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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赶尸匠之死

人未到,倒是一阵刺鼻的香粉味先传过来了,杜宗璞本就对香粉过敏,更别说来人身上的香粉还是那种劣质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惹的毛姑婆连连哎呀几声,颇有几分不满意的道,“小伙子身体有点虚啊,咋还感染风寒了呢。”

“......”杜宗璞如鲠在喉,愣是被气笑了,“大娘,活了三十年,您还是第一个说我身体虚的。”

“小伙子不要讳疾忌医,大娘都听见您打喷嚏了,赶紧找郎中瞧瞧,别再严重喽!”

毛姑婆的嘴犹如开了光,一张开就停不下来,说了几句劝诫杜宗璞要去找郎中的话就直奔主题,她道,“小伙子,大娘瞧你长的俊,想给你说个亲。”

杜宗璞笑眯眯的道,“哟,大娘还是媒婆啊。”

“大娘怎么称呼啊。”

“小伙子叫我毛姑婆就中。”

杜宗璞笑眯眯的喊了声毛姑婆,问她怎么收费的。

“嗐,收费也不是什么大事,随缘而定喽,人生大事嘛,成了,谁还在乎那几个臭钱呢?如果对方拮据,那就只意思一下,如果对方手头宽松,那就多给一些,讨个好彩头。”

“那如果成了后面两口子闹矛盾再离了怎么办,你赔钱么。”

“欸这话说的,老话讲买卖凭仲人,嫁娶凭媒人。如果婚后双方不满意,即使是离了婚,那也跟媒人没关系了啊,”

毛姑婆说着说着就有些急,一急就会有些肢体动作,最明显的就是她想伸手抓杜宗璞胳膊。

却被闪身躲过,杜宗璞痞气一笑,“大娘,咱说话归说话,动手动脚可就不好了啊。”

毛姑婆讪讪的收回手,僵笑道,“行行行,大娘不碰你,小伙子你不知道,干我们这行啊,那是只包入房,可不包一世的啊!”

“那你们这行当好,啥都不用干,就凭借一副嘴皮子就能空手套白狼,能不能教教我啊!”

“谁说我们啥也不干的,去去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一套流程可不都得我们来操作么。”

杜宗璞笑眯眯的点点头。

毛姑婆见他一副不是很信的表情,眼珠子转了转道,“小伙子,你信老婆子,老婆子祖上可是做官媒的,专干的就是保媒拉纤的活,跟民间那些媒婆不一样,我这是得官家承认的。”

“在早些年间啊,媒婆是归官媒管的,媒氏可掌万民之判,我们这一行可是牛气的不得了,一般的平民给再多钱我们也不给介绍咧,专门介绍官家子官家女结亲。”

“可惜,好日子随着清朝的解散,也就到头了,老婆子虽然没了官,但也有着许多门道,毕竟我在这行浸/淫的久,手里头好人家姑娘多的是,老婆子就瞧着你怪贵气的,手里有个丫头正配你!”

“怎么样,要不要让老婆子给你说道说道跟人家姑娘见一面啊?”

杜宗璞没直接回答见不见面,反而问道,“这清朝都解散了,您老还没想着转行?还有钱赚啊。”

“哪还有钱赚哟,只不过老婆子在这行干久了,也不会干其他的啊,再说这行虽然落魄了,但也算是还能挣口饭钱。”

“不过这保媒拉纤的活啊,终究是不够长久喽,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人家也不可能就因为你介绍个媳妇就养你一辈子,所以老婆子还是得盯有钱人,这有钱人你就是给他介绍不成大老婆,那就是成了个养在外面的姨太太,老婆子这到手里的毛票子也不少啊,够后半辈子滋润了!”

“再说给你介绍的那姑娘老爹,在连城还有好几套店面嘞,人家那饭钱管够,小伙子你仔细考虑考虑啊,这年头哪有什么事比能吃饱饭重要啊。”

毛姑婆心说,就是那店面一般人不敢进,是开棺材铺的。

杜宗璞笑眯眯的道,“毛姑婆,就凭我这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才值几套店面?”

“......”

