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望这一嗓子彻底让宋芝行眉头紧拧，他拍桌，呵斥已经退到门外的两人，“站住！”
宋怨吓了一跳。
萧褚倒是很稳，平时在军营里都训练出来了。
两人都没动。
宋怨没动还是因为萧褚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单手背在身后朝他摆手，示意他先走。
他走可以，筠连夫人也不会怪他，甚至还会借此机会再批评宋学士一顿。可他要是走了，说不好刚在筠连夫人面前刷的好感又会降下去。筠连夫人就是再宠原主，那也还是会失望的。
哪怕这不是他的主要任务，但刚刷的好感就这么没了他也不甘心。
“没事，有我娘亲在。”他拍了拍萧褚的胳膊，往前迈了一步。
“我和你一起去。”萧褚坚定地跟在他身后。
重回前厅，厅内氛围紧张压抑，暗流涌动。
“父亲。”宋怨抖着声打破沉默，瞥向孙望的眼神隐隐带着责怪。
孙望瞧了宋怨一眼后，点了点头。
他面上表情变都没变，但实际上他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才是宋府的小少爷。平日里被宠坏了，哪怕能装得了一时的乖巧，也装不了太久。他心里对这个小少爷的疑虑终于打消。
“还好还好，幸好宿主演技好，否则这个孙管家就要看出宿主的不对劲了。”
宋怨回道：“不是我，这是原主下意识的反应。我这才做的第二个任务，哪来那么好的演技。”
十六：“哦哦哦。”
宋芝行又开始了一贯的打击教育。
“连着两日不回府，一回来就带了一身病气，这宋府上下都不够你祸害的！你学不到你兄长的一星半点这也就罢了，整日花天酒地没个正形，拿着你的药滚去祠堂罚跪！不跪足三日不准起来！”
“宋芝行！”筠连夫人愤然起身，“你别把在朝堂受的气拿回家里来撒！阿苑生着病，你不问缘由不问什么病，就这么把人罚去祠堂，万一出个好歹，你赔得起我儿么！？”
“夫人！”宋芝行这次又硬气了一回，与当年他一意孤行非得将宋怨本名里的“苑”字拿掉时一模一样，态度坚决，不容置喙，“他如今还有改的机会，若是再过两年到了弱冠，他无功无名，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离了宋府，如何自处？夫人，这事你莫要再管，我总不至于害他。”
“宋芝行，你混蛋你！”筠连夫人从袖中掏出那小太监给的药方，一把拍在宋芝行的胸口，“自！己！看！”
宋芝行蹙眉不解，抖开药方。
宋庭一向都是站在宋芝行这一边，这种时候他通常都会先安抚筠连夫人，等筠连夫人冷静下来后，再为宋芝行说好话。
“娘亲，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父亲便是这样，除了娘亲，他谁也不宠着，无论是阿怨还是我，父亲都是一样的严苛。”
筠连夫人瞧了宋庭一眼，却不像往常一样露出被安抚了的神情，反而心疼地握住宋怨的手，而后又幽怨地看向宋芝行。
宋庭愣了一下，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他平日都是这么说的，次次有用，怎么今天没用了？
“宋伯父，”一直没说话的萧褚没再继续当哑巴，而是当场质问，“您知道阿怨的眼睛一直有疾吗？”
宋芝行还在看药方，没说话。
倒是宋庭开了口，“小将军，眼疾这事非同小可。阿怨虽然不喜动，但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你与他也算是一同长大，应该知道。他的眼睛不可能有疾。”
说罢，他看向宋怨，想要从宋怨那得到一个肯定。
宋怨当然注意到了宋庭的眼神，但他故意装作没看见。
宋庭眉头拧得更深。他这弟弟真真是被惯坏了。
“什么时候的事？”宋芝行问。
宋庭惊讶地向宋芝行看去，“父亲，这上面是？”
宋芝行把药方递给宋庭。
宋庭一目十行，末了又回看了一眼行首，这才敢确认萧褚说的是真的。
他这个平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弟弟真的有眼疾。
“回父亲，眼疾确实是早就有的。”宋怨把这张方子的来源说了一遍，无他，也就是将说与筠连夫人和萧褚听的说辞再重复了一遍，“……是大皇子体恤，遣了御医来给儿子诊断。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芝行气得倒仰，“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好，好得很。宋怨，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镇定自若’、‘从容不迫’？”
已经听出宋芝行阴阳怪气的宋怨：“……”
他没说话，有破口的嘴唇却忍不住抖了抖。这是原主身体的自然反应——对他这个说不出什么好话的亲爹的不满。
