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路结伴,夜宿晓行,在两日后抵达忻州城外。
已是傍晚,金乌西沉。官道上路人纷纷,行人悠悠,一棵足有四五人环抱的大树下坐着几名十二三岁的少年人。
他们个个穿着随便,或是披着色彩各异的薄衫,不系衣带,袒胸露乳。或是身披用野兽毛皮制成的短袖褙子,腰间悬挂短刀。
这些少年人正在游戏取乐,但令人惊骇异常的是,游戏规则极为恐怖,输者需要割掉自己身上任意一块肉。已经过了几轮,地面上是割掉的断指和耳朵,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他们围成一圈,起哄者哈哈大笑,对赌者嬉皮笑脸,拿起刀,眼睛不眨一下,割下自己的手指,扔在对方身上,挑衅地吐着舌头。
行人过客见此心中大骇,纷纷避让,这群少年人注意到众人目光,转过脸来,只见个个面容泛黄,眼珠子漆黑无比,仿佛冰冷麻木的无尽深渊。
这一下目光吓退了许多人,再没人敢投去半分目光。
行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莫非是血煞盟那些人?”
“别说了,快走快走!”
见所有人惧怕,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少年们比了个手势,对着行人离去的背影划来划去,仿佛在心里已经将他们大卸八块了。
直到日暮尽头的山坡上飞来几道身影,灵光璀璨,背着夕阳光行来,此时起了一阵风,血腥味扑散过去。
沈唤星嗅到这股气息,朝那棵大树下看去,树下坐着八名少年人。这些人同时向她投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张狂乖戾。
这些人……
沈唤星一边走,一边回望着他们。
这时许惊春低声道:“是血煞盟。”
燕云觉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道:“没错,看这些人年龄不过十二三岁,是血煞盟中的天恶一派。”
沈唤星发现这些恶童似乎格外关注她,那一双双麻木凶悍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天恶?”
“血煞盟分好几支派别,天恶一派里都是年龄不超过十五的少年人。据说从他们还在娘胎里时就用特殊的方法恶养,生来便带着邪术,和普通人相异。”
许惊春紧抱着女儿,说:“而且天性本恶,极为凶残。他们杀过的人不知凡几,危险得很。”
许恕跟在父亲身后,心中好奇,目光悄悄看过去,下一刻便被对方吓得瑟缩。而这些人对他古怪地笑起来,瞳孔扩张着,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兔子见到猛兽一般,许恕浑身冰冷。
那些人取出雪亮匕首往自己脖颈上虚虚一割,然后翻白眼,吐舌头,假装很痛苦一般倒下。见许恕被吓得脸色发白,大声笑出来。
许惊春立刻挡在许恕面前,如高山一般,目光冰冷,带着警告之意。
那些少年人立刻变了脸,目光沉了下来,这下又死死盯着许惊春了。
燕云觉道:“赶路要紧,别和他们纠缠。”
几人相偕进了城。
沈唤星等人没有注意到,直到他们远离,血煞盟的这些人依旧死死盯着他们的身影,眼神中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收入地下,黑夜降临了。
许惊春近些年来一直都和蔺南飞保持着书信交流,因此还未进入城门,远远地就瞧见了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道路旁边,仿佛已经等待多时。
待到许惊春再走近一些,那个身影也动了起来,面带微笑,迈着大步朝几人迎了过来。
许惊春定睛一看,喜上眉梢,正是自己阔别数年的师弟蔺南飞。
蔺南飞一身利落劲装,剑眉星目,生得十分阔气,口中说道:“师兄,好久不见。”
许惊春上下打量着蔺南飞,笑着说:“师弟,一别数年,你变了不少,越发精神了!”
蔺南飞闻言,也笑道:“师兄是风采依旧!”
目光一转,看见许惊春身后两人,疑惑道:“这二位是?”
许惊春忙介绍道:“这是我在路上结识的两位朋友,这位是无影神剑燕云觉,这位是沈唤星沈姑娘,一路上多亏他们关照,否则还不知怎样凶险。”
蔺南飞的目光一一看过两人,微笑道:“多谢二位侠士仗义之举,寒舍略备酒菜,还请赏脸一叙。”
燕云觉淡淡一笑,这一笑更显得他玉树临风,温润如玉,道:“求之不得!”
许惊春看向沈唤星,说:“沈姑娘,天色已经黑了,不如就去我师弟的武馆暂住一晚,明早赶路也不迟。”
沈唤星犹豫一下,忽然见许翎朝自己殷盼地看一眼,两日相处下来,这孩子似乎很喜欢她,原本拒绝的话语转回了肚里,道:“既然如此,叨扰了。”
蔺南飞离开春风楼后便在此地建了一座武馆,根据所学编出一部能够令人强身健体的正统武术,吸引不少未修仙的世俗中人,门下也收了几名弟子。
近年来越发壮大。
几人刚进武馆时,武馆内弟子们正在练武,见到有人进来纷纷行礼。
蔺南飞安排好客房后,便叫仆人端上酒品佳肴。席筵上,许惊春几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说起最近修仙界发生的几件事情,蔺南飞放下酒杯,道:“近日以来修仙界传言纷纷,落英山山主与燕兄似乎有些误会,在下身处这偏远之地,未解其中详情,但修士们倒是传得绘声绘色,不知这其中是何故?”
