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宣玑小声道:“装货。”方才她面对自己时宁死不屈,绝地反击的劲儿可看不出一丁点儿怕来,见了计晖后倒是柔弱的像只猫仔子,戏班子都比不过她会演的。
本是没头没脑的两个字,夏侯淳却知晓她说的是什么。
夏侯淳笑意染上眉梢,便是被人辱骂也丝毫不见怒意:“装货如何?至少有人喜欢看我装,不似你,想装都没人乐意看。”
这话犹如淬了毒的针,刺向宣玑倒是比白毫破空的威力还大些。
“你!”宣玑盛怒,随即却又疯魔了般仰天大笑:“我知道魅影为何舍身救你了,蠢,实在是蠢呐,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太夸张扯动了心口的伤,宣玑疼的冷汗直冒。她的力气正在渐渐流失,她已经,撑不了一炷香了……
宣玑沉下声音,问:“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慕犰何时爆发内力?”
夏侯淳心下一紧,虽然早知宣玑武功不凡,但她的聪明敏锐还是超乎了夏侯淳预料。
不错,她正在等慕犰爆发内力,慕犰爆发的越是厉害,藏在他身体里的毒也就走的越快,最后会顺着筋脉直达心脏,到那时便是仙丹也救不了他。可练武之人不到命悬一线那一刻,轻易不会爆发内力,夏侯淳便是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能成什么事儿啊?”宣玑语带轻蔑,扶着墙站起来,她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看那架势竟像从未受伤一般。
“你?”夏侯淳一时被她回光返照的样子吓了一跳,想伸手去拉她:“快坐下,你的伤口在流血,绝不能再动了。”
“告诉她,我喜紫薇花,来年春天带一百支去我坟头看我。”顿了顿,宣玑摇了摇头,依照那人呆笨的性子,真会背着一箩筐紫薇花去看她:“算了,带一支好了。”
此时计晖已经与慕犰相互钳制,计晖拧断了慕犰的胳膊将他压在地上,而慕犰则咬着长剑抵在计晖脖颈,二人都没有动,死死盯着对方等待一个机会将对方一招毙命。
夏侯淳要去阻止宣玑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她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朝着地上的慕犰甩去。
慕犰怎会让她如意?只听他爆喝一声,竟从地上飞了起来,他身上振出一股强大的力,将计晖弹出一丈远。
而那双应该已经被计晖拧断的胳膊竟奇迹般的复原了,他拉住宣玑的鞭子,用力一甩,宣玑来不及脱手便同鞭子一起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宣玑哪里还经得起这一摔,顿时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计晖正要飞身应战,但见刚才还如铜人一样的慕犰竟口唇发乌,捂着心口往后跌了几步,险些摔倒。
怎么回事?
慕犰满眼震惊,他知道爆发内力有损寿命,可方才生死一线他没有的选择,便就是爆发了内力也不该这么快就被反噬……
他这是……中毒?
慕犰猛地看向夏侯淳,双眼布满血丝犹如怪物,实在骇人。
“你给我下毒?”一开口,便喷了一口黑血。
是剧毒无疑。
若是内力稍浅点的,这会已经倒下了,可慕犰还能稳稳地站着,可见其内力之深。
这等难缠之人,若不是有了软肋,是决计没有胜算的。
慕犰双眼开始眩晕,他执剑抵着地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就算是死,他也要死个明白:“我从未与你近身接触过,你不可能有机会给我下毒,说,到底是谁给我下的毒?”
“谁能让你毫无防备的靠近,你心里最清楚吧。”夏侯淳看着他目光亦是冷冷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自欺欺人?上一世你害得他欺师灭祖前途尽毁,最后含恨而亡,你不会以为重来一世,他就会爱上你吧?”
