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城那与长发一样颜色的眼睛里藏着深思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月补充道：“至于昆和夜，他们只是见我受伤，才帮助了我。等我好了……我现在就能随时离开。”
身上的伤只有肩膀上的那一道还没好全，如果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说不定会要动手。
不，月在心里否定这个想法。这些人能使用神水，他打不过。
那两个少年很善良，他们不过是跟平常小孩子一样，偶然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无法放任不管。
虽然把自己比作小动物并不恰当，但月急于表态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他们的测试。
昆和夜都有自己的目标，他们是一定要去塔上的。
虽然每天都喊累，但他们没有一天懈怠，更没说过放弃之类的话。
柳寒城叫他来的目的不可能只是关心他。
“阁下要是不信的话，尽管去调查。如果我撒谎，任由阁下处置。”
一般人可能都会认为测试层是为了筛选出有能力登塔的人。
事实上，测试层的存在可不仅是为了鉴别这些人有没有上登塔的资质，更重要的原因是辨别他们是不是对塔有危害的人。
他们都是有着无比危险力量的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金钱、名誉、地位等一切而使用这股力量，倒也没什么。
那如果是想要毁灭世界呢？
测试并不是为了选出“出色的人”，而是挑出“威胁塔的人”。
柳寒城放下喝空的杯子，任是那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笑脸，“我会去调查，如果能帮你找到回家的路就好了。”
“在那之前，你不能住在昆那里了，他不适合带着你，你搬到我这儿来吧。”
柳寒城终于作出决定。结果并没有很坏，不知道是因为昆身后的家族不予追究，还是因为他是个没有威胁的小孩的原因。
月视线下移，看到自己短而小的手，答应了下来，“嗯。”
柳寒城看起来并没有追究两个少年的责任，也没有直接定他的罪。
这已经算好的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确实不合适了待在昆的房间了。不过本来，月就不打算长久地跟着那两个少年。他们会登上塔的高处，而月现在不过是个连神水都用不了的普通人。
像昆和夜这样的选别人员，他们现在就是在学习使用神水。
神水是这个世界上能操纵万物的神秘物质，它无处不在，是能提供生活需要的空气、水分等的珍贵存在。
如果想要使用大量神水，就必须通过锦囊与每层的管理者签订契约。
他没有锦囊。
好在他已经学会了玛萨斯语言。
若是柳寒城能真的帮他找到“家”，那就再好不过。
“那么，你回去收拾东西吧。还记得路吗？”
“记得。”
之后会生活在柳寒城的监视之下吧，但这也是他身为测试总监督的责任。
出去之后，月放松了身体。这种处于低位、只能由他人做主的感觉，不太好。
柳寒城没有对他进行驱逐，无论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都不是他一个连神水都用不了的小孩子能操心的。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有着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的女人，微卷的红色长发随意披散，右眼戴着一个眼罩。她靠在墙边，似乎在休息。
火红的颜色让月感觉熟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等月从面前经过后，火莲才睁开眼，在无人处用锦囊拨通电话。
温和的声音问道：“看出来什么没有？”
火莲：“什么都看不到。”
短暂的沉默在两个人之中蔓延，这是一个出现在计划之外的人，会带来一个怎样的变数也不清楚。
火莲：“他会不会也是非选别人员？”
非选别人员是未经海顿大人选别，以自身一己之力入塔的人，这样的人一旦出现总是会给塔里带来翻天覆地的冲击。
现在竟然出现两个？
话说出来连火莲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
“不确定，计划照常进行。”
“是。”火莲应声。
说是搬过去，月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他就两套换洗的衣服，几本书和练字的本子，都是昆、夜送给他的。
书和本子月都没带，包好衣服后，他坐在椅子上，撕下一页纸，认真地写下留言。
锦囊的作用很多，与不在眼前的人联系，之前做到的翻译，还有购买时的支付作用等等。月没有锦囊，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去处了。
关上房门，月提着装了自己物品的袋子离开。
再次回到柳寒城那里，他给他安排的房间就在他隔壁。
房间比选别人员住得更大更好，月坐了一会儿，去找了柳寒城，说他可能还需要返回昆的房间一趟，把他没看完的书拿过来。
柳寒城没有拒绝，甚至亲切地提醒月可以自由活动。
月有点意外，他还以为他会被拒绝。
既然柳寒城同意了，月立刻就去拿回了书。他翻开之前看的那一页，脑海里却一直浮现两张年轻的脸孔，鲜活又漂亮。
手中的书页许久没有翻动，视线穿过透明仿佛不存在的玻璃，望向晴空万里的天空。
这漂亮的蓝天居然也是神水变幻出来的。
