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卑鄙无耻！”
“我本可以偷偷离开，但是考虑到我若这样离开，万一姑娘出水时被其他人看到岂不是不好？所以才出声提醒。”
柳鸣鸾不愿意多费口舌、浪费时间，手在水下摸河底的石子，选中一个有棱有角明显比较锋利的立刻冲男子的方向用力掷过去。男子应该是没想到水中的柳鸣鸾有这么大臂力，有这样的身手，石子掷过去后只听到男子轻呼了一声：“啊！”
“本意是想提醒姑娘，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男子声音里明显的不悦，却没有多纠缠，起身飞跃离开。
男子离开后，柳鸣鸾也不敢立刻出水，耐心在水中观察了一下周围，争取看清楚每一个树桠树枝树干。直到问雁一手拿一团茅草，一手抱着枯树枝噗噗噗的跑回来，柳鸣鸾才赶紧从河水里出来三步并两步地钻进车厢内，虽然整个人都冻透了，但也顾不得寒冷，哆哆嗦嗦的迅速穿好衣服。
有茅草，起火就快。
问雁已经把火烧起来，用木材堆起：“小姐，火好了，你快下来烤烤火暖和暖和。”
柳鸣鸾下了马车，从火堆里拿起一根火已经烧得挺旺的木柴，走到刚才陌生男子藏身的树下。问雁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过来：“小姐，怎么了？”
柳鸣鸾在树下用火照着找了找，找到自己刚才丢的石头，捡起仔细看看，上面还有一丝血迹。
“小姐，怎么了？”问雁又问了一遍。
自己河里洗澡被陌生男子看到的事，柳鸣鸾还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就岔开话题问问雁：“这是什么树？”
“啊？嗯？不知道，看不出。”
柳鸣鸾用手里石头锋利的一角在树干上用力刻出“十五”两个字，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问雁解释说：“因为这么恶心的议亲，我们才来这样的地方，还让我在这么冷的河水里洗了这样一个澡，记录一下。”
问雁有点懵懵的，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火堆旁烤了烤火，等柳鸣鸾感觉身子没那么冷了，天也开始蒙蒙亮了。
回到达尔之后，柳鸣鸾也没多做隐瞒，直接就把在临甫查到的陈家嫡次子的事告诉了阿娘，阿娘听了顿时气愤不已，同时对柳鸣鸾也很愧疚。
“都是阿娘不好，还以为是一门好姻缘呢，哎呀，媒人的话听不得呀！也怪阿娘，被这家的家世门第迷惑了，差点耽误了你。”
“没事的娘，谁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家做这样恶心的打算。”
“你阿爹说得对，我不懂人心险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你阿爹要知道这事，还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呢。”
“好啦，好啦，娘，没人怪你，我也不会告诉爹的。”
“唉，这样看来，你阿爹的考虑是对的，还是戍边军营圈子里的人知根知底的好一点。”
柳鸣鸾不想接话，阿娘的意思肯定是让自己确定下来和曹镇将的庶子议亲，自己被同知府的事情这么一恶心，都没心思议亲了，起码眼下是没心思议亲。
阿娘见柳鸣鸾没说话，带着点小心翼翼和讨好的语气说：“这，这还有半个多月，曹镇将家的那位就行冠礼了，到时候找机会相看一下，比较稳妥。”
“唉……行吧。”反正还有半个月多，先答应下来吧。
柳鸣鸾回军营之后，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操练，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在愤恨什么还是发泄什么，就觉得脑子嗡嗡轰轰的，就想让自己每天没时间停下来思考。
当然，还没等到曹镇将家那位曹文允行冠礼，柳鸣鸾已经不用每天这样操练了。
因为，边境敌对的云国，大军来犯了。
出征前，柳鸣鸾看着城外远处的云氏大军，脑子里回想起两年前的情景。
两年前，云国也是这样大军来犯，好奇心重好胜心强的柳鸣鸾用锅底灰将自己的脸抹黑，偷偷穿上兵服和阿爹一起上战场，没想到就这第一次上战场，就在对阵中砍掉了敌国云氏部落一个副将的头颅。
回营之后，张将军发现拿着头颅的小兵是柳鸣鸾之后，连连感慨：“鸣鸾，你虽是个女子，但是胜过男儿啊，说不定你啊你，将来能是我们常国的第一个女将军呢！”
这话当时给柳鸣鸾带来了多大的鼓励和兴奋啊。但是，话虽这样说，最后的军功却给在了柳鸣鸾阿爹柳联的身上，柳联直接晋升成了戍边七品武官翊麾校尉。
