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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故人

《梁史·忠烈篇》

“永安十二年冬,狄骑十万围困青裕关。守军饮血嚼革,死守不退。月余,城垣血浸三尺,而旌旗不倒。

主将谢昭携亲卫十二,夜袭敌营,斩其酋首。狄军大乱,城中守军得喘息之机。

三日后,皇子萧执携天子剑至。时城将倾,然守军犹持刃而立。梁军一鼓作气夺回三关,狄军溃退赤谷。

师还,萧执扶空棺入京,百姓夹道泣涕。翌日,三皇子府红绸覆白幡,萧执执雁礼迎娶谢氏灵位。

皇帝观礼,礼官拜唱。喜乐与悲乐同奏,红白礼成。”

史臣曰:“阴阳婚配,亘古未闻。然忠烈之气,可动天地。”

此后世人皆知,三皇子妃是块牌位。

-

京都,将军府。

一道黑影从墙头跃下,急匆匆地跑向院中。

“啊——要死啊你!玄六,你再翻墙头进来试试呢!”女子喊道,一只手抚着胸口。

“我有急事!殿下呢?可在这里?”

“未曾见过!”

玄六暗暗叫苦,军情紧急,殿下又不知所踪,愁死人了。

“罢了,我再去找找。你、你早些休息吧。”说着,人又原路出去了。

玄六的身影在屋脊间起落,靴尖踏过青瓦,拐过几条暗巷后,他突然刹住脚步——护城河边的柳树下,一道人影正临水而立,藏色大氅被风吹得飞扬。

“殿下!”玄六飞身跃下,单膝跪在潮湿的河岸上,“北狄有异,陛下急召!”

月色下,男人眉眼疏淡清冷,眼尾下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北狄?”萧执声音低沉,带着明晃晃的杀意,“他们终于又按捺不住了。”

他冷笑一声,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仿佛透过层层云雾,看到了边境的烽火。

三年前的那场红白喜事,犹在眼前。

寅时的宫墙泛着铁青色,值夜的侍卫见到来人,眼眸中闪过一丝警觉,随即匆匆退开。

殿内灯火通明如白昼,睿景帝披着单衣站在疆域图前,凝视着北疆那片广袤土地。

“你要去北疆?”年轻皇帝开口便咳,嗓子里的腥甜被他咽下。

“皇兄,三年前赤谷一战,我退了。”萧执指节捏得发白,眼底情绪翻涌。三年前,北狄派人求和,可他若视而不见,谁敢拦他?谁能拦他?

殿外忽起狂风,吹得窗棂呜呜作响,仿佛万千亡魂在哭嚎。皇帝的目光落在疆域图某处——那正是青裕关的位置。

“朕知道,你心有不甘。可当时南方流寇四起,东海水师又逢变故,你身后再无援兵。当时你带兵,朝堂之上,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你回不来……”

“我知道。当时若不是皇兄亲赐天子剑,我又如何调得精兵。臣弟从未怨过皇兄。”

萧执单膝跪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头,直视对方:“臣弟此番只要三万玄甲兵。”

“……你非要去?”

“非去不可!”

睿景帝叹了口气,终究妥协:“北疆一行,你去吧。”

天子剑横呈案上,同三年前如出一辙。

“臣,领旨!”

萧执临走前,听到他轻不可闻的声音:“三弟,朕这次,真的不想再看到空棺了……”

永安十五年夏,萧执勒马城前,手中天子剑缓缓出鞘,剑锋刮过鞘口,发出声响。

“出征!兵发雁门——”

-

暮色渐沉,云霞染上一层温柔的橘粉。谢昭坐在山顶草地上,指尖抚弄着阿瞒蓬松的尾巴。白狐懒洋洋地蜷在她膝头,耳朵随着晚风一抖一抖。

“昭昭,”阿瞒用爪子拨弄她的衣角,“你这伤口还疼不疼?”

