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玄回过头,一脸惊愕,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始终不敢问出口。
“嗯。”
萧敬走了几步,来到驭玄身后,低下头,嗅着他头发上的蕙兰香。
“古人都说,君子如兰,可惜我的阿玄……偏偏是一颗带刺的皂荚。”
“…………”
驭玄怔了怔,别扭的低下头,嘟囔了一句:“皂荚有什么不好的?能结果,还能入药。”
“比你强多了,你就是一颗老到掉牙的木头,路过你的人都想踩一脚。”
“那你呢?”
萧敬的手指轻轻的抵在驭玄的背上,他闭上双眼,细长的睫毛如羽扇一般垂落。
“我……”
“说啊。”
“我……我怎么知道!你要问这些,不如去问问你那些能言善辩的老臣,他们说起来话来,那可真是妙语连珠,出口成章的,哪像我,我……我…我哪知道怎么说……”
萧敬听到了他如雷一般鼓动的心跳声,他睁开了眼睛,一股烦闷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他把头埋进驭玄的脖子里,突然又发狠似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
驭玄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股强硬的力道猛的将他的身子掰了回来,他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满脸倦怠的男人。
在萧敬的脸上,他看不出一点他往日的矜贵与高傲。
仿佛是回到了当年的那个雨夜,眼前之人也只是那个持刀而立的剑客。
“阿玄………”
一道清泪从萧敬的眼角滑落。
他咬着牙,始终没有抬头,只有耳旁的发丝微微发颤。
“你……怎么了?”驭玄愣在原地。
突如其来的,萧敬伸手,牢牢的掐住了驭玄的脖子,他飞快的将驭玄逼到了墙角,力道却很轻。
驭玄垂下眼睫,看着萧敬,他不知道萧敬到底是在发怒,还是在寻求慰藉。
他咳了几声,皱着眉头,用力的掰开萧敬的手腕,接着,驭玄将地上的汗巾拾起来。
他似乎有些恼怒,摸不清萧敬到底想干嘛,一股烦闷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是皇帝吗?大半夜的跑到这里胡乱发泄一通,又不说话,到底想干什么啊?”
“真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三岁小儿,发什么脾气,你要是遇到让你不快的事了,以你的能力,就跟除掉一根杂草一样,随手就能摆平吧。”
“实在不行,你告诉我,我帮你摆平就是了,反倒…………”
他摸了一下自己仍在发热的嘴唇。
“莫名其妙的………”
萧敬沉默着,过了一会,他点了下头。
从拨开耳旁的长发开始,他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姿态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卑微。
………………
“跟他们相处的还好吗?”萧敬冷冷的问了一句。
“你说谁?噢,还行吧,玩的挺尽兴的,尤其是你的长姐,连我都输给她了。”
驭玄坐了下来,披上了一件外袍,他瞧着面前的茶碗,瞧了许久,直到那杯茶里,倒映出他委屈巴巴的神色。
“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
“无事。”
萧敬也坐了下来,坐到了他对面,他的长发披在肩上,一盏烛灯摆在旁边,映照出他那双深邃而迷离的眼睛。
“明日春祭,太和之内灯火通明,阿玄可去燃灯街上瞧一瞧,每年春祭,摊位上都会摆满点心与机巧,你向来喜欢的。”
“那你呢?你不去吗?”
“奏折繁多,就算我想去……”萧敬移开目光,“也得把手上的折子批完了。”
“…………”驭玄心里很失落,他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夜深雾重,我得回去了,明日还有早朝。”
说罢,萧敬站起来,动步朝门外走去。
驭玄看着他的背影,到底是没有忍住,在萧敬的身影还未离去前,他问了他一个问题。
“不早朝,会怎么样?”
“……………”
萧敬停了下来,他望向黝黑的庭院,心中凄凉,屋檐上的雨落了下来,水珠碎开,无情的溅到了他的衣摆上。
“早些歇息。”
萧敬说完,就朝着夜幕走去,驭玄坐在窗前,撇了一眼他的背影。
此时,韩觉敲了敲门。
“进来。”驭玄慵懒的说。
“陛下独自前来,莫非有什么要事?”韩觉挠了挠头,站在桌子旁边,一副茫然之态。
“我哪知道…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却什么也不说,真是可气!”驭玄端起茶碗,瞧着自己羞红的脸颊。
片刻,他看向韩觉。
“喂,那个……我问你一个问题啊…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假如有一个人对你很好,愿意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你,但他什么都不肯说,更不愿意在你面前服软,你会怎么做?”