毛姑婆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没想到杜宗璞会如此不要脸,她怔愣片刻后有些恼火的甩甩粉手绢,板着脸语重心长的劝道,“年轻人不要好吃懒惰啊。”

毛姑婆有些不高兴,就没再主动搭话,本想晾晾他,谁知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她一抬头就见杜宗璞大口大口的喝着饺子汤,一点都没受影响。

毛姑婆傻眼了。

杜宗璞结了账打算回宿舍,就见毛姑婆迈着小碎步鬼鬼祟祟紧跟他身后,脚步不由一顿,他道,“我知道我长的帅,可你也不能看我帅就一直尾随我啊,你要再跟着我,我可就带你回警署谈心了啊。”

“原来是个警探!”

毛姑婆连连呸了好几口,连骂晦气,扭头就走,三寸金莲也走出了大脚板架势,一看就是被杜宗璞气的不轻。

杜宗璞眯眼,看来这人对警探多有忌讳啊。

......

毛姑婆从农贸市场出来后,就直奔何氏棺材铺而去。

这棺材铺是前店后院形式,毛姑婆到了熟络的连门都没敲,直接穿过前面放纸扎的店铺,来到后面住人小院。

毛姑婆边走边大声嚷嚷,“彩丫头,彩丫头在家没,今个老婆子见到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哥,看他那身穿扮好像还是个留洋回来的,”

“婆婆我慧眼如炬,觉得也就这个小伙子能配的上我家彩丫头,想把他介绍给你,可谁知,那小伙子不识抬举,倒是他没福气了!”

彩娘已经习惯了毛姑婆自来熟的热络性子,闻言朝她微微一笑,继续搓着手里衣服没吭声。

反倒是一旁坐在地上拿着竹篾扎纸人的中年男人,闻声放下了手里活计,大着嗓子吼道,“你个死老婆子,你专门给死人说媒的,近日动不动就来给我姑娘说媒,你动的是哪门子的歪心思?!”

“哎呦呦何老彩,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这是为了彩丫头好,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老婆子还能动什么坏心思,还不是看咱们都是一个门的,见彩丫头都二十好几的大丫头了还嫁不出去,这不替她着急么!”

“用得着你来着急!猫哭耗子假慈悲!”

“何老彩!你看看街坊邻里的,背后都是怎么议论彩丫头的,都说彩丫头为了赶尸匠那个臭徒弟,死活赖在家里不出嫁!”

“一个臭赶尸的,有什么资格娶我何老彩姑娘!谁敢瞎议论,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何老彩不耐烦的道,“滚滚滚,一看你就是那臭不要脸的赶尸匠请来说媒的,赶紧滚,让他赶紧死了这条心,只要我何老彩还活着一天,他就休想娶我姑娘!”

“爹!”