缝合线已经变得深红,前几日,沈时说不用再泡药浴了。

谢昭望着北方渐暗的天际,摇了摇头。晚风送来远处小屋的炊烟气息,混着身边野菊的淡香。

阿瞒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你每次来都看那个方向。”

她轻笑,摘下一朵小野菊别在白狐耳后。

“小时候,我爹每次回家,总会带些京城没有的东西。会发响的铜匣、镶嵌宝玉的弯刀、能望见千里之外的铁筒……那时我只觉得新奇。”

“我爹是个粗人,但好在仗打得不错。”她嘴角弯弯带着笑意,“大哥不是,爹爹送的东西他都不喜欢。后来我去了北疆,想着法儿收拾着我,最亮的铠甲、最利的宝剑、最俊的战马……”

她笑着说:“我就找北疆最美的花,别在他头上。弟兄们就在一旁笑……”

阿瞒的耳朵竖起,陷入回忆的谢昭,眼睛是水做的。她揉了揉它的耳根。远处,归巢的雀鸟正掠过炊烟,朝着北方振翅而去。

它把脸埋进谢昭的掌心,尾巴悄悄环住她的手腕,像是要挽留什么。

谢昭最后一句话被咽下。

阿瞒,你即是化过形的大妖,可知人有悲欢离合、贪嗔痴怨。她有幸死而复生,如今最大的贪念只有两件。

翌日,晨雾未散时,谢昭的背影已隐没在山道尽头。阿瞒蹲在青石上,尾巴尖沾满露水,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

“又不是不回来。”沈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锄头还沾着新鲜泥土。

“我舍不得嘛!臭沈时,你怎么能那么轻易让她走!外面那么危险,她那个样子出去——”

沈时指尖一弹,白狐便从青石上滚下,雪白的毛发沾上泥点。

“叫师兄,没规矩。”

阿瞒更委屈了。沈时弯腰,拎起它的后颈往回走:“师傅说了,我们能救人已经是最大的底线。”

所以,关于她的事,他们不能再干涉丝毫,更不能引导她作出任何选择。所谓天命,即是如此。

-

白登城中,卖胡饼的老汉正用铁钳翻动着炉内炭火,空气里飘满焦香。几个边军打扮的汉子蹲在茶摊旁掷骰子,铜钱砸在桌板上叮当作响……

披着斗篷的女子安静地走在街上。

“让让!让让!”独轮车吱呀呀擦过她身侧,车后是一群追逐的孩童。

转角处,说书人醒木一拍:“上回说到谢小将军夜袭敌营——”

她停下了脚步。

“——那夜风雪交加,小将军率十二死士直取狄酋首级!”醒木再拍,震落草棚上的积尘,“要说那一刀,快得连血都来不及溅上铠甲!要说那身玄甲,啧啧啧,可不得了!”

茶摊上的一壮汉有些着急:“你倒是说啊,怎么个不得了法儿!”

说书人慢悠悠啜了口茶,茶沫子沾在灰白胡须上:“壮士莫急。诸位可知,我朝四方守军——”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出四道痕迹,“玄甲镇北,玄鸟巡西,玄蛟守东,玄蛛锁南。”

“而这玄甲军的寒铁铠,”他突然压低声音,“乃谢氏祖传的昆铁所铸,刀枪不入都是其次……”枯手猛地掀开衣襟,“三年前青裕血战,谢昭将军身中数箭,铠甲竟未破分毫!”

人群倒吸凉气声中,角落里的斗篷女子攥紧了手指。

“谢家这一代双杰啊——”说书人故意咳嗽几声,“兄长谢翎,不过束发之年就敢接下虎符,排兵布阵,被先帝赞为‘将门奇才’;其妹谢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天门关一战成名!”

“害!可惜天妒英才,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地步,可怜啊……”

“啪!”

茶肆二楼之上,男人手中杯盏碎裂。

“让那胡说八道的老头闭嘴!”

一道黑影凌空跃下,剑锋直指说书人咽喉:“赶紧滚,下次再听到你编排谢家人,舌头就别留了!”

谢昭的手指猛地攥紧。

……是玄六。

玄六的目光扫过茶肆。她下意识侧过脸,隐匿于斗篷的阴影之中。

茶肆的人接连散去。玄六临上楼前,目光在那袭斗篷上停留了一瞬。

谢昭拢紧斗篷,尾随着那个说书人,停在一个巷子里。

“大爷,你方才说谢家兄妹,尸骨无存,是真的吗?”

老头警惕地后退半步:“我骗你作甚?”他揉着被剑锋擦红的脖颈,啐了一口,“那些兵痞子霸道得很,人死了连哭丧都不让……”

谢昭又问:“你……亲眼见过?”

