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殿下招您去大殿赴宴。”
自毋翀亲自来过一趟叫夏侯淳今晚去见大疆来的贵人后,她便一直在为此准备,门外响起宫女毕恭毕敬的声音,夏侯淳稳了稳心神,问道:“我的丫鬟可可来了吗?”
“回小姐,可可还没有来,殿下让婢子带您去大殿。”
夏侯淳本想再等等,她还有几句话交代给可可,但架不住门外的宫女一直催,她站起身,看了眼右手,淡粉色的襦裙袖口宽大,层层细纱将夏侯淳白皙的腕子都纳入其中藏了起来。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夏侯淳挺直了背脊,目不斜视的夸出门:“走吧。”
来带路的宫女应是毋翀身边调教过的人,行为举规规矩矩不说,眼神也是后宫一众宫女中难得不卑不亢,炯炯有神。
应当是个练家子。
看来宫里都被毋翀换成了他自己的人,那宫外朝臣呢,有几层已归属于他麾下?
夏侯淳一路拧眉,心事重重。
穿过后花园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目之所及是一片生机盎然,才刚刚初春,后宫的花就已经开的这般艳丽了。
姹紫嫣红,争相斗美。
远处有靡靡之音传来,正是大殿的方向。
夏侯淳凝神听了一会,那边动静似乎不小,她问:“今夜除了大疆来的贵客外,可还有旁的人?”
宫女停下步子行了一礼才答道:“回小姐,今夜赴宴的还有当朝大臣及其家眷。”
“五皇子来了么?”
“婢子不知。”
不知道那就是没有,看来今夜宴请的都是归顺于毋翀的人。
那她那自诩清高,恃才傲物的父亲大人,应当也是在场的。
一路无话,很快到了大殿外,夏侯淳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去。
只见殿内烛火摇曳,赤红的烛光与夜明珠清冷的亮光交相辉映,竟是让人分不出白天黑夜。
大殿中央歌女曼妙的身姿随着琴声律动,一众大臣看的慢热潮红,目露邪光。
夏侯淳先是在左侧第一排的位置找到了夏侯平,随后才将视线缓缓上移,去看那君臣之首上的人。
毋翀一身明黄的龙袍,面上再也不见从前的谦逊,取而代之的是腾腾野心,与势在必得的自信。
在毋翀旁边坐着的,是一身玫红色吉服的夏侯蝶,她睥睨着下首,得意的表情倒是和毋翀如出一辙。
夏侯淳站在大殿门槛外,视线缓缓从上往下移动,一直到落在下首右侧第一排的白色身影上,目光顿住了。
那人身量不算高大,又坐在最里面,离夏侯淳有几丈远的距离,且他们中间隔着层层人群,是以夏侯淳并看不到那人的脸。
可不知怎么,夏侯淳心里总有一股躁动不安,本已抬起的右腿,却在看见那个白色身影后迟迟落不下去。
宫女见夏侯淳脸色不对,生怕被按上一个伺候不周的罪名,忙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夏侯淳此时哪里还听得到她在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白衣男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淳儿,既然到了还不快点来拜见陛下!”
夏侯平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夏侯淳的冥想,她深呼吸一口气,落下步子准备走近一点去看那白衣男子的真面目。
毋翀见夏侯淳一直盯着别的男子看,面色顿时不悦,但顾念着此时人多,也没发作,只是起身大跨步走到夏侯淳身侧,挡住了她的视线:“你来了,走,坐到我身侧去。”
说着还将手搭在了夏侯淳的腰上。
夏侯淳的视线被毋翀挡住,立刻警惕的要和他拉远距离,可毋翀的手死死圈着她的腰,让夏侯淳丝毫不得动弹。
这还是被囚禁以来毋翀第一次越距,夏侯淳毫无防备,气的面色通红:“毋翀你放开我!”
毋翀当然不可能放手,他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了,今晚正好借此机会他要昭告天下,夏侯淳是他的女人!
两人在正殿门口拉扯,夏侯淳挣扎的动静太大,惹得一众大臣窃窃私语,毋翀不得不附身在她耳边小声威胁道:“别忘了叶槐还在我手上,不想他死的话就乖乖的配合我。”
夏侯淳相信毋翀会说到做到,若是现在忤逆毋翀让他下不来台,叶槐定是没有好果子吃,夏侯淳停止了挣扎,这会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反正后面的计划也要与毋翀近距离接触才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现在也正好可以适应一下。
只是毋翀突然间的冒犯让夏侯淳的身体下意识的起了抗拒的反应,现下冷静后她也不挣扎了。
夏侯淳只能压低了声音道:“离我远点!”
他们的距离实在离的太近了,近到夏侯淳恨不能此时此刻就杀了他。
见她不挣扎了,毋翀手下才松了力道,圈着夏侯淳腰肢的手改为轻搂,侧头在夏侯淳耳边故作亲昵道:“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叶槐。”
生死不过是一条命而已,这命的长短夏侯淳并不在乎,只是前世今生种种让她心中总有一股怨气无处发泄,虽然如今王氏已死,却不足以慰籍上一世的冤魂。
今生毋翀已经为了自己的利益招惹她太多次了,加之计晖远赴大疆生死未卜一事,若是不能手刃他,只怕自己余生难眠。
夏侯淳尚且死不足惜,又怎么会为了叶槐的性命而委身毋翀。
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落在夏侯蝶眼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夏侯蝶手中的丝绸帕子被紧紧捏成了条状,尖锐的护甲划破了脆弱的面料,发出刺耳的异响。
她心中恨意交织着妒忌,夏侯淳这个贱人,竟然还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勾引殿下,简直该死!