彩娘一听,生气的一跺脚,扔下手里正洗到半路的衣服跑屋里去了。

毛姑婆看这架势,连连拍了几下大腿,口里不断喊着造孽。

何老彩也气,手里竹篾啪啪啪的抽了几下地面,最后更气不顺的将竹篾一把摔到地上,指着毛姑婆叫她赶紧滚,他这棺材铺不欢迎她。

毛姑婆生怕何老彩真急眼连自己也抽,以前也不是没抽过,吓的她连忙摆手说这就离开,边说边一脸愁容的去了赶尸匠住处。

赶尸匠的住处说是叫住处吧,其实就是一个小破客店,上面挑着一面杏黄小旗,上书“祝尤科”三个大字,这也是连城唯一的一家喜神客店。

说是喜神,其实说白了就是赶尸客店,专供赶尸匠们歇脚的地方。

干他们这一行的,都不愿意承认死尸或死人这类名字,嫌晦气,他们管自己赶运的死尸叫喜神。

丧主来找他们时,也必须得尊他们一声先生,并且他们还认为自己是古代巫医祝尤科的后代,所以每到一处的赶尸客店都会挂着一面杏黄小旗,上书“祝尤科”三个大字。

毛姑婆打量一眼这住处,更糟心了,破屋漏瓦的,也不怪何老彩不同意这门婚事,这彩娘要是自己姑娘,自己也不能同意啊。

这不是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么。

也就彩娘这个早早就没了娘的傻丫头,才那么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等着阿普了。

毛姑婆叹了口气,他们六门也不知怎么就混成了这样。

当年古巫祝尤科多风光啊,他们倘若真是祝尤科后代,那祝尤科的老祖宗可保佑保佑你们徒子徒孙赶紧发大财吧,再这样下去,别说娶媳妇了,怕是吃饭都成问题。

毛姑婆无奈的摇摇头,将何老彩的态度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阿普。

阿普姓苗,叫苗阿普,随了他师父的姓,是地地道道的湘西人,在他四五岁时,他师父去湘西赶尸,寒冬腊月的天从街边捡回来收为徒弟,后由他师父抚养长大。

阿普的师父苗有为,许多有求于他的丧主都尊他一声苗先生,阿普是他唯一的徒弟。

赶尸匠从不乱收徒弟,祖上传承下来的规矩就是历代赶尸匠只收一个徒弟,徒弟既是徒弟,也是赶尸途中的好帮手。

毛姑婆心里不是滋味,阿普自幼就不幸,寒冬腊月被人遗弃差点冻死,幸好被他师父捡回来,跟他师父一起赶尸讨生活。

他们赶尸的很苦,赶尸全程不能打灯笼,就着月亮地走,如果没有月亮地,那就只能等月亮出来天气好时在走。

赶尸途中,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前面的负责敲打小阴锣,还要带领尸体往前走,手中还要摇着摄魂铃,口中念念有词,让夜行人避开,通知有狗的人家还要把狗关起来。

因对综合要求较高,前面的人一般都是师父,后面的徒弟沿路洒符,顺带看护尸体不掉队。

赶尸这行吧,跟他们官媒婆一样,要是清朝还在的话,生意还好些。

刽子手时不时就按照管家令砍几个罪犯的头,他们赶尸的就会应罪犯家属要求,将罪犯尸体运回老家土葬。

可随着清朝解散,他们也就越来越没生意了。

没生意就挣不到钱,久而久之的,可不就越过越落魄了。

苗阿普满脸落寞,却还是拿出一袋子铜钱递过去,“辛苦婆婆了。”

毛姑婆见钱袋子双眼放光,再一看这穷的都快揭不开锅的屋子,咬咬牙将钱袋子推了回去,“老婆子虽然爱财,但这钱我不要,你赶紧留着将这屋子布置布置,起码弄的像个样儿,这样也好给你说媒啊。”

“婆婆,我只要彩娘。”

毛姑婆叹了口气,“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你就是要彩娘,你也要把这屋子拾到拾到,做个面子给何老彩看啊,不然那,我看你就别惦记人家姑娘了,”

“咱都是一个门的,你从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彩娘也是,彩娘自小没了娘,何老彩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把彩娘拉扯大,你说他能让他宝贝姑娘嫁过来跟你受苦么,你瞅瞅你住的这地儿,连个遮风挡雨的瓦片都没有。”

“婆婆,马上就有了!我跟师父前段时间接了个大活,要去连城附近的乡下走一趟脚,已经定好了走脚日期,今晚就走。”

阿普口中的走一趟脚,就是去运一次喜神回来。

“听说丧主还是个大歌星,有钱的很咧,丧主与师父已经谈好了价钱,待交割了大洋和喜神,交代完接尸地点,我们就可以去走脚了!去走一趟就啥都有了!”

毛姑婆戚戚然的道,“还挣大钱,可别再是什么要命钱。”

“婆婆,富贵险中求,何况咱们祖上拉帮结派的不就是干的死人生意么。”

毛姑婆不赞同的道,“那是祖上,传承到如今,当年纵有那十分的本事,到如今能落得个三四分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还富贵险中求,都没那十成十的本事了,还险中求什么富贵。”

“婆婆,您别劝我了,这次走脚我是非去不可,只要将那喜神带回来,就什么都有了,我也就能娶彩娘了。”

毛姑婆见他心意已决,各人有各命,便不再多言,只是道,“天要黑了,老婆子要忙正事了,先走了。”

阿普也知道一到天黑,她们五门婆就要准时准点的给她们历代官媒婆所信奉的地月老神像上贡,便也不挽留的道,“婆婆我送你。”

“不用不用,你赶紧忙自己事去吧。”

毛姑婆边走边叹气,今儿个她是真的打算给彩娘介绍那个留洋回来的小伙子,那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穿的又好,出手也大方,可比赶尸匠这个小毛皮徒弟强了不知多少倍,要是成了,肯定给的媒婆金也阔绰。

可惜了,那小伙子对相亲没什么兴趣。

......

