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和观星扶着韩良工走下马车,心中都因为韩良工要过来处理这样丢人的事情而对赵湘有些不满。
观星还好,倒是观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湘姨娘实在是太过分了,一出门就惹是生非,还连累少夫人过来帮她善后。”
韩良工闻言微微蹙眉,语气有些严厉地制止道:“别这样说。”
韩良工也不愿意和赵湘有过多接触,可顾府的丫鬟已经找上了门,她若不管,丢的就是卫府的脸面。
她不能那样做。
韩良工抬眼看向面前的珍宝阁,轻轻呼出一口气,带上最端庄得体的笑容准备走进去。
可她仿佛看到了室内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
不是顾怀玉。
韩良工皱眉,快走两步进入珍宝阁,正看见那身影的裙衫一角隐入门内,让人想要细细看清楚都不能。
她犹疑地问自己身后的观月观星:“你们看见了没有?”
“什么?”
观月不敢再开口,是观星回答韩良工的问题。
可她平时再怎么聪慧,此刻听着韩良工没头没尾的问话也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观星顺着韩良工的视线看去,只看见闭得紧紧的雅间房门,试探着开口:“少夫人想去雅间处理此事?”
“没什么,先处理湘姨娘的事情吧。”
刚才匆匆一眼实在太快,韩良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她暂时歇下心思,朝顾怀玉的方向走去。
顾怀玉和韩良工从前的关系还算京城闺秀中不错的,现在一个是卫夫人,一个也即将嫁入四皇子府成为皇子妃,关系无形中似乎又更亲近了一步。
因此顾怀玉见她过来,面上先扬起和善的笑。
“韩家妹妹。”
她叫的是两人从前在闺阁中的称呼,可见亲近之意,韩良工从善如流,叫了声“顾家姐姐”。
顾怀玉并没有为难韩良工的意思,她派人去卫家找人,也只是想让韩良工将赵湘带回去,不再让赵湘找麻烦。
韩良工也心知肚明。
因此两人攀谈了一会儿,韩良工便起身告辞:“湘姨娘不懂规矩,我定会带回去好好教导,还望姐姐不要为此而生气。”
“不会。”
顾怀玉看了一眼面带不忿的赵湘,也有些歉意:“若不是她实在太过胡搅蛮缠,也不会派人去请你过来。”
韩良工却摇了摇头:“这也是我治家不严之过,她从前仗着她姑姑的势便在府里时不时地搅闹一场,现在又同姐姐争吵,回去我必定会好好管教她。”
顾怀玉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询问韩良工道:“方才她同我们争吵时说起她身怀有孕一事,这件事你可知道?”
“什么?”
赵湘身怀有孕这一件事像一道惊雷,劈得方才还游刃有余处理一切的韩良工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她好像已经听不见世界的任何声音,只木呆呆地转头看向一旁面带不忿却不吵不闹的赵湘,有些僵硬地低声吐出一句话:“身怀有孕?”
从韩良工进来时,赵湘就没有再开口吵闹过,不是她不想闹,而是从前每次在府中闹时,都会被韩良工压下去。
她内心对韩良工是有些怕的。
可是现在,看见韩良工因为她身怀有孕这件事就变成眼前这副傻愣愣的模样,赵湘的心中涌起久违的痛快感,面上的不忿也换成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是呢,她忘了,韩良工前些日子才小产过,如今再听到她身怀有孕这件事,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
想到这儿,赵湘现下是真正的高兴起来了,她娇笑着抚上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故意开口说道:“是啊,今日出来便是为了确认这一事,如今心愿得偿,姐姐也很为我高兴吧?”
手上传来温暖之感,是顾怀玉握上了自己的手,韩良工看着她担心的眼神,渐渐回过神来。
她对赵湘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为夫君绵延子嗣这是好事,当赏,不过既然身怀有孕,日后便要在府中好好养胎,孩子生下来之前,湘姨娘就不要再出府了。”
韩良工说完看向赵湘身后伺候她的几个丫鬟:“你们要看好湘姨娘,若湘姨娘有任何问题,定拿你们是问。”
韩良工在府中治家素有威严,她们的主子都不敢和她硬碰硬,她们这些丫鬟自然是更不必说,闻言皆是低头应是。
就连赵湘带过来的家生丫鬟,也是在此刻悄悄拉了拉赵湘的衣袖,不让她再同韩良工起冲突。
她小声地在赵湘耳边劝慰道:“姨娘,来日方长,生下小主子咱们再做打算。”
赵湘没想到这个时候韩良工还不忘教训自己,方才的喜色一扫而空,又兼之丫鬟劝慰不敢和韩良工现在就撕破脸皮,面上又强挤出一个狰狞的笑。
“那我便先回府了。”
她带着气转身,走到门口又被韩良工叫住:“等一下。”
“干什么?”
