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了,就不知道骂什么了。
“地址给我。我来接小柴米回家。在你们那儿也住了不少时间了,国内学校已经找好了,该送他去上学了。”
池匪:“……”
怎么办?自己把小家伙弄感冒了,还要让生病的小家伙冒着寒风去上学!
良心隐隐作痛。
“那个……其实……”
池匪心虚就语无伦次。
那边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嗯?”
“我把他弄感冒了……”
“怎么弄的?”
“昨天去游乐园,带他坐过山车……”
那边沉默,似乎也没想到他能带一个两三岁的宝宝去坐过山车。
池匪受不了这种沉默,又摸了摸鼻子。
“多久?”那边问。
这次换池匪沉默了。
“说话。”
自己闯下的祸,眼一闭嘴一张就秃噜出来了。
“一下午……”
沈渊似乎是叹了口气:“池匪,你几岁?”
他语气里没有责备,但生病的人听到,还是觉得委屈。
池匪被自己这莫名其妙不讲理的委屈气到了,更加委屈。
“我走了你怎么照顾自己?”不可名状的叹息声又从电话那边传来。
一听这话,池匪的无名火腾腾腾地往上冒。
他“蹭”地站起身,走进卧室把门关起来,破口大骂:“当时你赶我走的时候,咱俩就玩完了,谁特么需要你照顾?你以为你是谁啊?现在偏偏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给谁看?贱不贱啊?”
骂完还不解气,又加了一句:“我特么巴不得你早些走!”
电话那头这次的沉默更久,池匪不明所以,直接把电话摁了。
他躺在床上,一只手捂住双眼。
明明做的事已经够他恨他一辈子了,为什么那人还要一副岁月静好地样子,用从前的语气关心他。
这只会让他心里的天平倾斜。
他怕。
怕某一天爱比恨多,世界坍塌。
明明恨意才是他的养料。
他团吧团吧被子,蜷缩起来,像没有安全感的婴儿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又被敲响。
池匪心情十分糟糕,没搭理。
外面那人锲而不舍,敲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大声:“池匪,你老公来了。”
阴阳怪气声音里全是酸气,一听就是林魈那烦人精。
“叫他滚出去!林魈你家是旅馆吗?怎么什么人都可以来!”池匪暴躁地踹了一脚被子。
林魈:“……反了你了啊……这踏马外面那些人都是因为谁来的?!你给我滚出来!吃饭!”
“老子不吃!”
“嘿你……”林魈撸起袖子,刚想破门而入,沈渊走过来,直接拧开卧室门,走了进去,碰起门。
门外的林魈听到了“咔哒”的落锁声。
他低骂了一声,不解气又踹了门一脚,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林一舟和小柴米两人没心没肺,嗷嗷待哺。
林魈到客厅又是一副带笑的模样,恰好外卖送到了,他象征性地把点的菜装盘子里,叫上一大一小大快朵颐。
谁管卧室里某俩的死活。
爱吃不吃。
饿死最好。
林魈越嚼越凶狠。
“说了不吃,你烦不烦!”池匪人还是缩在被子里,鼻音很重,背对着卧室门。
没人回话。只有皮鞋落地的脚步声。
不是林魈。
“起床。”
“私闯民宅,阴魂不散。”
“要我说第二遍?”
池匪不动。
一只手捏住了池匪的后脖颈,冰得他一颤,抬手就要挥开,偏又被那人按住手,顺便把他翻了个身。
两人面对面。
“有病?”池匪斜乜那人,挑衅的话因为鼻音重,反而像撒娇。
“为什么不听话?”那人反问。
池匪轻蔑地冷笑一声。
“你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前情人还是陌生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你当我是死了吗?还是说,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池匪别开视线,不想看那双如墨般的双眸,以及在心里描摹了无数遍的骨相。
沈渊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一只大手钳住下巴,让他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每次都这样。
池匪瘦了很多,几周不见,面上的肉就不剩多少,全是骨头。
说是骨瘦如柴也不为过。
“林魈就这样养你的?”
“跟你有关系?他不嫌弃就好。”池匪不要命地挑衅,他知道什么话最容易激怒眼前的男人。
果然,捏着他下颌骨的力道陡然加重。
他哼笑。
可眼前的男人突然咳了一声。
池匪的心一紧。
别开下巴,脸朝另一边,明明是关心的话,偏要拈酸说出来,说出来又变了个味:“您大驾光临,可别被我这病秧子的感冒给缠上……到时候又来赖医药费……林魈倒也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哎,可我呐,舍不得他辛苦挣来的钱,花在……”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人的吻,恰好落在他唇上。
几秒的时间,却像过了几个世纪。
池匪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一把推开沈渊,一个耳光即将扇到沈渊脸上,却被那人握住了。
“你踏马发疯别来我这儿发!”
池匪甩开制住自己的手,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往门边走。
“你已经对不起我了……别再对不起祝青姐……”
沈渊背对着池匪,池匪没精力再去揣测他的想法。
“你那么恨我吗?”沈渊突然开口,打破彼此之间的沉默。
池匪顿住。
“恨啊。怎么不恨。”他顿了顿,“难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天生的多情种,爱上另一个之后就能无情地抛弃前……”
“那很好。可是,恨我,难道不应该对自己好一些吗?”
“伪善……你没资格说这些。”
“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形销骨立,和鬼一样。”沈渊转身,一向游刃有余的姿态,在此时有些分崩离析,声音不再平稳。
“关你屁事?”