许是夏侯蝶怨毒的眼神太过**,夏侯淳竟朝她看去。
后者勾唇,挑衅一笑。
随着一声尖锐的贱人,啪!
一桌佳肴从桌上被扫落,瓷器破碎的声音惊的在场所有人侧目去看。
夏侯平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
蠢货就是蠢货,自己只是稍微挑衅一下,夏侯蝶就已经怒不可遏,毫无顾忌的发疯。
夏侯淳挑挑眉,她倒要看看毋翀怎么替自己的侧妃圆场。
立在一旁的侍女们见此情况一张张小脸瞬间吓得煞白,齐整整的跪下请罪。
“殿下饶命!”
本就混乱的氛围更添胆战心惊。
“淘气。”毋翀看着夏侯淳,竟一丝责怪与愤怒都没有,反倒是笑吟吟道:“你若真这么讨厌她,明日我就将她处死给你解气,好不好?”
夏侯淳未施粉黛却艳压群芳,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说出的话却暴露出她蛇蝎本性:“好啊。”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可诺大的宫殿回音效果极佳,短短数句话清清楚楚的落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一时间宫殿内静谧如深海,透着溺死人的恐怖气息。
“哈哈。”
男子温润轻盈的一声轻笑打破了死寂,犹如海上吹来的一股清风,裹挟着恐怖的气息消散。
众人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夏侯蝶,刚才毋翀说那话时,她毫不怀疑其中的真假。
她深知自己对毋翀来说过了今晚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更没有人会在乎她的生死。
要不是夏侯淳,她何至于此?
她娘,她弟弟,她的荣华富贵,她的无上尊贵……
都是夏侯淳,都是拜夏侯淳所赐。
恨啊,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殿前失仪。
她都恨不得现下就去撕碎夏侯淳那张妖媚的脸,喝她的血挖她的肉。
可最让她痛苦的是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春风得意。
不……
只要茯苓那个蠢货得手了,只要她得手了,那夏侯淳一定会痛不欲生!
对,她要看着夏侯淳痛不欲生,她不能死,她决不能死!!
“姐姐,是妹妹吃坏了东西无意冒犯到了姐姐,姐姐不要跟妹妹置气。”夏侯蝶不顾影响从上首连滚带爬的走到夏侯淳身边,却也保持着距离没有靠近她,只是极其卑微的模样祈求着:“姐姐大人大量就饶过妹妹这一次吧!”
此话一出,夏侯平的脸已经彻底黑成了碳。
姐姐不顾姐妹情谊要致妹妹于死地,妹妹毫无羞耻跪爬认错,实在是夏侯府的奇耻大辱!
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今晚他的老脸算是让夏侯府里的两姐妹给彻底丢完了!
方才夏侯蝶还是一幅恨不能当场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怎么突然间变脸如此之快?
那求生的笑容里盛着满满的恶意。
里面仿佛藏着能将她一击毙命的阴谋。
看着她不怀好意的脸,夏侯淳心中漫出不好的预感,只是不容她细想,那用笑声打破死寂的男子又出声了。
“堂堂泰平,真是礼仪之邦,教养严明。本王算是受教了。”
说话的白衣男子站了起来,似乎是有意要让夏侯淳看见他的模样,既然毋翀挡住了她的视线,那他就走到她的面前去。
一步一步,脚步轻盈,落地无声。
男子面像阴柔,薄唇不染而红,一双眼睛狭长如狐,里面透着危险的精明。
是上一世,那个折磨夏侯淳至死的男人。
重生以来夏侯淳从未设想过会在什么情景下遇到慕犰,她对慕犰是本能想要逃避的。
上一世慕犰做的种种,夏侯淳不会忘,也不是不想报仇。
而是不敢。
对慕犰的恐惧来自亲身经历过狮口逃生而留下的阴影,那是不受她控制的情绪。
看着面前面带微笑一幅温润纯良的慕犰时,记忆里最深处的恐惧如洪水般像夏侯淳涌来,她的脑子瞬时轰鸣,久久回不来神。
面前男人的脸开始模糊,夏侯淳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或许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慕犰,只是因为她的内心对慕犰太过于恐惧,才会在这个时候看错了。
夏侯淳努力克制好自己不住颤抖的身子,她甩了甩头,想强迫自己看清楚面前这张脸,试图证明自己出现了幻觉。
“好久不见。”白衣男子笑容越发深了,望着夏侯淳的眼神仿佛在在看一位多年不见的故人:“阿淳。”
嗡——
夏侯淳眼前出现一片金星,恍惚见看到一颗颗人头齐刷刷的看向她,每个人的嘴都在大开大合的说些什么,他们似乎很惊恐的样子,就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右手不自主的缓缓抬起,往脸上抹了一把,竟是混着血液的热泪潸然而下。
这时候的她应该是很狼狈,不然夏侯蝶为何会笑的那么开心呢。
是他,他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那计晖去大疆是否有他的手笔?他和毋翀究竟合作到了哪一步?
他,是不是来找姬修铭的?
不,不可以……
“夏侯淳,醒醒!”见夏侯淳晕过去了毋翀神色大变,怒吼道:“传太医!”
他眼神恶狠狠的看向慕犰:“你对她用了什么妖术?她若有什么差池朕定要你生不如死!”
上一刻他们还是盟友,这一刻便能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慕犰倒也不介意毋翀的反应,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为自己辩解。
妖术?
不需要那种东西。
上一世,夏侯淳已经被自己死死控制在手中,只需他一个眼神,夏侯淳的心里防线便溃不成军。
谁让她上一世是自己的,王妃呢。
“别以为计晖死了朕泰平就会败在尔等手中,你若不安分,朕第一个除了你!”
放下狠话后,毋翀也无心去管群龙无首的大臣,抱着夏侯淳匆匆入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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