这件事如今修仙界闹得风风雨雨,真真假假,盲目跟风的人不少,不感兴趣的人也有,不明真相不敢妄下定论的人也多。
燕云觉轻啜一口酒,一只手摇晃着酒杯,酒水轻轻地掀过杯口,一滴未漏。他的面上依旧带着浅笑,又有些黯然。
许惊春道:“此事定然有误会,我曾见过山主傅若华,此人绝非信口开河之辈,而燕兄为人光明磊落,也不可能做出此事。想来其中有疑,若是能与傅山主坐下恳谈,定然能够消解。”
燕云觉轻轻一叹,“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出门正是要上落英山与傅山主解除误会。上次琅轩谷,傅山主执意约战,燕某出手较重,令其负伤,心中实在有愧!”
许惊春宽慰道:“燕兄不必过于自责,比试总会有误伤,傅山主为人谦和,定不会放在心上。”
蔺南飞道:“只是这其中的误会难以解开,燕兄和傅山主门派不同,这剑法的招式居然十分相似,实在令人费解。”
许惊春也是疑惑,忽然他看向沈唤星,道:“不知沈姑娘有何见解?”
沈唤星沉吟片刻,说:“修仙功法各派体系不同,这关乎灵力的运转收纳,可以说各有千秋。对于剑诀而言,若是出了差错,便大大偏离了原本的剑意。我对落英山不太了解,对燕少侠也是前两日相识,实在不敢妄下定论。或许双方的剑诀是同一人所创,也可能是从一本仙书中悟出。”
当今修仙界,以道、释、儒、魔四大修炼体系为主,其余流派也有,只是远不如这四大体系范围广。比如玄天剑宗,便是出自道家。
几人听后均觉得有道理,蔺南飞看向沈唤星,问道:“沈姑娘见识广博,修为非凡,不知是出自正道哪家门下?”
沈唤星道:“蔺馆主谬赞。晚辈不属于修仙界中任何门派,只是拜了师父学习一些法术罢了,尊师淡泊名利,不便说出来历,还望谅解。”
蔺南飞客气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能教出沈姑娘这等优秀人才,必定是隐世大能。”
许翎坐在父亲身边,桌前的果品点心都吃得差不多,一双圆圆杏眼看向对面的沈唤星,见她桌前菜样丰富,却没有好吃的点心。
她小心抬头看一眼,见蔺南飞开始和父亲说话,便端着没吃完的芋头酥来到沈唤星席面上,双手捧着递过去,声音如绒毛般细软:“姐姐,你吃。”
沈唤星拉着她坐下,尝了她端来的芋头酥,入口甜腻,奶香绵绵,淡淡一笑,“很好吃,谢谢你。”
她将一盅乌鸡汤端到许翎面前,“这个给你喝。”
许翎抬起头,有样学样儿地说:“谢谢姐姐。”
蔺南飞见此,看向许惊春,温声道:“翎儿真是玉雪可爱,又懂事又贴心。”
许惊春满面慈爱,他一向对自己的子女爱怜,听见师弟如此夸赞,更如春风拂面,无限自豪。
一旁的许恕却是腼腆,只顾吃自己的,也不敢看别人。
酒过三巡,燕云觉想起一事,道:“对了,听说许兄一个月前破了仙人山庄庄主随远之的混元无极阵,可是真的?”
许惊春谦虚道:“只是运气。”
燕云觉笑道:“此言差矣。那随远之仗着自己父亲年轻时留下的无数精妙阵法,在仙人山庄大摆混元无极阵,更是放言天下修士无人可破,引群雄奔赴破阵,无不以失败结尾。随远之自傲极了,那些失败的修士都被他嘲讽,燕兄你这一破真是杀灭了他的气势,不知替多少人出了口恶气。”
许惊春即使天赋绝佳,修为仅次知南宗云清,也不曾骄傲自满,此刻也是连连摆手,“那日也是侥幸能够探出那阵眼所在,混元无极阵有夺壬癸之精,藏天乙之妙,变幻莫测,随庄主能够摆出这道阵法,也绝非等闲之辈。”
蔺南飞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数日奔波,许翎年纪小,此刻昏昏欲睡,得到许惊春点头示意,沈唤星将这孩子抱了出去,安置在客房中。
她又守了片刻,等到许翎睡着后,才悄悄退出房间。
沈唤星的房间就在对面,需要走过庭中的假山流水。今夜皎月圆满,洒在庭院内,若积水空明,周围静悄悄的,苍穹上有几颗渺远星子。
她并不困,在庭院内寻了一处好地方盘膝坐下,正好趁着月色调息,内运法门。
渐渐地,身上冒出一阵若有若无的紫气,环绕在她周围。
一派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了些,起了阵风。乌云将月光遮住,天地间暗下来,阴影爬上树梢。
周围无比安静,万物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只有沈唤星身上的灵光跃动着。
忽然,一道黑影飞快地掠过屋檐。
沈唤星虽然沉浸在意识海中修炼功法,依旧能够及时抽出意识,警惕地睁开眼睛。但那黑影转瞬即逝,消失在了黑夜中。
来者不善。
沈唤星立刻运用步法悄悄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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