池匪回头,几步走近沈渊,揪住眼前人的西装领带。
他应该才从生意场上下来,西装穿得一丝不苟,不过,今天的领带不算合适。
“我没想到,你还是这样野性难驯,池匪。”
野性难驯。
当年他结婚那一天,他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戳心刺肺。
一句话刀子般的往池匪心中插,绞得鲜血淋漓,烂肉作呕。
偏偏刀子没有刀柄,握着它的人一样被割得血涌肉翻。
“我一直这样,是你眼瞎,没看清我本来就是一个阴沟里的老鼠,当年又何必把我捡回家,把我变成一个穿着西装的死老鼠!现在嫌碍眼嫌恶心了?”
两个人把恶毒的话说了个遍,可是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不是在现在就是在未来,想起的时候就是一把又一把的软刀子,往人心尖尖上刺。
何必。
何必。
是啊,又何必!
“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回答我。”
“我累了,不想和你说话了。你滚吧。”
“好,恨我不足以让你好好照顾自己,是吗?”
池匪低血糖,有些站不住,踉跄了一下,靠在了旁边的懒人沙发上。
沈渊冷冷地看着他,继续像心理学家一样剖析他。
“是恨得不够纯粹吗?有什么杂质混进去了?我有没有教过你,恨里掺了半分犹豫、一丝不忍,就成了能拖垮你的软肋。”
“要恨,就要像淬了毒的刀,只留锋刃,不留余地。”
池匪突然笑,只是眼泪都笑出来了,他又颤颤地咳,咳得脊背都弯成了一张拉满的弓,指节死死抠着睡衣边角,指腹泛白得像失了血的白纸。
胃里是空的,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撕扯着。
恨的刃、爱的刺,裹着翻涌的寒意往骨缝里钻,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偏生那笑还僵在嘴角,泪珠子砸在手背上,烫得像烧红的针。
他咳得半口气挂在喉咙里,攥着心口的布料狠扯,声音是劈了岔的哑:
“你凭什么啊?!我的爱你说拿就拿、说扔就扔,跟扔团烂纸似的!现在连我这点恨都要捏着管着——你踏马算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上帝了?我是个人!是疼了会喊、心裂了会淌血的活人!不是你摆弄来摆弄去的玩意儿!”
两人对峙着,一个瘦削虚弱,一个久病缠身。
沈渊的手青筋暴起,指腹磨得旧婚戒痕迹发烫,喉间咳意压了又压,声音是绷到极致的哑。
他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当年结婚,是假的。”
一句话砸得空气死寂,他没抬眼,只听见对方呼吸猛地顿住。
“我没多少日子了,只剩两年。”指尖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割在心上,“当年假结婚逼你走,是怕你跟着我……”
如果之前的假结婚是迟来多年的道歉,那他“只剩两年”这个消息,在长达无数个世纪的时间里,让池匪的心痛到像被烈火灼烤一样。
尽管几句话的时间明明一分钟都不到。
怕他跟着他怎么? 沈渊没说完,有口难言。
他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不说,看着你恨我恨到不吃饭、咳得站不稳,我……”
话音未落,喉间腥甜涌上来,他猛地偏头捂住嘴,指缝间漏出细碎的咳声,肩膀控制不住地发颤。
藏了这么多年的真相,终于在这一刻,连带着隐忍的疼,全摊在了阳光下。
他慢慢蹲下,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点了支烟。
死寂。
烟蒂灼到指尖,他浑然未觉,慢悠悠地捻灭在地板缝里。蜷膝抵胸的姿态透着股卸力后的颓,后背却仍绷着无形的线。
脆弱好像只是在他身上待了几分钟,再看过去时,他眼底已无半分波澜,只剩教父惯有的冷冽掌控。
“该说的,一字没瞒。”他声音又平得像冰面,听不出半分情绪,“你要恨,就记着这算计;要爱,就当是场梦。”
听听,多高高在上,多善解人意。池匪抬手猛擦了一下双眼。
顿了顿,沈渊抬眼,目光沉沉锁着池匪,薄唇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别想着回头,也别来见我。你要是还念着半分旧情,就把我当成死仇,拼了命往上爬,爬到我够不着的地方,再也别想起我。”
池匪的目光里含着太多东西了,沈渊却恍若未觉,继续说着扎心戳肺偏又沾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感情的话。
“强到能独当一面,强到没人再能伤你——这是你欠我的,也算是,你对我这几年算计,唯一的交代吧。”
他倒想得开,想得远。
眼泪砸在地板上溅开,池匪攥紧拳,指甲掐进掌心,硬是把呜咽堵成胸腔里的震颤。
视线模糊到只剩那人指间熄灭的烟蒂残影,可脊背却挺得笔直。
那是他奉若神明的信仰,是他熬过低谷的全部底气,可笑吗,如今全成了算计。
而他,也要死了。
崩溃像潮水淹上来,却被骨子里的倔,硬生生地顶回去,池匪红着眼:“欠你的?那你呢?你欠我的,用什么来偿还?”
他踉跄着站起,上前半步,拽住地上靠床沿坐着的沈渊的领带,眼底翻涌着爱或恨的浓烈情绪。
“我告诉你,我站在最高处,绝不是为了配得上你的算计。我要让你看着,看着我没了你,也能活得比谁都好!”
说得气势十足,可话尾的颤音却暴露了恐惧。
那个男人教他赌石,却没教过他赌命。
沈渊又抽出一根烟,续上。
烟还没点着,就被猛地抽走——池匪攥着那支未燃的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还凝着未干的泪。
“谁特么允许你死了?”
昨天打比赛赢了嘿嘿????????????????????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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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野性难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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