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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明善诚身

“老孟啊,到底还是要凿这个墙吧,我说你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坚持呢?”

邻居陈谅一边往屋外头挂“有房出”的牌子,一边絮絮叨叨道。

孟竹埋头收拾碎砖块,眼见着这絮叨没完没了起来,孟竹立刻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以显示陈谅的英明:“是啊,你看隔壁那个胡老伯,一个鸡蛋饼铺子,长红二十年咧。”

“我看,还是他那个位置,风水好。”陈谅撇着嘴说道。

孟竹的家南面临着河,是翠绿的红沧路古老的那半张脸。周身是暗红色的砖瓦,像是一盏悬在河岸上的红色灯笼,短窄的石梯一阶一阶沿入河中。涨潮的时候,石阶就没入水中。

千百年来,这里的房子都是临河而建、向阳而筑的,现代文明来得太快了,没来得及让这些房子一一调转身来,崭新而俊秀的西门中学就在对面拔地而起了。

因此,这条街看起来非常怪异,一半古老,一半现代。

临河的房子都是屁股朝着街,大门向着河。

学校搬过来以后,大多数人家都选择把北墙砸了,把房子作为门面铺子租出去,这样,一年就可以多个万把块收入。

孟竹早些年经济状况不错,房子装得很漂亮,一直不舍得砸这面墙,但这几年生意零零落落的,收入大不如前,终于动起了砸墙的主意。

于是就有了孟竹凿北墙出租门面这档子事。

陈谅被接了话茬,一时没别的好说,脑袋垫在低矮的围墙上,远远地不知眯着眼在张望什么,好半天开口:“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来租房的?”

“租房就租房呗,咱们这地段,只有人找房,没有房愁人的。”孟竹漫不经心地说。

“你家还有空屋子吗?我家就剩一间,特别小,还没单独的卫生间。”

“早没了。”

陈谅又张望了一会儿,看那人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然后走进了一户人家,说,“我看他肯定是租房的,背着背包呢。”

“哦,是哇?”孟竹附和了一声。

“可能是附近什么工地上的,这背包看起来装不了什么东西。”末了,又补充一句,“穷酸兮兮的,怕不是什么正经人。”

孟竹手上忙活着,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隔了老半天才直起腰来,探出脑袋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哦,反正我家除了这间门面,别的已经没房了。”

陈谅:“哎,好像不是工地的。那是个书包哎,像个文化人。”

“什么人也没用,我家没房了。”

“哎呀,小蓑隔壁那间房呀,空着也是空着。一个月租个五六百块也好的。”

“不合适,小蓑念高中呢!需要安静的环境,怎么能随便弄个陌生人住他隔壁。”

“哎,你说,小蓑从小成绩就好,怎么会没考进一中呢!真是让人想不到。”

陈谅好一阵例行痛惜,自从孟蓑没去成一中,而是进了对面的西门中学,孟竹就没少被街坊邻里念叨,念叨完了还要绞尽脑汁历数一番西门中学的好处,以安慰孟竹,西门中学也挺好的。

“喔唷,考试这种事情,不好说的呀……”孟竹脑海中闪过儿子那张考上高中就万事大吉的脸,心中厌烦得不行,只想着快点找个话题蒙混过去,“哎,他走过来了,你快叫住他!你家不还有间空房子没租掉嘛!”

陈谅心想有道理,立刻收齐了那副闲散的模样,向外走了几步,不苟言笑地冲那个年轻人招了招手:“哎小青年!小青年,你找房子是哇?”

“嗯,是的。”

青年人身材颀长,头发有点长了,乱蓬蓬的,蜷在脖子上。身上的白色T恤洗得像是褪色了,领口略显得有些松垮,身上套了一件薄薄的深蓝色衬衫。说话间,他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了起来。仿佛只有戴着眼镜才能听清对面人说话似的。

这么仔细看起来,竟真是一副读书人的装扮。

“现在这个时候,西中附近,怕是不好找吧!”

刚刚站得比较远,陈谅只看到了他背着的背包,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他还拖了一个老式的行李箱。陈谅仔细打量了一下,书包似乎很重,勒得肩膀略微塌陷了一些,连拉链都从中间划开了一点,里面的一些书籍样的东西清晰可见。

看来确实不是工地上的人,陈谅想着。

“是不太好找了。你家有房出租吗?”

“有倒是有,小青年你几个人住啊?要是夫妻两个,恐怕就有点小了。”

“一个。”

年轻人看起来很疲惫,像是远道而来,声音闷闷的。

“一个人么,倒是可以,就是在顶楼。这个天有点热的。”

“我能看看吗?”

