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无声流淌的亲昵，像冬日里罕有的暖阳，将萧屿然心底最后一点冻土也悄然融化。他开始更加大胆，也更加自然地靠近萧檩。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被默许后的、理直气壮的依赖。
他会抱着自己的习题册，理所当然地挤进萧檩的书房，占据沙发的一角，遇到难题时，会直接出声询问，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闷头苦想。萧檩有时会从文件中抬起头，寥寥数语点破关键，有时则会让他自己再想想。无论哪种，萧屿然都觉得心安。
他甚至开始“侵占”萧檩的私人空间。萧檩放在床头看了一半的书，他会拿起来接着看，看到有趣处，还会忍不住和萧檩讨论几句。萧檩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偶尔在他把书放回去时，会发现里面多了一张他自己做的、略显幼稚的书签。
日子像浸在蜜糖里，每一刻都带着甜意。直到萧檩接到一个紧急通讯，需要立刻动身去国外处理一件棘手的“资产纠纷”，预计至少要离开一周。
消息来得突然，晚餐时萧檩才告知他。萧屿然夹菜的动作顿住了，刚才还带着笑意的嘴角瞬间抿成一条直线，低着头，用筷子反复戳着碗里的米饭，半天没吭声。
“夜枭会留下，负责你的安全和生活。”萧檩看着他这副瞬间低落下去的模样，语气如常地交代，“家规照旧，不准懈怠。”
“……嗯。”萧屿然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接下来的晚餐，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萧屿然吃得心不在焉，连平时最喜欢的菜也没动几筷子。
萧檩将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萧檩便要出发去机场。他起得很早，萧屿然听到动静，也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收拾最后的行李。
玄关处，萧檩穿上外套，整理着袖口。萧屿然就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拖鞋尖，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低落和……不安。
萧檩整理好自己，转过身，看着眼前这颗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水分、蔫头耷脑的小白菜，沉默了片刻。
他伸出手，不是习惯性地去揉他的头发，而是轻轻捧住了他的脸颊，迫使他抬起头来。
萧屿然愕然地抬眼，对上萧檩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里的严厉和审视，也没有了偶尔流露的温和，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带着某种沉重承诺意味的专注。
“只是去几天。”萧檩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处理好就回来。”
萧屿然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看着萧檩，眼圈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萧檩的指腹，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那触感带着薄茧的粗糙，却又异常温暖。
“在家听话。”他又叮嘱了一句，语气是惯常的简洁，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什么。
然后，他松开了手，转身，拉开了公寓的门。
“爸！”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出门外时，萧屿然终于忍不住，带着浓重的鼻音，喊了一声。
萧檩脚步顿住，回过头。
萧屿然站在原地，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像一只即将被主人独自留在家里的、惶惶不安的大型犬。他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笨拙地、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早点回来。”
萧檩看着他这副难得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依赖模样，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萧屿然，极轻地、却清晰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像带着千钧重量，稳稳地落入了萧屿然忐忑的心湖。
说完，萧檩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公寓，轻轻带上了门。
萧屿然站在原地，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玄关处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室骤然空旷起来的寂静。
他抬手，摸了摸刚才被萧檩捧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点点温热而粗糙的触感。心里那因为分离而骤然产生的巨大空洞，似乎被这一个简单的点头和那声低沉的“嗯”，稍稍填补了一些。
他知道，萧檩从不轻易承诺。
但他对自己承诺了，会早点回来。
这就够了。
萧屿然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客厅。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他开始数着日子，等待那个承诺兑现的时刻。
等待着他的冰山，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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