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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止，沈渊拿起桌上冷了的茶，抿了一口。他和祝青静静呆坐了很久，谁也没说话。
中途祝青出去了一段时间，再进来时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烟味。
“既然决定了不让他入局，怎么偏偏又回国了？”祝青突然问。
“放不下。”
“你当年当狼崽子养出来的人儿，你这会儿放不下了。早知道如今放不下，当年又怎么那么绝情地赶他走。”祝青问着，却没有要得到答案的意思。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那年他需要掩护，她需要靠山，而池匪，沈渊想他平安。
“你家族那边，彻底稳定下来了？”沈渊轻声问，声音像羽毛一样静静地隐匿在黑夜里，他靠在椅背上，显得有些孱弱。
是的，孱弱。他不再像世人所赞誉的那样无所不能，此时，他同样是一个病骨缠身三年的、几近被软禁三年的凡人。
祝青的心像是被地域恶鬼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有些喘不上气。她竭尽全力抑制住心痛的感觉，说到：
“彻底稳定了，但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我凌晨飞……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情况，你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我很担心。既然你做好决定了，我也就不劝了，总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我祝青在所不辞。”
声音很稳，听不出颤音，脸上带着大大方方明艳的笑，和过去三年一样，只是垂在椅子另一侧的、沈渊看不见地方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
“承你的情。”沈渊笑，苍白的脸俊美得像一只吸血鬼。
“不说了。走吧。”沈渊脸上倦意明显。
“小心着点，你想把狼崽子逼成头狼，小心被反咬一口。”走之前，祝青回头半是打趣，半是警告地叮嘱沈渊。
她和他认识那么多年，对他的性格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算知根知底，他想干什么想，想做到什么程度，她一清二楚。
只是希望，四年前的事情不要再重演。
明明都是很好的人。
沈渊突然轻笑。
被反咬一口吗？那应该很有意思，狼崽子真正成为头狼的那一天，就该掀翻上一任狼王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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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舟两眼冒光地打量池匪怀里的小柴米。
“池总，这是您儿子吗？好可爱的小家伙，像天使一样！”
林魈往林一舟后脑勺上来了一下。
什么儿子，他好徒儿才几岁，哪来的儿子！不懂事！
一天天的，住他的，吃他的，喝他的，现在好了，得寸进尺，大大小小的都往家里领！
最重要的是，还全都是因为姓沈那家伙！
林魈进门就气呼呼地挑刺儿，说池匪准备的小牛奶为什么不甜了？是不是给他买过期的想谋害他，又说什么买的小零食全都是他最讨厌的是不是想饿死他……
诸如此类的话，池匪左耳进右耳出，而后一脚把耍脾气的人踹进了卧室，让他自生自灭。
林魈这人，精明的时候和沈渊不相上下，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跟了他三四年，黑的脏的不是没见过，论心狠手辣的程度，比之沈渊，林魈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这人，又惯会撒娇卖痴，偏有一副天真无邪像个小孩儿似的性格，还不像装伪的。
一人千面。
又哪里会是省油的灯。
他成就池匪的野心，池匪又将拿他的什么东西来换？
就这样，林魈家又住进了刚毕业的林魈舟，以及出生没几年的小柴米。
池匪拽天拽地，其实在这个家要负责四张嘴，但做了两顿饭之后，他便把任务交给了林魈——更准确一点，是林魈的手机外卖APP。
林魈整天游手好闲，林一舟被万恶的资本家压榨，整天敲代码数据收集数据分析敲到凌晨，还得和池匪讨论系统的内测数据好不好，这版方案行不行。
池匪每天的平均睡眠时间四五个小时，相比于他之前每天雷打不动的**个小时，这段时间他勉强算得上沈渊口中的勤勉了。
撑着他如此拼命的信念，就是干翻沈渊。
这次的招标商是霏城头部的智能制造集团，想要为旗下三十几家工厂升级产线，解决“老技工传承难度大，新职工编程难度大”的传统痛点。
他们要的是500套工业场景的“意图编程”全栈AI模块，拿给旗下几十家工厂分，直接让AI替代流程化操作，减少人力不必要的差错和资金。
意图编程，说白了，就是人把自己的需求用自然语言告诉智能制造的AI系统，AI系统就会自动生成可执行的程序，直接驱动设备完成任务，根本不需要工人懂专业代码。
不难，其实很多企业都能做到，只是在程序生成准确率上面有所差异。
池匪拿到这个项目的时候，笑出了声。
笑沈渊没脑子，居然竞标这样的项目。
他的风格不是这样的。
那人看事看得长远，像这样“一次性采购＋短期交付”的项目，不涉及长期合作和利益往来，其实不利于他在国内人工智能这一领域扎根的。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反正池匪想的就是碾压他，超越他，甚至不惜只要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和他一起合作，只为了让沈渊在输给他之后能自惭形秽。
