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赴宴
燕都渔阳。
“下一个。”城门处，一守城的官兵正疏懒的查验着入城之人的身份。
此时距离渔村一事后，又过去了两个多月。这期间里，曾经的第一杀手重出江湖，在吴郡渔村中犯下累累血债一事在世间传的沸沸扬扬。若非现如今帝王老矣，无心力再去管辖江湖上的事情，恐怕此时通缉她血蝴蝶的就不单单是几个亲王了领地了。
而这一日，在燕王的封地——渔阳城外，一抹略带熟悉的月白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了排队入城的队伍之中。
“有劳官爷了。”
宛若莺啼般婉转动听的声音，令那穷极无聊的守城官兵心神骤然一片荡漾。他饶有兴味的抬起一只眼，一双捧着文碟的纤纤素手便递到那官兵的眼前。白皙滑腻的肌肤，几乎令人遐想起那主人的容貌。只可惜，抬头看见佳人以幂篱遮面时，燥热起来的心神倏的凉了下去。
“把幂篱摘了。”他有些不耐烦的吩咐着。那女子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赔了声歉后将头戴的幂篱取下。而就在她露出她那一张温婉可人的俏脸时，周遭嘈杂的声音陡然消失不见。守城的官兵甚至听见了有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而就是他自己，一双豹目也盯在那人身上，挪不开一寸。
“小女子家道中落，来此是来投奔亲戚的。这位官爷，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那女子有些羞涩的侧了侧身，拽起披在身上的披帛浅浅掩着面容。那一副羞答答的样子，哪怕是有王命在身的守城官兵也不知不觉间与她错开了视线，只轻咳一声拉回了理智，讷讷的解释着。
“咳，近日有百姓曾看见，那屠村的血蝴蝶出现在了渔阳城附近。王爷下了严令，严查入城之人，特别是……女子。还望姑娘见谅。”
可他却不敢再去看那女子的容貌。红着一张脸只凭瞥到的那几眼，对照着通缉令上的画像看了看就给她放了行。
“姑娘……”临走，他还起身叫住了她，讷讷的嘱咐了一句：“近日恐不太平，不要在街上乱走动。”
那女子侧过脸，浅笑着扶了扶身后，便翩然离开了城门口入了城。
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那守城的官兵才恍然回过神来。然而，只片刻的时间，他对方才的佳人就只留下“美若天仙”这一个印象。那一身月白襦裙仿若翩然蝴蝶影一般，轻轻的扫过众人的记忆，只留下点点光华，就仿佛是她法翠色的披帛一般，薄而飘渺。
***
“嗯～～～～哈～。”
入得城后，那女子张开双臂，享受般的深深吸了口气。
“久违了的阳光，久违了的空气，还有……”
缓缓的她睁开那双能勾人摄魄的桃花眼，凝眸注视着眼前这萧索异常的渔阳都城。
“……还有，依旧颓败的渔阳城。”
她的唇角上扬起一个讥讽的笑，一身温婉恬静的气质也因着这带着杀气的笑而变得恐怖起来。再素静的衣着都掩盖不掉她骨子里的疯与狠辣，也只有她钟爱的红衣才与之最为匹配。只可惜，此时的她为了能顺利入城，不得不换了容颜与身份。
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为的可不是与故交相会，而是——救人！
***
事情还要从逃出渔村之后开始说起。
起初她们人多，被官府通缉一事虽是意料之外，但庆幸的是吴郡周边山林繁茂，衙差就是想拿她们归案也因着地形与实力而难以捉到。一番逃亡倒是逃的轻松又惬意，只可惜好景不长，在中途出了些变故。
先是得知了，璇天楼暗桩中那带着印记的信件是要送往北部燕地的重要消息。凤烛年当机立断，将身边的右弦使也派往了北地调查情况。而她则在与萧凤暄一同辗转时，手书一封命令，交与在蜀中待命的左弦使郗嫱，令她带着自己留在蜀中的信物与书信开始布局起接下来的计划。
然而这一番布置下来，整个江月阁的人手都投入到了凤烛年的布局之中。留在她和萧凤暄的身边，就只剩下十来名充当暗卫的江月使。
也不知是不是容肆早就预料到了凤烛年的计划。
趁着江月阁的人都被凤烛年派往各处收集情报的空隙，璇天楼的杀手仿如过江之鲫一般，一批又一批的被派往了江南，截杀凤烛年与萧凤暄二人。
在路过历阳时的一次截杀之中，萧凤暄以身挡下了劈向凤烛年的利剑，身受重伤，被凤烛年强行安置在了邻县庐江的一家教坊之中。
“萧凤暄！我捡你回来不是让你给我挡刀的！”
那是这些年以来，凤烛年第一次对萧凤暄发火。
看着眼前躺倒在床榻上面无血色的萧凤暄，凤烛年头一次对他冷下了脸。
然而榻上的那位却也正值气盛的年纪，虽是受伤不轻，却也不准备躺平任骂。闭上眼睛不去看床边坐着的凤烛年，只口中依旧坚持辩着：“下意识的，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这一次容肆是来真的了，我还不是怕你……”
“怕我什么？”凤烛年截口打断他道：“怕我不敌？还是怕他还有后手？我的生死何时又轮到你来操心了！”几乎是口不择言的。
“萧凤暄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就容肆的这点小算计，你猜的到，我就丝毫猜不到吗？！”
床榻上，萧凤暄怎么也没想到凤烛年会这么生气，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瞟到的却是她一手搅着药碗，一边恶狠狠盯着自己的样子，顿时有些语塞。
