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时二刻,凌波宫外。
李隆基按刀伏于暗处,身后两百名羽林死士寂然无声。
“完事皆巨,请公主放心”公主府内,纤手将纸条点燃焚烧殆尽,火光映在公主的脸上,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更漏声隐约飘来,数到第七声时,彩书阁倏地亮起三盏赤灯笼——太平公主的信号到了。
“葛福顺!”李隆基低喝。左千牛卫中郎将撕开禁军袍服,露出内衬的玄甲:“玄武门戍卫已饮过‘醒神汤’,半刻内无力执戟。”
话音未落,远处掖庭宫忽起火光,浓烟中爆出竹节般的脆响——婢女们按计划点燃了猛火油伪装的爆竹。
“趁乱,杀!”李隆基挥刀斩断宫门铜锁,门缝却只裂开三寸。见上官婉儿手执灯笼率领宫人迎接,羽林军率行冲入宫中,撞开凌波殿门时,韦后正将传国玺塞进襁褓。婴孩啼哭骤止——她竟生生捂死了亲孙,只为将玉玺藏入死婴腹腔。
“李氏小儿,你可敢弑君?!”韦后癫狂大笑,吞下传国玺一角:“本宫乃天命……”话音未断,李隆基的横刀已斩落凤冠,十二颗东珠滚入殿前血河。
婉儿正想趁乱离去,两侍卫挡住了她的去路。
“实在是佩服上官昭容的好棋局啊,”临淄王李隆基衣甲已浸满了血,“可先别着急走啊,本王还没有好好感谢上官昭容的大恩呢。”
婉儿将起草的李显遗诏的底稿举起:“婉儿此生衷于李唐王室,初心从未改过。当然临淄王大可以说我为韦后党羽,祸乱朝纲。”婉儿抬手握住伸来的利剑,随后露出一抹安然的笑意:“李三你杀我,可正朝纲;不杀,可安天下。选吧。”
临淄王拿起诏书,笑道:“上官昭容果然聪明!可惜如今人心不稳啊,我不杀你,可不让人心生疑惑吗?”随手将诏书原告掷于地上。
将士会意,温热的鲜血洒在临淄王手上,婉儿倒在了旗帜下,绽放的红梅中:看来我不得不食言了,令月啊,我死后还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吗,世人皆唤你为太平,我亦盼你一世太平。
公主府内——
“公主!”青鸢冲进房间,见公主趴在遍地诗稿中,“上官大人她……”
换来的却是无底的沉默,静的让人可以听见烛火爆蜡芯的声响。久时,公主苍白的手指攥紧了诗稿,分明的骨节咔嚓作响,眼泪晕湿了那几行簪花小楷: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宫内大火烧了一夜,空气中尚混着血腥味,彩书阁的焦梁仍在滴落混着血水的雨。
太平公主踏入废墟,每走一步都撕扯出细碎的裂帛声,像极了婉儿生前批阅奏折时撕去谏言的动静。大殿前,一具焦枯的指节紧攥着半截并蒂簪。
公主蹲下身:“傻瓜……”她突然哽住,十几岁那年将这簪子送给婉儿时的笑容仍然历历在目,如今花萼那一点珍珠,混着血水凝在太平掌心。
侍女欲上前收敛骸骨,却被她厉声喝止:“退下!我要亲自替昭容更衣。”
“说好谁先背约,便噬心而亡。”她将半截并蒂簪狠狠握住,刺的掌心流血,“你倒痛快,留本宫独尝这噬心的滋味。”
三更时分,公主独坐彩书阁烧塌的妆台前,收着诗稿残卷,“你总说要做则天皇帝那样的墨,如今倒真成了字纸灰。”
宫墙外骤起马蹄声,李隆基的亲卫正在满城搜捕韦氏余党,随即她提笔写下: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
珠沉圆折,玉碎连城。
甫瞻松槚,静听坟茔。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双生柏下,公主倚在碑前,抚摸着碑上“上官”二字,手中提着一盅开封的椒花酒,显然是喝醉了。
“公主起风了,我们回府吧。”青鸢在一旁劝道。
“我想再陪陪她……”
景云二年,立临淄王为太子,太平公主于长安大明宫内光范门前力拦上朝宰相,请废太子。
景云三年,李隆基即位,改元先天。
先天元年,太平整理好上官婉儿文集藏入太平观内。
先天二年。
“公主!你赶紧从偏门跑,我已经和惠范打点好,他会在宫外接应你。”青鸢匍匐在公主面前,“青鸢自小来便侍奉公主左右,如今也终于有报答殿下的时候了,殿下,
青鸢早已是笼中鸟,不能在伴殿下左右了”,说着推了公主一把,“殿下快走!”
羽林军查封公主府,李隆基肃清公主党羽,改国号为开元。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惠范,这句佛语啊,我好像明白了,还记得我之前问你是何因果将你困在这里,如今看来,这因果也真是牢牢把我锁在这皇城里了……”公主跪坐在弥勒佛前,双手合十,“山长水阔,何处太平,和尚啊,这因果也该走完了……”
开元元年,太平公主自缢于观内,惠范和尚如人间蒸发一般,太平观一日之内成了断壁残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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