“不可能!”慕犰疯了一样朝夏侯淳跑去,计晖岂能让他如愿,三五下便将慕犰打的双膝跪地,毫无招架之力,可如今慕犰已经不在乎生死了,他只想听到一个答案,能让他彻底死心的答案。
自他来泰平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寻那人,明明他伪装得很好,明明那人也待自己极好极亲近,他们本可以重新开始的,那人会知晓自己的好,会爱上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慕犰不甘心,是夏侯淳,一定是她在背后动了手脚!慕犰眼中满是恨意,只见他抱着计晖的双腿,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剑碎成锋利的刀片,朝着夏侯淳的方向狠狠射出,那碎片足有数百片,哪怕是被其中一片刮到也要丢了半条命。
而如今那数百片碎片以夏侯淳为包围圈,正如同剑雨朝着夏侯淳飞去,夏侯淳根本逃无可逃。
计晖反应极快,抱着慕犰的胳膊只听‘咔嚓’一声响,慕犰的脑袋已经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垂了下去,可他抱着计晖双腿的胳膊却依旧纹丝不动,他的双眼还是死死盯着夏侯淳的方向,嘴角扬起怪异的弧度,既然你两世都要护她平安,那我偏要将她拉去地狱陪我。
姬修铭,你好狠的心呐……
计晖一掌下去将慕犰的胳膊打断,随后快速奔向夏侯淳的方向,可她又怎么快的过剑雨。
“不要!”计晖大喝一声拼命向前飞去。
夏侯淳望着朝她而来的剑雨,这一瞬竟恍如上一世,原来无论她如何筹谋,终究躲不过命里的悲剧,她闭上了眼,不敢去看朝她飞奔而来的计晖,她怕自己舍不得她,这种害怕会带走她骨子里最后一点勇敢,在生死面前溃不成军。
碎片没入身体的声音在耳边簌簌响起,可身体上却没有丝毫的痛感。夏侯淳睁开眼,就见一袭紫衣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前。
“魅……”夏侯淳刚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哽咽的她再说不出一个字。
魅影却朝她勾起笑脸,嘴唇嗡动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别……哭……’
夏侯淳看懂了魅影的唇形,她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努力扬起笑脸:“我不哭,我不哭了。”
魅影笑容更深了,双膝无力的跪下,她朝着面前的姑娘缓缓伸出手,最终在指腹将将碰到夏侯淳血泪混合的脸颊时倒了下去。
再无气息。
夏侯淳呆坐在原地,低头看着倒在她怀里的魅影,心里有一块空了。
计晖心中亦是悲痛,却也知道夏侯淳现在需要安静,不该去打扰夏侯淳,她定了定心神,转而去助窦婴一臂之力。
毋辛武功不济,中了一剑后便只能自保,留窦婴一人与毋翀缠斗。
窦婴武功与毋翀不相上下,虽然身上挂了些彩,可毋翀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麻派的众徒见宣玑和魅影相继殒命,瞬间失去了斗志,多数丢了剑不再战斗。而毋辛带来的人多是些功底不错的练家子,打那些个禁军却是绰绰有余。
毋翀余光见到了慕犰被计晖拧断了头,知晓自己如今气势已弱,要想翻身只怕难上加难,为今只有保命要紧。
他朝窦婴送出一掌,随后想要从上出逃,不想计晖发现了他的预谋,一把将他拉了下来,掌风如雨滴落在毋翀身上,直打得他口吐鲜血。而夏侯淳捅他的那一下也伤及了他的命脉,最终他只能跪地求饶。
毋翀对着毋辛道:“五弟,败于你手我认了,我们手足一场,求你放我一马,我发誓此生不会再踏足上京城。”从前式微时,毋翀没少放低姿态求人放过,如今生死关头,他亦能屈能伸。
毋辛吐出口中鲜血,道:“你求错人了。”
毋翀闻言急了:“你乃未来皇上,你若同意留我一命难不成计晖还能违抗皇命!”
毋辛冷笑:“谁跟你说我要做皇上?”从他记事起,就从未肖想过那至尊之位,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个害的父子猜忌,手足相残的祸害,比起那虚无飘渺的权力,他更想游遍山河,自由自在。
“你今日拿出命来阻止我,便是为他人做嫁衣?”毋翀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不贪恋权势之人:“五弟,之前是三哥做错了,可三哥从未害过你……”
“够了。”毋辛打断毋翀的话,他们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说了,你求错了人。”
毋辛看着计晖,道:“南中将军自便。”说罢同窦婴将剩余的叛党擒获,收拾残局去了。
数十年的筹谋竟会败的如此不堪,毋翀闭了闭眼:“计晖,你命可真大。”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夏侯淳心里还是没有我,为什么我运筹帷幄多年还是败在你手上,为什么你生来就可以风光无限,你明明不过是个女子,凭什么能做泰平的将军……”
计晖却是和毋辛一样不想跟毋翀多言,她随手抄起一把剑,朝着毋翀刺去。
“七弟!”毋翀大声道:“七弟和计皇贵妃还在我的手上,若是今晚没有我的口令他们便会被……”
回答他的只有计晖手中毫不留情的剑风。
毋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头与脖子分离,落在地上时,他还能想起初次见夏侯淳那天……
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阿娘、阿娘、你怎么也不能爱爱我。
毋辛脱下外袍盖在了毋翀的头上,终是全了他身为泰平五皇子最后的颜面。
“放心吧,叶无忧和毋清清已经将七弟和皇贵妃娘娘安顿好了。”
计晖点了点头,想来心中早有数。
至此,上京城皇宫里翻腾了数月的荒唐终是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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