微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反对,只是问道:“何时动身?”
“三日后。”萧战凰看着他,“府里……”
“我随夫人同去。”谢知微放下筷子,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
萧战凰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跟我去?你去干什么?北境苦寒,路途遥远,你这身子……”
“我的身子已无大碍,夫人不是查验过了吗?”谢知微看着她,目光坦然中带着一丝坚持,“北境局势复杂,部落关系盘根错节,或许……我在一旁,能帮夫人分析情势,参详一二。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夫人独自前往,我……不放心。”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萧战凰的心上。
她看着他清隽而坚定的面容,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和那一丝隐晦的担忧,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知道,他不是在逞强,他是真的想陪在她身边。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淹没了她所有的顾虑。
“……随便你!”她低下头,猛扒了几口饭,掩饰着自己微红的眼眶和有些哽咽的声音,“要是路上拖后腿,我可不管你!”
谢知微看着她故作凶狠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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