“啧,我要是见过,我还能是个说书的吗!不过谢翎将军之死,众口不一。有人说死在了黑石峡,也有人不信,毕竟没找到尸首……”

没有尸首……

那兄长是不是也被救下了?还是当年已经脱险?他武功那么高,一人突围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好了。

巷口,谢昭倏地停步,指尖按上腰间短刃。身后几步之外,一道呼吸声骤然屏住。

有人跟踪她。

她故意拐向死胡同,在墙根佯装绊倒。那人的脚步声逼近。

“姑娘。”玄六的刀鞘抵住她后心,“我家主子请您——”

话音未落,谢昭旋身出手!匕首擦着玄六喉结划过,趁他闪避时,她纵身翻上墙头。玄六正欲上前,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茶楼里,玄六单膝跪地,脖子上还残留着一丝血线。

“跟丢了?”

“属下无能。”

萧执的指节敲击在桌案上,若有所思。北狄大军虽暂驻雁门关外,却如同蓄势的狼群,随时可能扑咬而来。偏偏此时,一个形似亡者的身影竟出现在白登城……

“你方才说,那人身影有几分像她?”

玄六思索片刻,开口:“起初四分形似,但交手后,已有六分。”

其实那一招看不出什么门路,但对方借势翻上墙头,那一瞬腾空的背影,让他瞳孔骤缩。

“去办三件事。”萧执缓缓抚过天子剑鞘,“一,找到当年青裕关存活的守军;二,去查谢翎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

他忽然拔出天子剑,寒光闪过,剑身倒映着晦暗的双眸:“找到她,若是北狄奸细——”

“就地格杀。”

玄六抱拳领命,转身踏出房门。午后日头正盛,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珠,思绪渐渐飘远。

永昌十三年春

梅枝上的残雪“簌”地一震,被剑锋扫下。纤细的背影反手挽了个剑花,动作干净利落。玄七蹲在青瓦上,嘴里嚼着的草梗早已没了滋味。

“她倒是会活学活用。”玄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一招横扫,分明是前几日他用的那招。

玄七吓了一跳,差点从屋顶上滑下去。转头看见玄六已经蹲在了飞檐上,黑色劲装几乎和屋瓦融为一体。

“老六,咱们真要天天来当陪练?”玄七压着声儿,“将军府的侍卫又不是摆设。”

玄六没答话,目光落在院中那个腾挪的身影上。少女身形单薄,但每一次出招都带着力和狠劲。

“她手上功夫跟谁学的?”玄三突然从烟囱后探出头。

没人回答。

少女已经收了剑,正用袖子擦拭额角的汗,日光洒在她脸上,映着那对眸子清亮如泉。她擦汗时,左手无意识地虚握在腰间,拇指扣在食指和中指的第二个关节,是个标准的握拳姿势。

“有意思。”玄六突然纵身跃下屋檐。玄七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已经摘了片青瓦,手腕一抖——

“嗖!”

瓦片破空而去,直袭少女后心!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旋身,拳头精准地砸向瓦片。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人:“今日改练拳脚?”

“这丫头越来越难对付了。”玄三不知何时挪到玄七身边,说着,摸了摸手臂上的淤青。

院中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正比着拳,看似柔弱的少女在拳脚功夫上,甚至要胜过男子。

“这不像我们教的啊?”玄七问道,“我记得主子只给过她剑谱,她从哪学的拳法?”

“你问我,我问谁去?”

刚才那一拳震得玄六肩膀一麻,紧接着又一道拳风袭来,他堪堪躲过面前的一记勾拳,后仰避让的瞬间,少女突然变招,左手成爪直奔咽喉,在喉结前半寸稳稳停住。

满院寂静。

“如何?”少女开口笑问。

玄六也笑了,微微欠身:“我等此行任务已成,今日起撤回暗卫十二人。”

整整六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北疆线路图已备妥,殿下说,这是最快的路线。”他忽然以额触地,声音闷闷地:“当年北疆一行,老将军出手救过我的命,奈何身份不便,无法亲手替老将军报仇。殿下所授的剑谱以及这几年我们教的,每一式都针对北狄招式。”

风停了,一片嫣红的花瓣飘落在跪着的男人头顶。

玄六抬起头:“属下在此,预祝大小姐凯旋!”

“告诉萧执。”少女将绢帛塞进怀里,“他这笔交易,我做定了!”

这个见面起就面无表情的暗卫,此刻唇角浅笑,如释重负。

十二名暗卫如轻燕般掠去,一如六年前来的时候,来无影,去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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