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子的脸淼淼太熟悉了。
她是书包上大粉红海豚的主人,是在操场上经常为他呐喊加油的人,也是经常路过窗台时,笨笨跳跳的上前欢脱的喊他的名字,而后自然的走到他的身侧。
好像是很好的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吗?
淼淼的心情无比糟糕,就算是看见了很多次,但是没有这样一次令她心情低落到谷底。
是因为,更喜欢了所以滋生出的占有欲吗?
这样清晰明确的情愫在自己的内心里生长,她自己都被这样冷不丁冒出的想法吓一跳。
如果第一次在操场是她对他关注的开始,那往后的每一次不经意的注视和观察,都是雨水在滋润着幼苗的长大。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早就郁郁葱葱。
她似在朦胧间意识这树木迟早有一日的枝叶茂盛,但等真的到来的这天,她只能捂着胸口,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疯狂自我对话。
真的很喜欢他啊。
但是他好像喜欢别人。
他又没有亲口承认喜欢别人。
所以还能继续喜欢他吗?
要不要直接问清楚。
真的可以问清楚?
不会冒犯到他吗?
——现在是艰苦学习的阶段,他应该明确自己的目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可是,就算是谈恋爱的话,我们应该没有阻止的权利,只能哭着微笑着祝福他吧。
——为什么不能阻止他!他这是早恋,要早早的切断他的念想。他上次还答应过你,不会给廖老头抓到,廖老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早恋!你直接告诉廖老头……
——我做不到。
淼淼垂头丧气。
她这颗脑袋小小的晃动着,心里酸酸的。
她突然觉得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全是美好的、令人开心的事情。
或许是这段时间近距离的相处,太让她得意忘形,都快让她忘了,他上门的第一天,可以毫无滞涩的就对着她叫了一声“姐姐好”。
虽然他后来没再叫过。但是那一层关系总是别扭。
乔出和李天一总是唤他,弟仔,弟仔……
一次晚自习的回家途中,她才从他口中知道,广西话中这两个字通常用来称呼作为弟弟的小孩子。
他在家里,来自广西的父亲,就这么叫他。
后来,舅舅也跟着一起叫着。
后来,乔女士也跟着一起叫。
她叫不出口。
千愁万绪上抵在了胸口,她整个人抱着手机躺在了床上,内心里开始无端的酸楚泛起。
她蜷缩着抱着被子,目光呆滞中又吸了吸充满涩意的鼻子,眼角开始流第一滴泪水。
十六岁时,总要偶尔哭一哭,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有的女孩子因为例假的痛楚,有的男孩子因为成绩的压力,当然更多像淼淼这样因为家庭、因为初恋,在小小的房间里面一个人偷偷的哭。
哭有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
适当的释放情绪缓解压力。
于是淼淼脑子中那些细碎的画面一帧帧从眼前过,她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又哭得更厉害。
隐秘的呜咽的哭泣声,是自我天地的一方秘密,不会有别人知道,却是往后很多年里要翻开来看的一页。
泪水的情绪已经记得不清楚。
但今天的少女哭着哭着,哭湿了枕头,而后又哭着起身拿起桌上的镜子,一边用纸巾给自己擦眼泪,一边看自己哭的红扑扑的脸颊。
看着看着,眼泪就止住了。
因为,她看见自己的的唇瓣有一处起了些死皮,像是黛玉葬花时遗落的一片残瓣。
她忙转到一侧,从抽屉里拿出绿色的曼秀雷敦的唇膏来涂。
薄荷的气息霎时传遍全身,止住了泪腺,但依旧抽抽搭搭,一双红肿的眼睛在镜子里尤为显眼。
夜晚吃饭,淼淼就是顶着这样的眼睛出门的。
乔出和李天一还在厨房里一起收尾最后的菜肴,江涛正忙前忙后负责端菜摆碗,见到她,又多招呼了一句:“吃饭了。”
淼淼没看他,也没搭理他。
她知道他是刚刚才到家!