甩开毛姑婆,路过小卖铺杜宗璞打算买盒烟。

小卖铺老板见了他,面色顿时一愁,杜宗璞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间眯着只眼道,“前几天搅了你生意,这不过意不去,晚上就连忙给你送钱来了么。”

“给我来包烟。”

店老板从透明玻璃橱柜里拿出一盒时下最贵的烟,苦笑着道“......杜警探,您可别拿我寻开心了,您别说来包烟,就是来瓶罐头,我都能白送您,就求您少来我店里巡视几次成不?我还指望着这小店养家呢。”

毕竟这杜警探来一次,他这店里的人就被轰走一次,都轰走了他还挣什么钱。

杜宗璞转着烟盒笑眯眯的道,“警署可是有规定,平民百姓不能私下贿赂公职人员啊。”

“.....”

店老板这下算是对杜宗璞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杜宗璞看的乐呵,随意的道,“我接下来很忙,没时间来你这巡视,你放宽心吧。”

要忙着查母蛊和阮阮案子,哪里有时间天天在农贸市场巡视,离男人婆给他的时间可就不到三天了。

店老板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待杜宗璞走后,连忙朝屋内财神拜了又拜。

......

自从毛姑婆走后,苗阿普烦躁的在原地转了几圈,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即使师父不去,他也会去,可没想到师父知他心思,还为了安他心提前出发,一个小时后就启程,让他离别前去见一下彩娘。

苗阿普连忙兴奋的点点头,跑出破破烂烂的喜神客店,朝何氏棺材铺跑去。

到棺材铺了,也不敢直接进店,更别说彩娘住的后院了,他在门前辗转了会,就藏在一个纸扎人身后学着猫叫,喵喵喵,一声又一声。

彩娘坐在院子里小石头凳上摘芹菜,一听这猫叫,嘴角就喜不自禁勾起来,学猫叫是她和阿普之间的暗号。

如果阿普来找她了,就在她家店外一角学猫叫,她听到就会尽快出去与他会面。

彩娘在青砖造的洗衣池里洗洗手,扭头对着屋内正在用浆糊粘纸人的何老彩喊道,“爹,家里没酱油了,我出去打酱油。”

何老彩手中动作一顿,抬头朝屋外喊道,“酱油吃的这么快,不是前个儿才买的?!”

“昨个儿被毛姑婆借去大半瓶就没了。”

彩娘边说着边往纸窗户里看,仿佛透过纸窗户就能与何老彩对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心虚,她还特意耿直了脖子,昂首挺胸的。

“臭婆娘,就知道来占便宜!”何老彩嘟嘟囔囔的继续干手里活。

彩娘知道,这便是允许她出去了。

彩娘扭头就往店内走,就听到他爹大喊道,“以后那老婆子再来借东西,一律不借,省的有借无还!”

“好嘞,爹,您少抽点烟啊,满屋纸人,小心走火!”

彩娘摇摇头,一路小跑进店里后悄声喊道,“阿普阿普。”

“哎,彩娘,我在呢。”

苗阿普不管什么天气,都要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腰包藏着一包符的打扮。

这是赶尸匠的通俗打扮,所有赶尸匠都是这么一副打扮,但彩娘却觉得穿在阿普身上特别帅气。

“快跟我走,别被俺爹发现。”

屋内何老彩的动静,躲在店内的苗阿普当然也听到了,彩娘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赶紧走,苗阿普紧紧捂住嘴猫腰跟彩娘走,直到来到一处桥上才停下。

那桥名为海浦大桥,站在那桥的中央,能看到整个连城最高点,而桥的上面还挂有高高低低的各种鱼线渔网,为二人私会身影做了很好遮挡。

阿普每次都会买上好的桂花糕带给彩娘吃,彩娘吃的眼眯成一条线。

桥上风大,怕彩娘将刘海吃进嘴,阿普替她捋了捋额前厚刘海,望着她脑后乌黑的麻花辫,辫尾今天缠的是红绳,不是往日的红丝带,虽然不像那些时髦女人梳着中分短发,用发卡把两边头发别起来,却依旧很美。

彩娘抚弄长辫有些害羞,叫他时向来都是一叫叫两声的,“阿普阿普,”

阿普每次都会傻笑摸着后脑勺,腼腆的道,“哎我在呢!”

