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
毋翀神色担忧的看着床上的人,话却是在问一旁的太医。
“臣该死!”太医头发花白,竟是太医院的院首,行医数十载,一身的本领竟是在此时毫无用武之地:“臣仔细检查了夏侯小姐的脉象,实在并无不妥之处……”
可怜太医话还没说话,毋翀一记刀眼便杀了过来:“并无不妥怎会高烧不止?”
“这……”太医被问的哑口无言,思索片刻后才小心翼翼道:“许是急火攻心所致……”
“急火攻心?”毋翀拧眉重复了一遍,而后想到什么,对外唤道:“魅影。”
不多时,一个紫色的身影出现在房内:“主子。”
在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时,魅影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那也只是一闪而逝的表情,并未被毋翀捕捉到。
“见血了?”毋翀眼神凌厉,魅影身上淡淡的猩甜瞒不过他。最近他没有叫魅影去处理任何事。
除了保护夏侯淳。
所以魅影身上不该沾上血腥。
魅影对此早有准备:“一点私人恩怨。”
“朕让你保护夏侯淳,你就是这么给朕保护的?”
魅影心中也很疑惑,她不过是在夏侯淳准备赴宴时出去了一柱香的时间:“属下不知夏侯小姐怎么了?”
毋翀不答反问:“最近她在宫里见过什么人没有?”
魅影十分肯定的摇摇头:“除了茯苓和可可外,夏侯小姐再没有见过旁的人。”
毋翀拧眉思考片刻:“去,查一查慕犰来泰平后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事无巨细呈上来。”
魅影抱拳:“是。”临走前眼神落在了床上之人的脸上。
好端端的,怎么烧了?
“妖女,杀了妖女!”
“杀了她,杀了她!”
……
烈日正对着城墙上挂着的一个女子,只见她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
女子身下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他们各个义愤填膺,看着女子的表情充满愤慨,像是在看一个千古罪人。
城墙上,毋翀和夏侯蝶并排站着,以胜利者的姿势俯视着沦为阶下囚的女子。
“姐姐这样真是让妾身心疼。”夏侯蝶靠在毋翀的肩头,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没有一点心疼的样子。
王氏说话一如既往的刻薄:“贵妃娘娘身体尊贵,别让这种脏东西污了眼睛。”
夏侯平沉默的站在那里,望向夏侯淳时也不知在想什么。
“怕就别看。”毋翀淡淡开口,随后抬起手,手势落下,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将吊在城墙上的女子包围。
终于来了。
夏侯淳用力睁开眼睛,去看那天上的太阳,尽管烈日刺的她双眼疼痛流泪,依旧不肯闭上眼睛。
身体上无处不在的疼痛比不上她心中滔天恨意,若是能重来,若是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箭矢没入她的体内,竟奇迹般感觉不到疼痛,越来越多的箭矢将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填满,望向烈日的眼睛也缓缓阖上。
一支箭将绑着她的绳子隔断,在即将落地时,夏侯淳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柔的手抓住了。
这双手的主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是似曾相识的味道。
夏侯淳想看看来人的样子,可她沉重的眼皮已经睁不开了。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对着太阳看了太久,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还混着铁锈味的血液,淌进嘴里又腥又甜。
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夏侯淳想。他的拥抱很轻柔,似乎怕弄疼了自己,可这完全是多余的担心——因为她早已被箭矢穿的千疮百孔,痛无可痛。
尽管如此,他的动作还是很缓慢,抱着她的手似乎都不敢用力,落地时夏侯淳都感受不到振动。
这应该是长什么样子的人呢?
从小到大夏侯淳从未被人如此温柔的对待过,除了相依为命的茯苓外,应该再也无人在意她的生死才对。
是谁?
是谁在她死时还能如此温柔的待她?
夏侯淳很好奇,这种好奇战胜了身体上的疼痛,越是睁不开,她就越是想看看来人的样子。
夏侯淳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执拗过。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执拗,那人开口了。
“别动。”
是很好听的声音。不似女声那样轻柔也不似男声低沉。
是一个,似清泉流过的潺潺之声。
温柔缱绻。
夏侯淳想起来了,她曾听到过这个声音。
也曾被这个人同样温柔的拥抱过。
那是她还没有嫁入大疆王宫的时候,为她送嫁的女将军,在她被人劫持时,抱着安慰她,还承诺日后她若过的不好,就将她带走。
她没有食言。
“对不起。”那人声音中充满了忏悔:“我来晚了。”
“…嗬…”夏侯淳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刚发声,血液便从喉咙口涌出来。
不,她想说不要说对不起,她没有来晚。
是自己错了。
可是晚了。
“妖女已死,此后泰平和大疆永修同好,再无龃龉。”毋翀望着城楼下的计晖,目光如炬,字字诛心:“计将军违抗军令擅自离营,朕念及计老将军一生忠良,计晖死罪可免,着废其称号,收回计家兵权,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回上京。”
在场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也不知这大名鼎鼎的计将军怎么和妖女搭上了,有人为其惋惜,也有人怒其不争。
哪有人糊涂到放着大将军的位置不要,和妖女会在一起的?