他这一抖，也让宋芝行又看了眼他唇上的伤口。
宋芝行冷硬不满的神情才稍微有些许破裂。
他看见宋怨时就注意到了这个伤口，他本以为这是宋怨在那什么莺语阁招惹了风尘女子留下的，还想训斥几句，却没想到正是这个伤口暴露了宋怨藏了多年的眼疾。
若是他……
“宋芝行，你若是不会好好说话，那便辞官别干了。外人尊称你一声‘学士’，你对阿苑却从未有过一句好话，一朝学士却连是非都分不清，这日子不如你自己过吧。”筠连夫人打断了宋芝行的自忖，一手牵着宋怨，另一只手牵着萧褚，“我们走。阿诸拿上阿苑的药。”
萧褚听话得很，“放心吧姨。”
三人走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宋府大门。
孙望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路小跑追出来，“夫人，夫人莫要跟老爷置气，老爷是关心小少爷的，只是……”
“好了老孙，不必送了。”筠连夫人打断孙望的话，“告诉宋芝行，他何时意识到自己错了，我便何时再带着阿苑回来。”
“夫人——”
孙望越喊，筠连夫人带着宋怨和萧褚走得越快。
宋府外常年都有马车候着，这是汝雨夫人送来的，为的就是哪天筠连夫人在宋府过不下去了，出门就有去处，不必经历什么日晒风吹。甚至车夫都是汝雨夫人雇来的，除了汝雨夫人和筠连夫人的话外，不听任何人的差遣，就连汝雨夫人的亲儿子萧褚的话也不会听。
三人先后上了马车。
筠连夫人对马夫说：“去将军府。”
马夫一声“是”后，扬起鞭子——
“驾！”
“娘亲！”宋庭姗姗来迟，只见马车消失在巷口。
马车上，三人相视而笑。
萧褚勾着宋怨的肩膀，“怎么样阿怨？我娘送的这马车不错吧？”
“这是汝雨夫人送的？”宋怨是真的不知道。
今天这一遭纯属意外，连十六给他准备的资料里也没有这个细节。毕竟此前这个小世界里并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筠连夫人虽然很宠原主，但带着原主上马车离家出走还是第一次。
“吓傻了？”萧褚点了点宋怨的脑袋，“这马车是你六岁生辰那日，我娘借着送你生辰礼的由头送来的。当时你还非得上车瞧一瞧，但是我娘不让，你还抱着筠连夫人一边哭一遍撒娇呢。”
宋怨：“……”
筠连夫人听着，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
宋怨看见筠连夫人含笑的眼睛，羞愧低头。
不是，明明是原主丢的脸，为什么现在被公开处刑的是他啊？
偏偏萧褚这个漏勺还得戳他一戳，“真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宋怨随手捂住萧褚的嘴巴，“行了你安静会儿吧。”
萧褚被强制噤声，瞪大了眼睛，又扭头向筠连夫人告状，但筠连夫人只是看着他们闹，没有要管的意思。
宋怨对上筠连夫人温柔宠溺的眼神，心里又软了几分，还多了几分在长辈面前闹事被抓包的心虚，赶紧松开萧褚的手，躲萧褚躲得远远的。
筠连夫人眼中的笑意更甚。
到了将军府后，不用任何通传，萧褚的声音从门口响到前厅，让汝雨夫人听了个正着。汝雨夫人骂骂咧咧地出门，远远瞧见筠连夫人后，忙不迭跑过来，“姐姐怎么来了？”
“阿怨见过小姨。”
“乖孩子。”汝雨夫人抽出手摸了摸宋怨的脑袋，没多说别的，就让萧褚带弟弟玩去。
萧褚把宋怨拉到一边，“那我带阿怨出去玩了，傍晚再回来啊——”
汝雨夫人摆手，“去去去。别带阿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听见没有？”
“知道了娘，我能把阿怨带坏么？”萧褚突然凑到汝雨夫人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在汝雨夫人变脸之前，拉着宋怨跑了。
宋怨被拉得一步三个踉跄，“你和小姨说什么了？”
“当然是说我们怎么来的了。”萧褚召家里的小厮把马牵过来，一把将宋怨举上马背，自己再翻身上马，“那马车从送到宋府就一直闲置着，你以为这样我娘就放心了吗？”
“我娘一直在等这天。筠连夫人脾气好，能忍，可我娘不能。瞧着吧，这次有宋伯父的苦头吃了。”
宋怨挑了挑眉，并不是很看好那么倔强的宋学士能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只要在之后的日子里别为难他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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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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