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宫,更漏滴答,万籁俱寂。就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一声清晰的瓦片碎裂声,骤然从寝殿上方响起!
靖渝从睡梦中惊醒,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下一瞬,殿门被猛地撞开!两道黑影带着杀意,闪电般扑入!他们动作迅捷,目标明确,手中闪烁着寒光的短刃,直刺向锦帐低垂的床榻!
靖渝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柄索命的凶刃,越来越近!瞳孔因惊骇而放大,映着那狰狞的刀光!
就在那刀尖即将刺穿锦帐的千钧一发之际——
“大胆逆贼!休伤殿下!”声音来自她寝殿内两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本是负责打扫卫生的中年宫女,一个则是常年沉默寡言的小太监!
四条人影以快打快,兔起鹘落,在有限的空间内展开了惨烈的搏杀!
靖渝蜷缩在床榻最里侧,身体颤抖不止。
她惊恐地看着外面那炼狱般的景象:她熟悉的宫女太监,此刻化身成悍勇的战士,以命相搏;而那两道黑影,招招狠毒,完全是不死不休的亡命之徒!
战局看似胶着,但两名刺客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可就在这时,那名受伤的刺客,他竟不顾刺向自己心口的软剑,拼着同归于尽,将手中淬毒的短刃用尽全力,朝着锦帐内靖渝模糊的身影狠狠掷出!
“殿下小心!”那宫女装扮的高手惊喊,回救已然不及!
靖渝看着那一点致命的幽蓝在瞳孔中急速放大,她连恐惧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绝望的窒息。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天神降临,轰然撞破寝殿的窗棂!木屑与琉璃碎片如同暴雨般散射!
来人手中一柄短刃,精准无比地砸在那柄飞射的淬毒短刃之上!
短刃被这沛然莫御的巨力砸得落地!
来人正是太子佐宸!他一身寝衣,显然是从睡梦中惊起,一路狂奔而来。
紧随其后的东宫护卫,迅速绞杀了刺客!
一场突如其来的血腥刺杀,终于在佐宸雷霆万钧的介入下,尘埃落定。
佐宸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妹妹那失魂落魄、小脸惨白的模样,他眼中翻涌着滔天怒火,但更多的是痛惜和后怕。
他压下翻腾的情绪,轻柔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渝儿……没事了,哥哥来了,没事了。”
他的指尖还未触碰到她,靖渝却像是受惊过度,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床角更深处蜷缩,眼中满是惊魂未定的恐惧。
佐宸的手顿在半空,心如同被针狠狠刺了一下。他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用那双与靖渝有几分相似、此刻却盛满疼惜的眸子,沉痛地看着她。
“来人!”他沉声下令,恢复了东宫储君的沉稳与威仪,“立刻清理此地!所有破损之物尽数移出!血迹务必擦拭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刺客的尸体:“死了的那个,拖出去,查!”
训练有素的东宫亲卫和宫人立刻高效地行动起来。
“跟哥哥走。”佐宸再次开口,温柔道,“去东宫。”
靖渝依旧沉浸在惊恐中,佐宸不再多言,直接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连人带被一起抱起。
她身体僵硬,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任由他抱着,穿过一片混乱的寝殿,穿过被亲卫严密把守的回廊,一路进入守卫森严的东宫暖阁。
暖阁内熏着安神香。佐宸将她安置在榻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他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一盏昏黄的宫灯。
靖渝蜷在榻上,抱着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烛火,仿佛那火焰里还映着刚才那幽蓝的刀光。
良久,她才带着浓重的哭腔,不解地问道:“哥哥,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她充满了恐惧和一种天真的茫然:“我做错了什么吗?”
佐宸坐在她身边,闻言,身形一僵。他抬起手,似乎想揉揉她的头发,但最终还是放下。
他看着她那双盛满了无辜和委屈泪光的眼睛,心头的怒火与疼惜交织翻涌。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没有为什么,渝儿。”
他直视着她,目光沉痛而坚定:“你并未做错任何事。”
“那他们……”
“因为这里是深宫。”佐宸打断她,“因为你是大楚最尊贵的嫡公主。因为人心叵测,利欲熏心……”
他顿了顿,带着洞悉世事的沧桑,敲打在靖渝的心上:“有些人,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可以践踏一切伦常,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屠刀挥向无辜之人。”
“你我的存在本身,在某些人眼中,就是最大的障碍,最好的筹码,或者最该清除的目标……”
他的话语残酷,剥开了温情脉脉的表象,露出了深宫之下涌动的暗流。
他环视着这看似安全温暖的东宫暖阁:“这里,没有一处是真正安全的。每一处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杀机。信任?在这里,是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
他重新看向靖渝,目光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渝儿,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必须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都要谨慎。”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不要独自去偏僻之处,入口的饮食,贴身的物件,都要十二万分地留意……明白吗?”
靖渝听着哥哥的话语,看着他眼中的忧虑和疲惫,只觉得一股寒意席卷着她。最终只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佐宸看着她点头,心中并无半分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他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如同幼时哄她入睡般,坚定地守着她。
直到天色将明,窗外透出熹微的晨光,靖渝才在身心俱疲和哥哥的守护中,勉强合上红肿的眼睛,陷入不安稳的浅眠。
佐宸看着她终于睡去,只觉得一股无力感和后怕将他淹没。
他该如何保护她?在这步步惊心、处处陷阱的深宫之中,他这东宫储君的位置尚且如履薄冰,又该如何护得他这至亲的妹妹周全?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是翻腾不息的杀意。
宫外,天策上将府。天色刚蒙蒙亮,昨夜宫中惊变,虽然消息被东宫以雷霆手段封锁,但深夜宫门异常的调动,又如何瞒得过耳目灵通的将军府?
