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刺骨冰冷。
因为从高空坠落水中,沈唤星浑身剧痛,一阵头晕目眩。
一张开嘴,冰凉的海水灌入口中,似乎要冻住她的每一寸血肉,入侵到骨头缝里。
她睁开眼,看见江与珩在她不远处挣扎,他身上的伤口开裂,染红了一片海水。
沈唤星瞳孔一缩,意识在那一刻瞬间清醒,她憋住气,奋力向他那里游过去。
江与珩不善水性,很快意识模糊,身体随着暗流,缓慢坠入漆黑的海底。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看见沈唤星朝自己伸出手。
月光洒落海面,将海底照得幽蓝。
透过水面看,那光皎洁,散发着光晕,如梦似幻。
那个人的眼睛,充满急切。
不顾一切向他而来,身上仿佛也散发着淡淡地光芒。
隔着阻力,终于握住他微微伸出手,将他拉着向上游去。
不能睡!
感受着身边之人的存在,江与珩的意识挣扎着,不能死在这里!
难道要一直让她救他吗!
沉寂幽深的海底深处,隐隐地传来一声呼唤。
这是什么声音?
江与珩睁开眼,已经离头顶的月光越来越近。
可是沈唤星……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情已是万分痛苦。
她的力气快耗光了,无法使出灵力,用不了避水诀,她在海底坚持不了多久。
然而,那道呼唤越来越近了。
声线清越嘹亮,透着属于孩童的活泼。
这是?
二人的下方,出现一道漆黑而庞大的身躯。
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睛,在海底,竟然隐隐透着金光。它如同移动的山峦,轻柔而迅捷地自深渊浮起,稳稳地托住了正在下沉的两人,破出水面。
美丽漆黑的背部在月光下闪烁着光泽。
重获新生,沈唤星头偏过去,猛地咳出海水,长久的窒息让胸腔剧烈跳动,缓了一会儿后,她看向江与珩。
他躺在自己身边,同样不住地喘息。
沈唤星见他脸色惨白,无一点血色,忙道:“你怎么样?”
江与珩看着她,她浑身湿透了,发丝上滴着水,同样狼狈,眉眼间却满是关切。
他缓缓摇头,“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沈唤星放下心来,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庞然大物正在托着他们。
是鲲。
那只在进入大幽海域时,被寄生的幼年鲲。
竟然是它救了他们!
沈唤星轻轻抚摸着它轻薄的肌肤,道:“谢谢你。”
鲲发出一声清亮地叫声,回应着沈唤星。
沈唤星淡淡一笑,再也支撑不住,脱力地躺下,和江与珩并排。
漆黑的天幕上,没有云,有着淡淡的星光。
她转过头去,看向江与珩。
只见,他脖颈处是一道暗青的勒痕,衣服湿透,肌肤洗过一般白净,这道痕迹就显得更加惊心动魄。
再往上,对上江与珩的目光。
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同样洗过一般地清澈,里面倒映着她的容颜。
月光下,海面上,耳边是起伏的潮水声。
死里逃生的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或许是想说的太多,不知该如何开口。
忽然,江与珩神情变得痛苦起来,捂着身上的伤口,微微颤抖。
可他倔强,不肯露出自己的脆弱,咬着唇,渗出血。
“你!”沈唤星吃了一惊,立刻坐起身,将他同样扶起,去探他脉搏,脉象虚浮。
之前的伤没有好完全,又遭鞭打,此刻浑身湿透,寒风侵体,更是严重了。
鲲带着他们远离了望月岛,沈唤星驱动法术,一圈火焰燃起,围着他们,源源不断地提供热源。
“你……”沈唤星犹豫片刻,说:“把衣服脱了吧,湿衣服在身上不好受,还有你身上的鞭伤,我给你上药。”
江与珩身体一僵,苍白着脸摇头,“不用,我没事。”
沈唤星说:“我之前已经看过了,你再拒绝,我也不会忘记之前看到的。”
说着她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然我也脱下来。”
“你!”江与珩又感觉一阵血气直冲头顶,“你在干什么?!住手!”
沈唤星已经脱掉外衣,见他激动,住手了。
只是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江与珩被她注视着偏过头去,一张脸悄无声息地红了起来。
半晌,听见他艰难道:“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直到剩下最后一件。
沈唤星开口想说什么。
江与珩红着脸,怒道:“我那个地方没有伤到!”
沈唤星:“我只是想说,另外拿出一件衣物来,等上完药好穿上。”
江与珩梗住了,难堪地偏过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轻笑。
是沈唤星。
她的唇边带着淡淡地笑意,如秋水般地眼眸深深倒映着他的身影,漾起温柔地涟漪。
海风轻轻吹过,鲲的背上,沈唤星小心翼翼地替江与珩擦药。
宁家的鞭刑毒得很,每一道都打得皮肉撕裂,江与珩强忍着痛苦,额间冷汗直冒。
他不经意间看见沈唤星的神情,发现她也深深皱着眉,仿佛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一般。
两人靠得很近,从远处看,就像在深深依偎。
***
宁府,恩律堂。
宁夕照刚调养好伤口,得父亲传唤,便赶了过来。
堂内撤去了长明灯,以灵石发光,但光芒微弱,显得有些幽暗。
宁仲承坐在正堂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宁夕照简略地行了一礼,“父亲,您不是在黑玉山养伤吗?为何今日归家?”