“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这教坊里，有这里的坊主照顾你的伤势起居，我的事就不用你再插手了。”说完不由分说的将药匙递到他唇边。
萧凤暄倏的愣住了。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凤烛年会将自己抛下。着急的就要坐起身与她争辩，可刚一开口，药匙就严严实实的堵了他的嘴。
“别想着跟过来，这里可不是那等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乐坊。”凤烛年的脸色也不是太好，她强挺着摆出一副冷脸说道：“此间坊主索恒可是曾经江湖排行第四的武学大家。有他在，你逃不出教坊，容肆的人也攻不进来。”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一些。
只不过藏在心底的担忧，此时却是不方便说出来的。
“我、咳！咳咳咳！”萧凤暄着急开口解释，却将一勺的汤药全部呛了进。咳到面色都泛起了红也还不肯放弃与她争辩：“你呢？容肆找不见我便会疯狂派人杀你。这明明就是我的错，若我在渔村时没有一时意气用事暴露自己的身份，又何至于连累你……”
然而他的后悔与担忧，凤烛年并不想听。
她不打算再与萧凤暄废话。一手抚上他的后颈，一手强硬的将汤药送入他口中。待他咽下，便骤然按住他的肩，将他强行按倒回床上。
“凤、咳咳咳！我不是累赘……”萧凤暄挣扎不得，只可怜巴巴的露出一句心声。
凤烛年心下柔软了一瞬，可转眼她就将其封闭在了心底，面上依旧是那一副厌弃了的神色，冷声对萧凤暄说：“听着，我不想和你玩恩情相报的游戏。现在的你已经妨碍到我的计划了，若你还执意跟在我身边碍事，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给卖掉，你信不信。”
咫尺之间，凤烛年仿若淬了寒冰的瞳眸就那样直直扎入了萧凤暄的眼中。
她是认真的！
只一眼萧凤暄便明白了过来。那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仿若一泼凉水，将他的一腔热血给灭了个干净。
“……我不，我跟着你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再没有了方才那般强硬，萧凤暄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扯凤烛年的衣袖。“若我不在你身边，你受伤了怎么办？右弦使不在，都没有人来照顾你啊。”
说着，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不知是情到深处，还是咳出来的泪花，就那样滑落到枕头上。
“我真的没事，稍微修养两日就行，带我走……”几乎是恳求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凤烛年：“……”
她下意识的抿紧了唇，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露出真实的情绪出来。她也不想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些年，她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只是，眼下凤烛年连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又何况是他？
她强行让自己的心化作冷石，不去思也不去想。伸手将他箍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强硬的拽了下来。
“好好在这里养伤，不要想着离开。”
不待他再有什么反应，伸手将他劈晕了过去。
“唉、阁主又何必将话说的这么绝呢。”一旁看了许久戏的教坊坊主索恒有些不忍心的叹声道。
凤烛年却是不理他这不合时宜的心软，只淡淡的吩咐着：“照顾好他，顺便给他换个身份，两个月后我们渔阳再见。”
一切都是她布局中的一环，一切也都在她对掌控之中，至少在那意外发生之前凤烛年是如此相信着的。
就在她查到璇天楼效忠的乃是燕王萧勉的同一时刻，按照约定即将进入渔阳的萧凤暄一行，遭到了上百人的围截。
那容肆竟是在得知了萧凤暄的下落时，毫无保留的将其告诉给了燕王萧勉。而萧勉，好巧不巧是个疯子，自称与萧凤暄有仇，竟是派了数百燕兵前往他们的藏身之处，将人给劫了去。
索恒再强，也抵不过那上百的官兵。更何况，容肆知道凤烛年一定留了人保护萧凤暄，便从自己的璇天楼里，也派出了不少高手参与了那场围截。
索恒不敌，只得一人避走，将消息传给凤烛年。
才有了这一次，凤烛年孤身入渔阳的事情发生。
“……江月凤怜，应容楼主之邀前来参宴！”
渔阳城最繁华的道路之上，凤烛年运起内力，将这一句话传至了渔阳城中的角角落落。
她了解容肆、同时容肆也清楚她的为人。与其小心翼翼的互相拖耗着，不如开诚布公，将自己的到来大大方方的告诉对方，看他还能如何。
那一瞬间，整个渔阳城内，隐于人群中的杀手们纷纷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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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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