今天日子特殊,客厅的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正播放着许多国家大事。
淼淼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等其他三人都落座了,才慢吞吞的坐过去。
这样的四人聚餐时,自从弟仔来了之后,非常的频繁。
乔出和李天一坐在对面,乔女士总会在餐桌上问询几句两个孩子学习的事情。
她不厌其烦的说着很多类似的话,和光头一样口中的话相差无几,淼淼自诩耳朵已生茧,便也能装作没听见。
乔出说完淼淼,又回问江涛,问问学业,问问训练,真扮演起了江涛“舅妈”的角色。
李天一大多沉默,给乔出夹菜,给几个人盛汤。
先是乔出,接着是淼淼,然后是弟仔,最后才是自己。
淼淼没说谢谢。
乔出仍旧在说着,“陈老师过下周天就过来了,时间我暂时定的是下午三点钟,你没问题吧?”
淼淼点头,只把那碗汤推远了一点。
这样的小动作被身侧的男孩尽收眼底,余光中能看清她的脸颊。
在餐厅灯的映照下,绵软红润,像今天回家路上看到的大片的云,橘红色渐变的光晕给云朵染色,成片成片从他的头顶飘过。
乔出话题从补课自然的转到了劳逸结合的话题,又道:“不要整天都闷在家里,偶尔出去下楼走走。”
“或者出去玩玩,看看绿植,对你的眼睛也好。就像弟仔一样,偶尔一次约约同学一起转转,我又不会反对……”
“吃饱了。”
淼淼赫然起身,不卑不亢般打断了后续。
乔出愣了下,觉得自己在家里的权威受到挑衅,对着淼淼的背影带了怒气还要说什么,李天一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安慰:“孩子吃好了,就让她回去休息吧……”
“这孩子,这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时不时的就要这样一下……”
……
淼淼听下去,很重的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巨大的声响不过是屋外言语的一部分,她无端的想起那天晚上他的问题。
“讨厌他吗?”
如果“喜欢”和“讨厌”是跷跷板的两端,喜欢在右,讨厌在左,那么她现在将小小的往左边走一步。
只是小小的一步。
*
晚上十点,淼淼正对着练习册上的最后一题三角函数思考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三下很有节奏,淼淼头也没抬,朗声:“干嘛?”
她猜想可能是乔女士,只有乔女士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会在这个点敲门。
外面没人回应,却又敲了三下。
淼淼停笔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声息。她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开门。
看到门口站着的江涛时,内心里的小期待在此刻落实,面上却不显露。
她扶着门把手,只开了一半,问:“怎么了?”
江涛舔了舔干燥的唇,把手中刚刚出去买的纸袋递给了她:"给你。"
淼淼看着纸袋上"百姓药房"的字样,“里面装了什么?”
“药。”他说。
淼淼蹙眉:“我又没生病……”
江涛接了话,音色轻柔:“别不开心了。”
“我小舅说,所有的手续已经差不多了。很快我就会搬走了。大概也就11月左右。我不会打扰你和乔阿姨了。”
他把药塞到淼淼的手中,又说:“等我搬走了,我小舅就不会这么频繁的过来了。你就不用这么经常的看到他了。”
他说:“别再变熊猫了,也别变小金鱼。”
他说这话时,总是温柔的。
十月的初秋的夜,他的背后有一扇窗户并没关严实,细微的一阵风吹起窗帘的一处。
那一处的窗帘像蝴蝶,蝴蝶飞着飞着,落满了他的全身。
于是,那架在淼淼内心里的天平,又往右边大大的落了一些。
喜欢这样温柔的他。
哪怕这份喜欢没有结果。
也没有关系。
她紧紧握着纸袋的前端,垂头深深的呼吸一口气,问他:“十一月就走吗?”
他答:“嗯……月初就走。”
“那……”她张嘴,又顿了顿,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你是谈恋爱了吗?”
嗯?
寡淡的面上出现了一丝不解,眉头紧皱着,惊诧的开口:“什么?”
出口的一瞬,又很快明白了什么,他思考半秒:“你说的是那个女生?她啊,她喜欢的是赵狗。
“我们都知道,只有赵狗不知道。”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时,带了些笑。
明明是答非所问。
却已经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
什么女孩?
什么恋爱?
谁是赵狗?
这些通通已经不重要了。
淼淼感觉到自己的面颊已经变得灼热。
在她觉得事态变得更糟糕前,她胡乱的回着:“廖老头抓早恋很严的,你最好不要谈恋爱,或者谈恋爱的时候小心点…也不对,千万不要早恋……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唔”了一下,问:“那……如果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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