“好的好的。”陈谅抬步要走,又用带着浓郁口音的普通话交代了一句,“箱子和书包你先放在这里好了,我带你楼上看看。”走了两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退了回来,歪着身子用方言对坐在门口歇息喝茶的孟竹说,“老孟啊,你帮小青年看下东西。”

孟竹应了声,站都没站起来,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正是八月中旬,伏旱天已经持续了个把星期了。天闷得像个烧热的炉子,顶着毒日头干活,孟竹时不时地就要坐下歇歇,喝点水,扇扇风。

等了好半天,人都没从楼上下来。

孟竹无聊得端着茶杯闲逛起来,仔细地端详着青年的书包和行李箱。

书包还是敞着一个小口,书页的边缘戳了出来,孟竹看见那熟悉的logo,正是对面西门中学的——一个老式的门楼,设计成了圆形的样子,底部印着校训:明善诚身。

难道是对面学校的老师吗?

孟竹的心思围着那个小小的logo绕了好几个弯,终于看见小青年从陈谅家的楼梯间里钻了出来。他微伏下身子,帘子勾住了他的衣角,陈谅就跟在他身后。

“要不再考虑一下?一个人住还是够大的呀。”

“不用了,我再看看吧。”

“小青年,这都八月中了,眨眼就开学了,周围的房子肯定都被高三学生租得差不多了。也就我家这间比较小,又在顶楼,才被剩了下来。”

“嗯……”青年看起来很犹豫,“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吧,我考虑考虑。”

“好的好的,门口牌子上就有。”

眼瞅着青年人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从陈家的院子里走了出来,孟竹这才抿了两口茶,慢慢悠悠地走到院门口,吐了嘴里的茶叶,和他攀谈起来。

“小青年,找房子啊。”

青年人觑了他一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刚从隔壁出来,你还帮我看行李来着。

“我家有哎,看看伐啦?”

孟竹全身灰扑扑、脏兮兮的,语气却很轻惬,带着试探的味道。

青年人抬了抬眼皮,打量了一下他的满身尘土,字正腔圆地回复:“我不需要门面房。”

“不是门面房。楼上呀,看看哇?”

青年的脚步顿了下来,问道:“几楼?”

他抬头望了望,这户人家不像陈谅家的格局那么窄小局促,专为了出租而做些隔断,整个楼有一种惬意的敞亮。三楼上,甚至还搭了一个露台,有一条宽敞的走廊,一看就感觉是自家住的。

“三楼。”孟竹说。

青年的眼皮抬了抬,眼神中流露出对这间房的兴趣。

“能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你是做什么的,几个人住啊?”

见对方神色迟疑,孟竹立刻笑了笑解释道:“别误会,我们房东也希望租些有正经工作的客人,这样租期长一些,也给我省点麻烦。乱七八糟的人,我也不想租的。”

“对面学校,当老师的。”

“哦,当老师好呀!那……你跟我上去看看?”

青年点了点头,孟竹一边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往楼梯口走去。他照例伸头喊了声隔壁的老陈,这回轮到他帮忙看东西了。

“房子是有,就是还没收拾出来。我看老师你蛮着急的,也不知道等不等得了?”

“不用叫老师。我姓梁,叫我小梁好了。”

“不行的呀小梁老师,”孟竹一边说一边比划,“我们文化水平不高,礼貌还是有的……来,这边这边。”

孟竹打开了三楼的门——木质的门,刷了红漆。门正对着一扇窗子,八月日头正烈,屋子被照得透亮。梁江雪伸手摸了一下木门,触感都是暖烘烘的。

“三楼呢有两间房,但只有一个卫生间,和我儿子共用,也没有厨房。”孟竹补充道,“不过你要是想做饭,二楼有厨房的,我常年不在家,你自己可以用。卫生搞干净就行了。”

“没事,我也不太做饭。”

门开了。

屋里并没有床,只有一排老式的橱柜,看起来笨重、沉郁。梁江雪甚至可以嗅到它在黄梅时节泛着潮气的味道。一块一米高的镜子镶嵌在橱柜上,中间镂空的地方想必应该是用来放置电视机的。

但也没有电视。

可以说,除了这个橱柜,几乎什么都没有。

“少张床,问题不大,一会儿我去隔壁给你搬一张来就行了。地嘛……稍微打扫一下就好了。”孟竹一边思索一边自顾自地说着,“扫帚拖把什么的,也可以去隔壁拿。”

“隔壁没住人吗?”

“住了。”

“哦,隔壁有两张床吗?”