林惟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那丝不祥的预兆,目标直指昭华宫!
他一夜未眠,在校场疯狂地挥动长枪,试图压下心头的焦灼和不安。
天色微亮,宫门初开,林惟序便再也按捺不住,策马狂奔而来。
昭华宫内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熏香味,但林惟序那经过战场磨砺的敏锐嗅觉,依旧从中捕捉到了一股血腥气!
他的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林惟序的脚步顿在寝殿门口,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宫人,扫过被水反复冲刷的地面,扫过那扇被撞破、此刻正被拆卸的窗棂……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他的心上。他的脸色铁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一名老嬷嬷认出了他,急忙小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惊惶:“林……林将军!您怎么来了?”
“公主殿下呢?”林惟序的目光死死盯着老嬷嬷。
老嬷嬷被他眼中那骇人的戾气惊得后退了半步,声音发颤:“殿……殿下她……没事!受了些惊吓……昨夜太子殿下亲自来了,已经将公主殿下接到东宫安置了!”
东宫……林惟序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一瞬,但眼底的阴霾和焦灼却丝毫未减。他不再多问,转身朝着东宫的方向疾奔而去!
佐宸早已换上朝服,准备去上早朝。他站在榻边,看着妹妹即使在睡梦中依旧惊惶不安的睡颜,眼中满是疼惜。
他伸出手,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仿佛怕惊醒了她,又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好好守着公主,寸步不离。”他低声对侍立在一旁的心腹宫女流萤吩咐。流萤无声而郑重地行礼。
佐宸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妹妹,带着一身沉凝的气息,大步离开了暖阁。
佐宸走后不久,靖渝便从一场充斥着刀光剑影的噩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着,冷汗浸湿了里衣。
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精致的云母屏风,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昨夜的血光。后怕和无力的茫然,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林惟序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气息还有些不稳。
脚步在踏入暖阁的瞬间顿住,当看清她苍白憔悴的小脸,红肿未消的眼睛,林惟序只觉得心口一窒!
愧疚和后怕席卷了他!他昨夜竟不在她身边!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他竟不在!
他几步抢到榻前,半跪下来,视线与她齐平。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身上一寸寸地扫过:“靖渝,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靖渝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焦急和关切的脸庞,看着他眼中的心疼和愧疚……积蓄了一夜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扑向前,死死抓住了林惟序劲装的前襟!
“呜……林惟序……”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压抑的哭声终于彻底爆发出来,“我怕……我好怕……那刀……那血……他们……他们要杀我……呜……”
她的泪水刺穿了林惟序的心脏。他僵了一瞬,随即伸出双臂,将她颤抖的身躯拥入怀中!
林惟序只觉得喉头发紧,胸口闷痛得无法呼吸。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我在……”
过了许久,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双红肿的眼睛里,除了未散的恐惧,此刻却燃烧起执拗的光芒。
“惟序……”她吸了吸鼻子,是孤注一掷的决心,“教我剑术。”
林惟序一怔,看着靖渝那异常坚定的眼神,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我要学剑!”靖渝泪痕未干的脸上写满了决绝,“我要能自保!我才不要……不要整日躲在深宫里,只能等着你和哥哥来救我!”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林惟序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昨夜生死边缘的惊悸和痛定思痛的清醒:“万一……万一等不到呢?”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彻骨的后怕,砸在林惟序的心上:“就像昨夜……万一哥哥晚来一步……万一……万一你不在……”
“万一等不到呢?”这几个字,狠狠刺进林惟序的心脏!他拥着她的手臂一僵!是啊,万一呢?
深宫似海,杀机四伏。他林惟序纵有万夫不当之勇,又如何能确保时时刻刻护在她身侧?
那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魑魅魍魉,无时无刻不在伺机而动。总有他鞭长莫及之时,总有他守护不到的死角!
昨夜那惊魂一幕,就是最残酷的警钟!
“学剑很苦……”他看着她,目光复杂,“殿下金枝玉叶,身娇体贵,刀剑无眼,磕碰损伤在所难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非有坚韧不拔之志不能成……”
“我不怕苦!”靖渝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
她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直视着林惟序:“比起吃苦,我更怕……更怕像昨夜那样,只能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刀光刺来,却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更怕……任人宰割!”任人宰割四个字,她说得极重,带着刻骨铭心的恐惧和不甘。
林惟序凝视着她。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在他面前撒娇耍赖、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而是经历了血与火的锤炼后,挣扎着破茧而出的雏凤。那光芒刺痛了他,却也深深震撼了他。
看着她眼中那份不甘沦为鱼肉、渴望握住力量的光芒,林惟序心中那“金枝玉叶何须习武”的固有念头,分崩离析。
深宫处处杀机,暗箭难防。他能护她一时,又岂能护她一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股沉重的责任感混合着心疼,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如同立下誓言:“好。”
忽闻门外传来声音,流萤声音洪亮,躬身行礼:“李总管,公主正在梳妆,不便即刻见客,还请公公稍等片刻。”
说罢转身轻叩门扉:“殿下,陛下身边的李总管前来问安。”
室内,林惟序与靖渝对视一眼,随即隐入屏风后。靖渝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请李公公进来。”
李忠躬身入内,拂尘搭在臂弯:“听闻昨夜有宵小惊扰公主,陛下忧心不已,老奴奉陛下之命,特来问安。”
靖渝端坐镜前描眉:“劳父皇挂心,虚惊一场,本宫稍后便去请安。”
李忠目光扫过四周:“老奴告退。”
待脚步声远去,林惟序从屏风后转出:“臣不宜久留,东宫处处耳目,若让人瞧见……”
靖渝抓住他的袖角,又缓缓放开:“小心。”
林惟序颔首,悄无声息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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