有人仗义执言道:“计将军,您快放开那个妖女,妖女假冒公主做尽丧天良之事,将军莫要被她诓骗了。”
做尽丧尽天良之事?
夏侯淳尚未失去知觉,听到这句话时竟还能笑出来。
她这一生过的如履薄冰,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战战兢兢的在王氏手下过活,就算替嫁去了大疆王宫,也是如同囚犯般被圈禁,就连城墙上的鸟儿都比她自由自在,她一个鸟都不如的人,更遑论做尽丧尽天良之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人说完后,此起彼伏的劝诫声络绎不绝。
面对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诫之声,计晖仿若未闻,只见她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上面,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别怕,我带你走。”
夏侯淳觉得这时她应该是已经失去知觉的,可不知为何,她竟然还能将周围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计晖没有用激烈的言语去反驳谁,她只是将自己放下,然后抽出腰间的佩剑。
见此状况百姓大惊,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误伤,全都离的远远的,再不敢随意开口。
毋翀眯了眯眼,将帝王威严展露无遗:“计晖,睁开眼睛看看,朕这里可是几千精兵,你找死?”
回答他的只有计晖凌厉的剑风。
这场大战死伤无数,百姓们被吓得抱作一团,漫天的哭喊声响彻上京城的上空,仿若一场人间炼狱。
最终,刚登基的新皇死于计晖剑下,这场惨剧一直到计晖的姑母,现在的皇太后到来才得以平息。
好在平民百姓无一伤亡。
只是后来计晖再不是神坛上战无不胜的女将军,而是沦为泰平百姓茶余饭后的罪人。
……
原来上一世那人竟也如此护她。
她从未食言过。
床上的夏侯淳平静的睁开眼,明明那些血腥画面还历历在目,千疮百孔的疼痛也历久弥新,可这一次她不再是像以往那般从惊恐中被吓醒。
夏侯淳伸出手摸向手腕里藏着的那条小蛇,还好,还活着,它应该并未被毋翀发现。
“醒了醒了,夏侯小姐醒了,快去禀告皇上!”
随身伺候的宫女见床上的夏侯淳睁开眼,激动的吩咐门外的宫女去报喜。
不多时,门外响起匆匆脚步声。
毋翀面露欣喜,却也遮不住他满身的疲惫,只见他无神的双眼在见到夏侯淳醒来时充满光亮,像是重获新生般神采奕奕:“饿了没有?朕让人给你准备了膳食。”
夏侯淳明明才昏睡一日,可毋翀却觉得度日如年。他从未害怕一个人从他身边离开过,若说以往对夏侯淳是喜欢,那么此刻他能确定,他爱夏侯淳。
在看到她安然醒来的那一刻,连日来被宫外造反的疲累都一扫而空,只要她好好的,一切辛劳于他而言都是小事。
“你……”
夏侯淳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她在看向毋翀时,不再充满戒备,反倒是多了茫然无措。
“是谁?”
夏侯淳小心翼翼的问道。
太医随后匆忙赶来,年轻的帝王坐在床边,将夏侯淳搂在怀中,问话时语气虽差,看向太医的眼神却瞒是喜悦。
“怎么回事?她怎么失忆了?”
“这……”太医顾不得行礼,惶恐起身,隔着帕子为夏侯淳搭脉,许久才颤颤巍巍开口:“夏候小姐脉象无恙,应当是烧了一日,脑子有些不清醒导致,想来过几日应当会慢慢记起来。”
看年轻帝王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希望夏侯淳恢复记忆,这样说定然出不了大的差错。
老太医位居太医院首数年,深知一个帝王若看中一个女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在这短短几日里让夏候姑娘相信年轻帝王给她描绘的一切,那么以后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我失忆了?”夏侯淳抽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带着哭腔道:“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失忆?”
“不要担心。”毋翀握住夏侯淳的手,似乎生怕她伤到自己:“你不记得的事情我会一一告诉你,好吗?”
老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下首,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还是那个面对朝臣不怒自威的年轻帝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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