“没有,就一张。隔壁是我儿子,年轻人嘛,有没有床无所谓的。”

梁江雪:“……”

这是不是太随意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也不能夺人之床吧。

“您这房子……真是打算出租的吗?”梁江雪面对着家徒四壁的屋子问道。

“本来是不打算租的。但我这个人呢,就是热心肠!你这个时候要在这里找房子很难找的!我想着,反正刚好有间空着,而且你看,我儿子也住不了那么大的,空着也浪费了。我跟我老婆一年到头在外面做生意,回不了几次家,咱们互利互惠嘛,你懂的,小梁老师。”

梁江雪轻笑了一笑,猜测他儿子大约是上高中了,而且八成就在对面的西门中学念书。他很不愿意背负这种“等价交换”,如果他有选择的话。

但他此刻无处可去。

孟竹拧开了两间屋子中间的红色木门,走了进去。

隔壁这间屋子就相比有人味多了。

深棕色的木床,靠着东墙。正对着床尾的部分,有一台老式的大脑袋电视机。南侧则是一张书桌,零散地放着一些读物和教科书。梁江雪只一眼就辨别出来那些书是高一年级的,每本都是翻阅过的旧书,看来房东的儿子已经念高二了。

打开阳台门的时候,桌上的书页被风吹开了。他侧过头看见内页上清秀的字迹,潦潦草草地写着一个名字——孟蓑。

阳台的水泥地面上也刷了红色的漆,日晒雨淋的,却艳丽依旧。日光打过来的时候,让人想起王家卫电影里的那种色调,艳红又鲜黄。走廊很长,连接着两间房子,从外面的双开玻璃门分别看进去,一间灰扑扑的,一间则充满了青春的活气。

不得不说,他喜欢这个长廊。

南面正对着宽阔的红沧江,江边的矮香樟郁郁葱葱的,零星的船只蚂蚁一样,在江面龟行。

“如果我想租的话,最快什么时候能搬进来?”

他重新回到孟竹儿子的房间,想推开红色木门回隔壁的屋子,才发现这扇门竟然是打不开的。

“小梁老师,”孟竹从腰后面掏出钥匙。

“我来开。这扇门从这边是打不开的,需要钥匙。不过平时呢,也不会开它的。你平时直接从我们刚进来那个北门进出就行了。”

“但我刚刚好像直接打开了?”

“哦,隔壁可以直接拧开的,不用钥匙。”

“……”

“租金的话——”

“按照行情是六百一个月,水电也要比我们户主稍微加一点的。但是小梁老师,我收您五百一个月,水电等价就好了。”

感觉孟竹话里有话,梁江雪只是静静等着,没有开口。

“小梁老师,不瞒你说,本来我是想趁着楼下门面房子翻新,给小蓑——就是我儿子孟蓑,在这儿弄间书房的,孩子自己也挺想要的。但是我平时呢跟他妈妈都不怎么在家,爷爷奶奶也离得有点距离,所以请你没事帮忙照看一下孩子。学校里啊,生活上什么的。孩子是好孩子,房子也都没有问题的,你都可以放心住。”

“……”

梁江雪蹙了蹙眉,显得有些无措。

虽然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几句场面上的客套话,但他心里还是不由地忐忑起来。尤其是听到“孩子是好孩子”这样的话,职业嗅觉已经让他心里升起了一丝恐惧。无奈他真的无处可去,他也是真的很喜欢这间屋子。

“我考虑一下吧。”

“好的,小梁老师。你也不要有负担哦,租不租没关系的!”

“哦对了,刚刚话头被那个门岔开去了。你行李多不多?不多现在就可以搬过来的。”

“不多,就你看到的那些东西。”

“那我帮你先搬进来吧!老陈这个人也不大靠谱。”

孟竹边往下走,边继续说道:“你考虑啊,认真考虑!就站在这里考虑一会儿!我这个房子都是很好的。”

梁江雪:“……”

梁江雪眉头一动,坐定下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然后,慢条斯理地打电话找老余要了一份高一的期末成绩单。输入“孟蓑”。有了——数学很好,地理……倒数。班级第五,年级三十八名。

“爸!”

“小蓑!回来得正好,快来搭把手,帮我把这块板子抬一下。”

“抬板子干嘛?”

孟蓑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孟竹背扛着一块床板,垂着脑袋,面目狰狞地和门框作斗争。他横七竖八地调换了好几次方向,还是卡在了过道中间最窄的位置。

孟蓑丢下书包,借着墙角的空隙调整了一个角度,门板很顺利地搬进了西房。他忙前忙后地帮着孟竹组装了好半天,拼凑到最后一个步骤的时候,忽然发现这张木床似乎有点眼熟。

于是他拧开红色木门的把手,走进自己的房间。

“爸,我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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