赵湘的语气不太好,韩良工也不想和她计较这样的小事,只冷静道:“今日你和顾家姐姐争吵,错原在你,你向顾姐姐道个歉吧。”
“哼。”
赵湘脸色不太好地看了顾怀玉一眼,没有开口,只敷衍地冲顾怀玉福了一礼权作道歉便扬长而去。
韩良工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赵湘离去的背影,只能自己向顾怀玉道歉:“我代她向姐姐赔罪了。”
“这件事本来就不怪你。”
顾怀玉能看出来韩良工此刻的情绪不太好,拉着她重新坐下,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地发问:“赵湘如今有孕,你待如何?”
不是她不能体察韩良工的心情,而是韩良工现在的样子一看便是钻进了牛角尖。
赵湘有孕这件事情,方才已经让韩良工乱了心神,再不同她将此事说清,顾怀玉实在是害怕韩良工回去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现在甚至有些庆幸是自己在场的时候将赵湘有孕这件事说出来,让韩良工身边还有个说话的人。
顾怀玉耐心地等着韩良工的回答。
可韩良工久久没有开口。
不是她不愿说,而是韩良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就像一团麻线,乱糟糟的,剪不断,理还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才冷静处理事情的当家主母已经消失不见,现在坐在顾怀玉面前的,只是一个因为夫君妾室有孕而不知所措的可怜女子。
“我会好好照顾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良工终于开口,她回答的是最标准的答案。
身为主母,为夫君照顾妾室,抚养庶子都是她们的职责。
这是她们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
可从前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却是这样的令人心痛。
韩良工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咬着嘴唇不愿哭出声,最终却还是没有忍住,伏在顾怀玉怀中,低低地抽噎起来。
顾怀玉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有再说什么。
她也不禁想起了自己要嫁的人,想自己若是碰到这种事情会如何反应。
大概是不会像韩良工这样伤心的吧。
毕竟她不像韩良工喜欢卫麟书一样喜欢四皇子。
这样想来,夫妻之间情浅一些倒反而过得会更好一些。
可这对深情的人又何其不公。
一生一世这样长的时间,难道就活该要让情深之人受这样的折磨吗?
这样一想,顾怀玉又突然觉得韩良工回去之后对赵湘做出任何不好的事,她也都能理解。
顾怀玉一下又一下地轻拍韩良工的背,惊觉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任何事,只静静地等着韩良工平复情绪。
好在韩良工也记得自己这是在外面,并未失态太久,很快便收了哭声,唤观月来帮自己整理仪容。
幸好这时珍宝阁内除了她们之外并无其他人,掌柜的也很有眼色地站在门外,韩良工不好意思地起身,又恢复成了卫府的少夫人姿态。
“真是让姐姐见笑了。”
因为刚刚哭过,韩良工说话的嗓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顾怀玉也没有再提起刚才的事情,只说笑着告诉她自己两个月后要成亲的消息。
韩良工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快?”
“贵妃娘娘希望四皇子早日成亲,四皇子一片孝心,我自然也是想要贵妃娘娘高兴的。”
“可这样的话……”
皇家婚仪隆重而又繁琐,皇子娶亲这样的事突然提前,准备肯定会比较仓促,哪怕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怕也是不会准备得太精细。
这样的话,是委屈了眼前的人。
有可能还会让其他人猜测上面是否对顾家有所不满,所以才对亲事这样不重视随意改期。
可这话,她们两个人谁都不能说出口。
因此韩良工只能咽下想说的话。
顾怀玉懂她的未尽之意,两人对视,彼此的烦恼在对方的烦恼面前好像又都不算什么了。
韩良工面上终于不再是浓得怎么也化不开的悲伤愁苦,她眨眨酸涩的眼,苦笑自嘲道:“现在想想,还是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最开心。”
顾怀玉也笑:“只是总也不能一辈子在家,不然还不知道一天到晚要让父母兄弟念多少回。”
“谁说不是呢。”
两人相对而笑,面上因为对彼此心事的倾诉也终于有了些轻松之色。
韩良工想着家中还有她要管的事,提出了告辞,顾怀玉目送着她的车驾离开,才转身去找郁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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