项目的核心是“自然语言描述→AI生成工业控制程序→直接驱动设备”全链路，而且得支持机床、机械臂等10类主流工业设备，关键是要让一个半点代码都都不懂的小白也能操作。
嚼碎了喂嘴里还附带给人咽下去，躺老板椅上等着消化就成。
招标方给了部分生产数据，但想要做出准确率超高的系统完全不够，所以池匪派给林一舟的任务就是不断找产线数据。
但很多企业放出来的数据都是虚晃一枪，真正能用的数据不多。
数据清洗是关键的一环，找出合适的精确的数据，才能训练出高匹配度的系统。
这快把林一舟折磨疯了。
属于是看到数据就想吐的程度了，白白净净的有着清澈大眼睛的毕业生，几周来了个大变样：
头发乱糟糟的，和鸡窝可以媲美；黑眼圈浓厚到放熊猫基地，都能受到土著们的热烈欢迎；不修边幅已经达到了新高度，睡衣一穿就是十几天——林魈的粉色卡哇伊睡衣。
眯着眼睛看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代码的林一舟回头，看自己的革命战友：
池匪伏在茶几上，左手边是高高一摞机械专业的书，杂七杂八的，右手边是一堆零食，全是小孩子爱吃的。
池匪学得头昏眼花精疲力尽，有气无力地骂骂咧咧，不经意让旁边借住了好几周的小孩儿听见了。
“漂亮哥哥，什么叫做缺德卷王怨种？爹地爱吃缺德卷吗？小柴米没吃过耶！是不是也像虎皮松松卷一样好次？！”
“特别难吃。”池匪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爹地是改名了吗？”
“？”
“王怨种……小柴米记得爹地姓沈……那是不是以后小柴米就要叫王非啦？！”
“王妃？谁给你取的名？为什么不叫黄帝？”池匪动了动僵硬的脑袋，转头看向坐在毯子上的小家伙。
小家伙才三四岁，听不懂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疑惑地挠了挠头，而后催促池匪继续努力学习，打败大灰狼，拯救落难的匪王子。
这是池匪给小财迷讲的睡前故事。
池匪翻来覆去讲了无数个版本，但里面总有一个叫渊的坏蛋大灰狼，和一个叫匪的无辜小王子。
最开始是计划采用传统训练模型的方式，用行业通用的“大模型”和“规则适配”路径，但两周后根本行不通，训练出来的系统对自然语言描述的路径准确率不高。
别说和沈渊公司竞标了，就算是和其他实力一般的公司对打都没有百分之八十的胜算概率。
要想赢过沈渊，就要重新找条野路子。
结果就是现在池匪绝望地学，自研工业意图解析框架，训练创新设计“程序自检闭环”，让生成的控制代码自动模拟运行并修正逻辑漏洞。
相当于他做的工作，就是让AI模拟人脑，减少传统训练出来的“幻觉”。
只有两周时间了。
还剩两周时间。
“小财迷，想去游乐场吗？”
池匪突然问。
这破工作，是一点都干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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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匪让小柴米骑丫丫脖，林一舟站旁边，三个人沉默地看着冷清的游乐场。
秋天接近尾声了，今天没有下雪，久违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上，算不上暖和，一阵风吹来，又是寒风瑟瑟。
“耶！今天可以玩个遍！”
小柴米激动地晃荡着小腿，池匪扶着他，防止小家伙掉下来。
“冲冲冲！”
林一舟在家熬了两周，现在正处于猛兽出笼的亢奋状态。
于是，三个人把游乐场的所有项目玩了个遍，游乐场人不多，工作人员时而听到几人的大笑声，时而听到几人的鬼哭狼嚎。
小柴米人小胆大，坐过山车的时候，林一舟吓得大叫，小柴米在旁边看着他大笑。
林一舟：……
以前怎么没发现天使也会有这么恶劣的一面呢？遗传谁的？
池匪一直喜欢玩过山车，今天不用像以往那样排队，他刷了好几次，玩得特别欢。
本来想单刷的，耐不住小家伙用殷切的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于是一大一小刷了四五次过山车。
林一舟刷完一次吐的天昏地暗，在旁边的旋转木马上看着他们，结果看着看着，又加入他们。
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实在是痛快。
第二天，三人打着喷嚏，吹着鼻涕，彼此对望。
“阿嚏！”小柴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圈红红的，有点儿无精打采，但看到池匪，还是仰头甜甜的笑。
池匪摸了摸鼻子，心虚。
大冷天带人家儿子去游乐园，刷了一下午的过山车，把人儿子冻感冒了。
啧。
怎么办。
要不先等小家伙感冒好了再给送回去？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一串数字，没有备注，陌生人来电。
他顺势坐地毯上，准备挂了，小柴米突然激动：“爹爹耶！”手指着池匪手机来电界面。
池匪：“……”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于是池匪把手机递给小柴米。
小柴米表达了自己对爹地的思念后，听到自己爹爹让他把手机给漂亮哥哥。
池匪正心虚呢，接过手机囫囵说了句“没事挂了”就打算按挂断键。
电话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哭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池匪怒了，一点就炸。
“谁踏马哭……”
“感冒了？鼻音那么重。”
池匪：“……”
我还没输出呢，你先别虚情假意地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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