彩娘喜欢这般逗弄阿普,说阿普阿普你真漂亮,每当这时阿普都会害羞的脸上升起两团红雾,彩娘就会鼓手大笑说阿普害羞了。

阿普双眼充满笑意,看着彩娘一小口一小口吃桂花糕,每次见彩娘不嫌弃他带来的桂花糕简陋,还能把桂花糕吃完时,他都感觉很幸福,他闲聊家常的道,“彩叔怎么对毛姑婆意见这么大。”

彩娘咽了一小口桂花糕,闻言叹口气,“我爹和毛姑婆之间的恩怨,也不是这一朝一夕间就有的,根上还得从我那死去的娘说起。”

“当年毛姑婆还在做官媒婆时,我娘的娘家是做官的,我娘是官家小姐,毛姑婆看中我娘身份,可是牟足了劲的要给我娘说亲,当时听说有好几家官家子都有意上门提亲。”

“不过我娘那时就相中了我爹,可惜我爹是个穷小子,娘的父亲不同意,再加上毛姑婆还落井下石上蹿下跳,时不时就劝我娘嫁大官嫁有钱人,可是给爹气个好死,这恩怨自此就埋下了。”

“再就是近年来,我们七门和毛姑婆的五门,在生意上有些冲突,也不算生意冲突吧,那次闹的挺大的,你应该也听说过。”

“早些年大旱,人们连饭都吃不上,为了能吃上饭不被饿死,毛姑婆想钱想疯了眼,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早逝的娘身上,偷偷给我娘尸骨寻人家。”

“这可气坏了我爹,说毛姑婆生前就打我娘主意,死后连我娘尸骨都要算计,我爹跟毛姑婆大打一架,就凭毛姑婆那双三寸金莲小脚哪儿是我爹对手,差点被我爹打死。”

“还是周老金见要出人命了找来门内人拉架,为此还闹到小匠爷那,最后还是在小匠爷介入下,我们七门和她五门才算是和平相处了这么些年。”

苗阿普听完,一时间也是一言难尽,他们都身处匠门,匠门一共八门,分别为一门金、二门皮、三门彩、四门挂、五门婆、六门蛊、七门调、八门鼓。

这一门金就是指的周老金,凭着他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那把能算万物的金算盘,排了门内第一,可惜传承到现在也算是气数尽了。

毛姑婆属于五门婆,彩娘和何老彩属于七门调,而他自己则是属于六门蛊。

这八门间的关系向来复杂,里面的弯弯绕绕也很多。

苗阿普瞧了眼彩娘表情,有些纳闷,“彩娘,毛姑婆打你娘尸骨主意,你不怪毛姑婆吗?”

“怪?有什么好怪的。我那时尚在襁褓,哪里有这些记忆,只知道这些年来,也就只有毛姑婆时不时会来我们家这棺材铺关心关心我,其他人像是邻居啊亲戚什么的,都嫌弃我们家是开棺材铺的不愿意来,久而久之我也就对毛姑婆怪不起来了。”

“再加上这么些年来,她得了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着给我端来一份,待我确实亲切,娘在我出生没多久就死了,我对我娘没什么感情,也就对毛姑婆办这事没什么感觉,在我眼里,毛姑婆就像是一个婆婆一样亲切。”

“而且吧,当年那事也是因为闹饥荒闹的,要是还有其他办法,我相信毛姑婆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我娘头上。”

阿普点点头,顿了下,转了话题道,“彩娘,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个事,我今晚要跟师父去外地走一趟脚,要接个喜神回来认祖归宗,等走完这一趟我就有钱娶你了,等我回来就立即向彩叔提亲,娶你过门好不好。”

彩娘闻言很开心,笑着道,“太好了阿普,我一直盼着你来娶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俩人相视一笑。

“给,彩娘,这是留声机,算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阿普从身后拿出一个棕色皮箱打开,是一个手提箱式手摇留声机。

留声机在时下是非常时髦的玩意儿,见过的人不多,彩娘显然对留声机很感兴趣,她开心的问阿普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阿普也笑呵呵的道,“这个东西很神奇,能放出曲来,彩娘你平时不是爱听曲吗,这个唱片是那个叫阮阮的大歌星新出的曲,你届时将唱片置于转台上,在唱针之下旋转,这东西就能出曲了。”

彩娘原本还很兴奋,听到阮阮两个字后砰的一声将皮箱一合,蹙着细眉面色有点白的道,“她不是都死了么,阿普,你怎么还提她。”