韩觉想了想,笑着说:“如果是我,我会狠狠的揍他一拳。”
“什么?可他…”驭玄本想说“可他是皇帝”,然而,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并在心里庆幸,还好他没说出来。
“侯爷,您不妨想想,为何这个人不肯说?到底是他真的不肯说,还是他不敢说?或者,他本就不能说。”
“有什么区别吗?”
韩觉耸了耸肩,说:“如果一个人不肯说,说明他脾气很倔,如果一个人不敢说,说明他很怯懦,而…如果一个人不能说,侯爷,恕我直言,这您可不能怪罪他。”
“我不明白。”驭玄咬了咬牙,使劲抓着自己的乱发。
“侯爷,您来自草原,那里的人大多随心所欲,是吗?”
“对。”
“草原上有花有草,随处可见奔跑的牛羊,撒腿的兔子,可是,在太和,四面八方皆是阁楼,大街小巷都是围墙,您想寻求自由自在,在旁的地方或许可成,可在此地,绝无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已经是天下的王了,是所有人都需要叩拜的皇帝,他想干什么,没人拦得住。”
韩觉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歪着脑袋,低声说:“侯爷,皇宫亦是阁楼,四方天地亦如围墙,您不可强求……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为您舍弃一切。”
“除非他当真是个昏君,冲冠一怒为蓝颜。”
驭玄撇了撇嘴,心里闷得像堵了块大石头。
“嘁,有什么大不了的,等我回到草原,早忘了他了,他可千万别后悔,哭着来求我回去。”
“呵,要是他绑我回去,其实……也不是不行,虽然我不喜欢皇宫,那里闷闷的,但也不差,至少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还有不少山啊水啊的,他每天都来见我,出现在我面前,那我就可以狠狠的戏弄他,往他脸上扔泥巴,看他那副傲慢无情的脸在我面前破灭。”
“想想……也不差嘛。”
韩觉耷拉着脑袋,听的犯困,他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既如此,侯爷,您就跟陛下提一提此事吧,小的实在体力不支,在此告退了。”
“去吧。”驭玄摆了摆手。
片刻,他突然反应过来,对着空空如也的庭院大喊:“谁说我是要跟他提了!!!喂!!!”
一片残叶落下,回应了他的话。
驭玄叹了口气,把头缩了回来。
“切……有什么大不了的。”
清晨,驭玄听见了韩觉敲门的声音,他从燃灯街上买回来不少点心,说今日是燃灯街,如今街上到处都是戴着纸面具的百姓。
说着说着,韩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面具,把他递到了驭玄手里。
“这是?”
他看了一眼,一头雾水。
“这什么东西?奇形怪状的!”
“此乃饕餮,孩子们可喜欢了。”
“不是吧,你们太和的孩子喜欢这东西?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
“侯爷,嘘。”
韩觉比了个手势,静悄悄的说了一句:“小心被饕餮一口吃掉。”
“………………”
驭玄戴上了面具,把自己的头发扎了起来,一根赤红色的发绳垂了下来,上面还绣着墨色的菱纹。
他打开柜子,换了一身红白相间的衣裳,墨色的腰间紧紧的勒在腰间,勾勒出他细窄的腰肢,袖子略显肥大,他皱了皱眉,从衣箱里找出来两个墨色护腕。
他咬着护腕上的绳索,为自己戴上护腕,待理好行装,他十分满意的出了院门。
路上行人匆匆,柳枝浮动,他站在一颗柳树下,拨了拨扰人的枝芽。
此时,一名身着黑衣,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突然朝他走来。
驭玄愣了愣,本想让开道,却发觉男子并未挪动,而是径直的走向他。
他停在驭玄面前,将一张信纸递给他。
“今日春祭,我独自一人,实在乏味,可否请公子陪我同行半日?”
驭玄撇了撇嘴,毫不留情的说:“你没有好友吗?”
男子摇了摇头。
“没有亲人?”
男子点了点头。
“………………”
驭玄略显尴尬的挠了挠下巴,他注视着眼前这个男子,感觉他的个头和萧敬差不多高,身材也差不多。
若说有什么不同之处,或许就是他不会说话了。
“不是我不想陪,我…算了算了,反正他也不会来…………”
他嘀咕了一阵,转眼看向男子。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刚来太和,不通门道,跟我无非是四处闲逛,你的身体怎么样?”
男子点了点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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