宁仲承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沐浴在黯淡的光影中,缓缓道:“听说,你闹了一场。”
宁夕照双目毫无波澜,轻蔑道:“一点小风小浪,居然也能惊动父亲大人。”
“那几个越金族人没捉到?”
提起这件事,宁夕照眼底升起一抹恨意,“是我失误,让他们跑了,女儿会记住这次教训。”
宁仲承道:“我老了,日后宁家的荣耀将寄托在你一人身上,别让为父失望。”
宁夕照高高地仰起头,目光冷傲,“当然不会!”
宁仲承颔首,手心托着一只玉瓶,道:“你这次也受了重伤,拿去服下,内伤很快会痊愈。它也能助你快速融合越金骨。”
“是。”
宁夕照离开恩律堂时,刚好门外廊下正迎面走来五人。
皆是一身黑袍,看不见真容。
领头之人率先打了招呼,“宁家主。”
宁夕照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中间那人,“还真是有办法,能把心脏被捅穿的人救回来。”
中间那人嘿嘿笑几声,“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其中玄妙宁家主不会明白。”
宁夕照:“我也不想知道!想合作就诚心一些,平时来无影去无踪,有所求便上门来,我宁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说完她冷漠地瞥了五人一眼,转身离开了。
一人低声骂道:“死女人。”
“姕芜。”领头之人警告一句,“别忘了这是哪儿。”
姕芜冷冷一哼,大为不满。
南柯嘻嘻一笑,“这宁夕照当真目中无人,我们可不是和她合作!”
“小心点她,她可你们想象中要毒。”
领头的黑袍人制止他们的窃窃私语,“好了,去见宁仲承吧。”
***
七天后。
无尽海域之上。
远远地只见一只庞然大物的背脊上站立着两个人,迎风而立,正是沈唤星和江与珩。
这只幼年鲲熟悉海域,抄了近道,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送到了近海。
接下来的路,御剑便可。
临走之前,沈唤星再次向这位救命恩人道谢,江与珩行了一礼:“多谢。”
鲲发出悦耳动听的回应声,在两人的目送下,潜入深海,回归家乡。
“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御剑朝相反方向驶去。
一个时辰后,他们重新回到海波城。
时隔大半个月,经历太多事情,面对熙熙攘攘的城镇,竟然有种隔世之感。
没有做半分停留,两人御剑上了路。
像来时一样的路线,行了千里路程,到了当初的听澜城外。
当时下着雨,此刻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该分别了。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见到当时相聚的茶棚,沈唤星目光停留许久,看向江与珩:“我需要回一趟师门,之后……大概会继续斩妖除魔。”
江与珩点点头,“我也有事情要处理。”
一阵沉默。
风送到他们身边,衣摆扬起。
沈唤星想了想,说:“你说玄天剑宗附近有许多仙山,雄伟壮观,远赛诸多美景。我处理好事情后,能去看看吗?”
江与珩心头一跳,对上她坦然,隐约期许的目光。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深深呼吸,说:“当然,我又不会拦着你!”
沈唤星脸上再度浮现淡淡笑意,“最多半个月这样!”
江与珩计算了下时间,大概足够,点头:“好。我……在玄天剑宗等着你。”
约定好一切后,两人才分别。
御剑飞空,沈唤星怀着莫名的情绪向后看去,看着江与珩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两颗流星,转瞬分开了。
一天后,一座小城的客栈。
沈唤星赶路疲乏,找了一家店稍作休息。
客栈内大多是来往商客,三教九流之辈,人物形形色色,因此吵得很,无非是在谈论异闻奇事、大人物的风流情债、某某修士又互相约战。
穿堂小二忙得脚不沾地,来来回回堆笑脸,迎接客人。奉茶倒水,端上佳肴,顺带被人打听个事儿,忙碌得很。
沈唤星坐在那里,没人上来招待她,她也不介意。
她听着身边几名修士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地讲着无影神剑与落英山山主傅若华决斗的事,讲得绘声绘色,妙语连珠,那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要我说,傅若华这女人就是不要脸!燕云觉无影神剑的名号谁人不知?她突然蹦出来说人家盗窃她落英山的神剑剑法,谁信?”
“要我说,这人早不可信了!还记得前几年么?她不就被人骂过抛夫弃子,更可怜的是她手下一名女弟子,据说是先天灵脉堵塞,本来能够治好,结果这傅若华翻了几页古书,就毫无经验地给人瞎治!结果呢?弄得人家终身残废,连一点灵力都聚不起来,彻底成为废人!”
一片唏嘘声。
“这女弟子真是可怜,既然送去修仙,她父母定然对她寄予厚望,没想到就这么毁在傅若华手中了!”
“这女人真是恶毒,害了别人一辈子,最好遭到报应,被燕云觉杀了才好!”
沈唤星听完了一段事,小二才过来招待她。
简单地点了些菜,沈唤星又听身后一人道:“但还有另外一件事,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倒是隔壁桌有人一拍,过来凑热闹:“你要说的那件事如今整个修仙界谁人不知?你们几个都是去了蛮荒吗?居然都不知道!”
不知情的几人急了:“到底什么事儿啊?”
“别卖关子了,快说!”
沈唤星饮了一口清茶,口中渴燥尽消。
男子神神秘秘,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据说曲维舟的一对儿女在探亲路上,被知南宗的虞天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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