苗阿普见彩娘生气了,慌里慌张的解释,“不是的彩娘,我就是觉得她的曲都是吴侬软语的调调,比较好听,觉得你应该爱听才买的,而且我又不关注她,哪里知道她死了呀!买这个留声机也是为了哄你开心,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彩娘见阿普急着解释的脸都红了,勉强笑起来,“逗你玩的阿普,你个呆子,怎么这么不经逗,对了,你哪里来的钱买这物件?这东西可不便宜。”

阿普见彩娘笑了,也跟着笑了,心有余悸的道,“彩娘,你下次不要胡乱吃飞醋了,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信我。”

“至于钱,我这不是要跟师父去走脚么,这是丧主提前给的定金,师父全都给我了,我就给你买了这物件。”

彩娘听了心里甜蜜蜜的,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谁胡乱吃飞醋了!不跟你说了,我要打酱油回家了!”

说完就跑了,边跑边回头望着苗阿普发出银铃般的笑。

阿普嘿嘿傻笑,冲彩娘摆手说再见,大喊道,“彩娘,等我回来娶你!”

“嗯!”

......

翌日晌午,警署再次在连城城中张贴大字告示,是一则悬赏通告,主要针对在逃嫌犯赵四进行公开悬赏通缉,群众举报或提供线索,配合警署将其抓获,可获得奖励八百大洋。

杜宗璞昨晚苦思冥想一夜,想出了这个法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阮阮案子已经进入了死胡同,那就只能抓赵四了,赵四是唯一一个暴露在他们眼前并且还知道一些内幕的人。

有热闹的地方就少不了毛姑婆,大家猜测这次重金悬赏的男人或许就是谋害大歌星阮阮的真凶,顿时出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其中就包括被毛姑婆生拉硬拽来的彩娘,彩娘望着报纸上登刊的赵四素描画像,眸中晦暗不明。

毛姑婆悄悄地问彩娘,“彩娘,阿普跟他师父去走脚还没回来?”

彩娘迟疑了下,摇了摇头。

毛姑婆啧啧了两声,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低声嘀咕,“这师徒俩也不知道去附近哪儿个山脚旮旯走脚去了,这都第二天晌午了咋还没回来。”

“欸彩娘,你说这阮阮是不是赵四杀的?咋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死在井里了咧。”

彩娘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尴尬的道,“毛姑婆,这我上哪儿知道啊。”

毛姑婆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儿正举着横幅又再次大闹警署的阮阮粉丝们,突然踮起三寸小脚神神秘秘的道,“你说,这阮阮的死,不会是咱门内人干的吧。”

彩娘面色霎时惨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毛姑婆摸摸彩娘额头,纳闷问道,“彩娘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最近感染风寒了?要不要紧?”

彩娘摇摇头,笑的难看,“我没事,毛姑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爹让我熬浆糊粘纸人,我还没熬呢,先回去了。”

彩娘低着头走的比较快,步子也有些混乱,突然撞到了一个人,抬起头见到眼前撞到的人,脸色比见鬼还难看。

杜宗璞:“......”

被彩娘撞上的人正是杜宗璞,等彩娘站稳后,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到身后十分绅士的避嫌,温声道,“人多,姑娘走路小心。”

彩娘点点头,道了声谢就连忙低头走了。

杜宗璞望着彩娘远去的背影,摸摸下巴,疑惑的问跟他一起贴告示后就在旁边站着的栾启明,“小爷长的有这么凶神恶煞吓人么,看把人家姑娘吓得脸都白了。”

栾启明拍拍他肩膀,笑眯眯的道,“自信点,是你长的太过俊俏太过人神共愤,人家小姑娘吓的娇羞逃走了。”

哏哏也跟着摸头傻笑,“可不是么,头儿就是太帅了。”

杜宗璞:“......”你们当我眼瞎,看不出来娇羞和害怕的区别是吧?

.......

等了一会,见也没人上来领赏金,正好也到饭点了,杜宗璞就带着栾启明和哏哏去吃午饭。

他还约了南国笙,可惜人家没时间,说要补充睡眠。

杜宗璞只好让伙计打包了几样饭食给他送去义庄,其中就包括南国笙多动了一筷子的清蒸鱼,还外带了一块西洋小蛋糕,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

栾启明望着空荡荡的饭桌,在看看满满当当的食盒,满眼复杂,语气幽怨,“不是说好了请我和哏哏吃饭的嘛,怎么还先给南大师打上包了。”

其实栾启明更想说的是:兄弟,你知不知道你这副舔狗样,看起来特像个妻管严。

这时就听杜宗璞说道,“你不知道,南大爷胃口比较叼,要是过了饭点就不吃了,得赶紧先给他送去。”

栾启明:“......”