阿爹升职，柳鸣鸾虽然很开心，但是也有点好奇，问阿爹：“为什么我什么奖赏都没有呢？第一次上战场就有这战绩，不是说明我很厉害很棒妈？应该受嘉奖受鼓励吗？”
当时阿爹对柳鸣鸾说：“女子要想有成果，就要比男子付出更多的努力。也许男子砍下一个副将的头颅能获得晋升，就比如你阿爹这次，是沾了你的光。但一个女子，本来在军营中就是不会存在的，是异类，要想晋升，砍一个副将是远远不够的，砍下将军的头才会有机会。这样的问题以后不要再提，若真想有军功战绩，定会要付出更多更艰辛的努力。”
十三岁的柳鸣鸾似懂非懂：“阿爹，既然没有嘉奖，你给我办个军籍吧，有个军籍说不定立了军功就会被认可呢。”
阿爹本觉得柳鸣鸾这个想法太过天真可笑，但是发现自己闺女和军中普通男子士兵站一起的时根本看不出身高落差，竟如此的有军样！一点也不比那些男子们差！
所以，阿爹向达尔军营的张将军申请给柳鸣鸾办个军籍，最后，也真的让柳鸣鸾成为了西北戍边军营中唯一一个有军籍的女兵。
有了军籍，就要住军营，阿娘怕柳鸣鸾一个女儿家孤身住在都是男子的军营里不方便，才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个婢女到军营里贴身照顾她。问雁，就是那时候来到柳鸣鸾身边的。
如果说这两年来柳鸣鸾曾觉得自己的军功可以算给阿爹，以后再不会这样想了，自己的功绩就是自己的，如果自己都觉得可以算到别人头上，那，别人也会这样想。
两年来，柳鸣鸾每每跟随大军征战都是抹黑自己的脸，这次柳鸣鸾亮出自己雪白的一张让任何人都能瞧出自己是谁的一张青春少女脸。策马出成冲向敌军的时候，柳鸣鸾的脑子里想起了那句“得到的声名就都是同知府的，得到的军功也都是陈府的。”
“可笑，我立下的军功，只会属于我！”
这场常国、云国的大战打了足足一个月。
柳鸣鸾比以往任何一次征战都要凶狠勇猛，以为这场战事起码能有点战绩军功，却不想敌军异常狡猾，数次改变作战策略，两方本就军事力量相差不大，这样一来，鏖战一个月，仍是没有分出胜负。
“爹，这次云国好像，比以前厉害很多。以前兵马力量悬殊不大的情况下，我们常国也能十天半个月拿下战事。”
柳联到底年纪大了，身上受的伤比柳鸣鸾多，听到她这样说，点了点头：“我听张将军和其他将领讨论时提到过，这次云国那边是他们的三皇子带兵，这个三皇子看来有点本事。”
“哼哼，不是个草包。”柳鸣鸾哼笑一下，之前边境这里两国交战多次，云国那边除了领兵将军，有时会有个大皇子领兵亲征，攻打常国几次没讨到便宜，这次换的三皇子，明显战力提升。
“张将军也说了，再开战必是最后一博，要想办法击溃对方的防线，彻底打败他们让他们退兵，再这样僵持下去对我军十分不利。”
阿爹的这话给了柳鸣鸾启示，擒贼先擒王。
这个云国的三皇子之前从没听说过，这次应该是第一次上战场，能数次改变作战策略说明这家伙兵书读了不少，肚子里的作战理论丰富，但本人征战的经验说不定还不如她柳鸣鸾呢。
也许，这就是他的弱点。有弱点，就可以单个击破。
傍晚时分，云国又发起了攻势，常国戍边军积极应战。
云国的想法明显和常国一样，都把今天的这一战作为这场战事的最后一战。
柳鸣鸾头上的兜鍪都被打掉了，雪白的一张粉脸在这昏黄的战场上十分明显。柳鸣鸾终于靠近了云国那个领战的人，他就是三皇子吗？应该是，他身后还有两个人时刻跟随，明显是为了保护他的。
柳鸣鸾手里的武器是她常用的陌刀，这两年来柳鸣鸾的陌刀练得行云流水。想来这个三皇子想不到自己这个小兵会把他当目标吧，柳鸣鸾立起陌刀为支撑，一个飞身旋转飞踢，成功把三皇子从马上踢了下来。
这一来不得了，两个贴身保护的人立刻冲上来围攻柳鸣鸾。两人的战力和武力明显超出柳鸣鸾一大截，柳鸣鸾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把三皇子踢下马而沾沾自喜就被这两个人合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片刻就被这两人用长枪逼到在地。
三皇子没闲着，一个长枪把一个要向他冲过来的常国武将从马上扎了下来，在对方还在痛苦哀嚎的时候踩住对方的肩膀残忍的一把拔出长枪，向柳鸣鸾走了过来。
离柳鸣鸾还有一丈远的时候，三皇子抬手挑住长枪，把枪头伸到了柳鸣鸾脸的上方，枪尖上的鲜血滴到柳鸣鸾的脸颊上，还是热的。
其中一个护卫这时抽身走开到三皇子背后并背对着三皇子，提防有人从背后偷袭。
柳鸣鸾以为三皇子的长枪会扎死自己，或者扎残自己，没想到他那带血的枪头悬停在柳鸣鸾脸的上方没有动。
“竟然，真是个女人。”一句有点熟悉的话，从一丈外的这个男人嘴里说了出来，语气里带着讥讽和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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