之前昆讲到神水的时候，提到过夜第一次看到也以为那是真正的天空。
怎么会没有人看过天空呢，就算是假的。
但夜说他以前一直待在一个黑暗的地方，直到被蕾哈尔找到并且教给他很多东西。后来蕾哈尔说想要看星星来了塔里，夜就跟来了。
月注意到，在说起“蕾哈尔”这个名字的时候夜的眼神黯了下去。
但很快，那双金眸睁得大大的，将之前的负面情绪掩去，寻求月的认同。
“虽然昆告诉我天空是假的，是神水模拟出来的，但是，它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嗯。”月点头，虽然是假的，但确实很漂亮。
夜是为了找人才登塔的，对于夜来说，蕾哈尔是他人生的精神支柱，是他的所有。
月果断地合上书，他想去见那两个少年。
这里是第二层，在伊凡科尔的航空母舰上。
月当然没见过航空母舰，他听昆描述过，它的空间很大，而且能在天上飞。
月站在栏杆边上，望向什么都看不清的下方。
长发凌乱地飞舞，小小的身体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卷走。
他没有去问柳寒城直接去找昆他们，而是选择一个人到处走，然后就走到了航空母舰的最外边。
或许掉下去会尸骨无存，但月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闭上眼睛，张开了双手，任那自由的风抚过他的身体。
“你想掉下去摔死吗？”
一道磁性的男子声音从后方响起，语气随意、冷淡，并不是真的担心人会不会掉下去。
在塔里，每天死去的家伙不知道有多少，自己找死的家伙救了也没用。雷诺·洛这样想着，倒是没有立刻离开。
直到那个小矮子听到声音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雷诺·洛才眼皮一跳，哪儿来的小孩？
他作为主考官可没见过选别人员里有这么一个小孩，难道是谁的家属？
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雷诺·洛放缓了语调，“那边危险，快过来。”
就在他慢慢地接近那个小孩时，却看到小孩将身体一扭，看都没看脚下，就调了个方向，轻巧落地。
“初次见面，我叫月。”月按照少年们教的做了自我介绍。
面前这个金色短发的男人看起来不像坏人，奇怪的是为什么两只眼睛下各有一颗黑色的痣，还那么对称，天生的还是自己画的？
月没有长时间地凝视男人的脸上的痣，这样不太礼貌，他在等男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雷诺·洛有些意外，月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除了是上位者之外，还是本层的主考官，在这里居然有人认不出他来。
雷诺·洛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保持应有的礼仪，说出了他自己的名字。他观察到听到他名字的月微微挑了一眉，看来并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没这样见到过。
还是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在两个少年捡到他的那天，昆提出过把他交给雷诺·洛的。
“这里不是好玩的地方，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既然月不在选别人员里，那么或许他是哪个在这里工作人员的家属。贪玩可不好，更何况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雷诺·洛好心提醒，但月好像没听进去——他虽然已经远离了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粉身碎骨的栏杆，却跟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可不是去玩的，也不会带着一个小孩，即使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孩。
别以为跟着他就是安全的，恰恰相反，在实力决定一切的塔里，杀死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孩根本算不了什么。
雷诺·洛停下脚步，带有压迫感的眼睛停驻在月身上，“你不能跟着我。”
“为什么不能？”月没有丝毫退缩，直直看回去。
如此大胆的行为有些对上位者的不敬，雷诺·洛一般不会跟小孩子计较，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月的不同，于是他直接问：“你到底是谁？”
哪知道月只是弯了弯唇，仿佛一个正在恶作剧的孩子，“不如你去问问你上面的那位？”
雷诺·洛没得到答案，他沉默了几秒，走开几步，打给了他的上司。
月懒得再解释一遍，让雷诺·洛自己去问到答案再好不过。
就是不知道柳寒城是怎么说明他现在的身份的。
突然出现的可疑人员，还是不小心走丢的可怜小孩？
都无所谓。
电话挂掉之后，雷诺·洛没有再问月别的问题了，他朝着原先的路线继续走了。
这是默认了月可以跟着他的意思。
月脚步轻盈地跟着，很快就可以见到两个少年了，他们看到他出现会不会惊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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