哏哏眉眼闪过一丝阴郁,随即露出小虎牙乐呵呵的道,“头儿,我爹当年也是这样照顾我娘的。”

杜宗璞:“......胡说什么呢,我跟南大师是纯正的兄弟情!兄友弟恭!”

栾启明望着杜宗璞的眼神更复杂了,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兄友弟恭个粑粑。

眼见他终于给南大师打包完了,栾启明拿起菜单边浏览边舒心的叹口气,“终于轮到我和哏哏点菜了。”

杜宗璞拎起食盒,“走,带你们去吃饭。”

栾启明:“?”

眼瞅杜宗璞拎着食盒就往四喜楼外走,栾启明看眼菜单,懵逼的问了句,“不在这吃吗?”

杜宗璞看眼高大上的四喜楼,嗐了一声道,“这里太简素了,哪里能配得上你和哏哏。走,我带你们去吃香的喝辣的去。”

哏哏很开心,“太好了头儿,就知道跟头儿混吃喝不愁。”

不一会儿,栾启明和哏哏手中就一人被他塞了一个肉夹馍,杜宗璞咬了口肉夹馍道,“你们俩快吃啊,别客气。”

栾启明:“......”

哏哏:“......”

哏哏看了眼加了双层肉饼的肉夹馍都要哭了,控诉道,“头儿,这就是你说的吃香的喝辣的啊!你骗人!”

杜宗璞一脸理所当然,“对啊!还给你们夹了双层肉饼!”

栾启明生无可恋的咬了口油滋滋的肉夹馍,悲愤骂道,“杜宗璞你个重色轻友的老狗币!”

骂骂还不解气,一脚踹向杜宗璞屁/股,后者一躲,咬了口肉夹馍就率先往警署跑,徒留身后栾启明和哏哏二人追着他喊打喊杀。

当三人一回到警署,就见毛姑婆大惊失色的跑到警署说出人命了。

毛姑婆惊慌失措下,甚至还差点撞到杜宗璞。

杜宗璞连忙扶住她,问她怎么了,让她慢慢说。

她说,“苗有为死了!”

与此同时,南国笙这边刚收到杜宗璞让服务员送来的食盒,才吃了几口甜甜小蛋糕,就听苗阿普惊慌失措的在义庄外敲门大喊,“小匠爷!小匠爷我是六门的苗阿普,求你快救救我师父!”

南国笙眉头微蹙,显然小蛋糕带给他的短暂愉悦已经没了。

岱叔皱眉打开门,苗阿普猛头冲进来跪在南国笙脚边,求他救救他师父。

原本阿铃拿着一块鸡腿正在逗弄南国翠,见他进来当即细眉蹙了蹙,“你这是去哪了啊,一身的腥臭味。”

苗阿普见阿铃脸颊至颈窝处隐隐若现的黑色符文,双眼不由微微瞪大,这是草鬼婆?!草鬼婆算起来跟他们赶尸匠是同根同脉的,按辈分算的话,他还得管眼前女人叫一声小师叔。

阿铃眉头微蹙,“说说吧,苗有为怎么了。”

她虽然远在云贵川没见过苗有为,却也知道现在六门掌门的是赶尸一族的赶尸匠苗有为,苗有为有个独传徒弟叫苗阿普。

当年她外婆败给苗有为的师父,导致外婆远走云贵川,六门就此分裂,赶尸一族和他们草鬼婆一直都不对付。

眼下苗有为出事,要是让匠门那些老不死的知道碰巧她又此时出现在连城,免不了被质疑猜忌是不是她害死了苗有为好独掌六门蛊。

苗阿铃光是想想都开始暴躁了,不由出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在老娘眼皮子底下闹事?!说说你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苗阿铃一瞬间就能想明白的弯弯绕绕,苗阿普当然也能想明白,他双眼警惕的看了一眼苗阿铃,显然并不信任她。

苗阿铃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南国笙淡淡的道,“发生了何事,你师父人呢。”

感谢小可爱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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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赶尸匠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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