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铺自从有了金三娘这个得力帮手，余皎皎能抽身出来，做很多其他重要的事，比如无渊返回无双城后，第一次由沈家牵头的商会晚宴。
沈父自然坐在主位，各家商户纷纷过来敬酒寒暄，沈二叔一脸不悦的坐在副位，三叔长袖善舞，接来送往的招呼客人，五叔前日贩茶身负重伤，卧床休息没来，无渊则跟余皎皎一起检查每一道菜。
“你不跟他们长辈坐一桌，在我这凑什么热闹？”余皎皎歪着头，忙着给手里的各色菜式雕花。
“有父亲和叔伯坐镇，我露个脸就行了，我帮你吧，这么多菜，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无渊帮余皎皎把做好的菜，递给传菜的侍者。
“樊楼掌柜姚娘怎么亲自来了？”商户们停下手中筷子，议论起来。
这次筵席是余记承办，往常都是在樊楼。
姚娘一身金簪簇拥，璎珞垂地，腰间水绿色的环佩尤其夺目。身段袅袅娜娜，气势上却丝毫不输在场主位混迹商界数十年的掌柜们。
“沈老板，前几日，无渊公子将我们樊楼的花魁娘子宋葎借去，好几日了不曾归还，我是特意前来要人的。”
“什么花魁，宋葎只是伴舞，这个姚娘怎么信口胡说？而且我们不是赎回了卖身契，她这是什么意思？”
“宋葎的卖身契，我已经交给她，只不过没有去衙门办理手续。”
“那她是来找茬，还是要钱？”
这么重要的场合，姚娘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众人的面，打沈家的脸面，二伯父刚要呵斥，沈父笑眯眯地拿出一张卖身契，还有官府盖章的文书。
上面写的正是宋葎。
“花魁什么的，恕沈伦没有听说，不过我五弟最近新纳了一房妾室，是个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姚老板，可要认一认？”
屏风后，走出一个清丽女子，正是宋葎。
“沈老板，你莫不是告诉在下，从今往后，与我们樊楼，不想再有生意往来了？”姚娘语气不善，带有威胁的口吻。
“姚老板，火气这么大，不妨尝尝渊儿茶王争霸赛上，带回来南诏国的滇茶，滋味不错。”沈伦笑着撇开茶碗里的浮沫，玳瑁眼镜闪过一抹精明。
“南诏？你们……”姚娘欲言又止，当着众人面不好言语，气的一脸铁青，咬牙切齿道，“沈家不怕得罪了樊楼背后之人？”
“以后再往南边，就不止走水路，南诏国已经修好了栈道，茶马山路通商，姚老板，以后这生意可就不是一家独大了。沈家何惧之有？”
“那以后，樊楼恐怕做不了诸位的生意，告辞。”
樊楼不止是一间酒楼，姚娘背后是南越旧部的势力，数十年前北月氏南攻，旧朝越国丢盔卸甲，一路退守至临江南，通过漕帮把持着南方的水路交通要道。
中原沈家与南诏联盟，对南约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所以姚娘才会如此忌惮。
但是姚娘闹了这么一场，众人吃菜的时候意兴阑珊，余皎皎想借势推一波春波绿的计划也泡汤。
宴会散去，沈父留下无渊和余皎皎两人。
“前日，你五叔救下了宋葎，她一个孤女，拿着卖身契东躲西藏，想要一个人返回南诏，好不容易没有被樊楼重新抓回去，却被贼人盯上，幸亏在茶马栈道遇见了你五叔，才侥幸活命。”
“那她哥哥，宋菁在何处？”
“她一介孤女，哪里来的哥哥？”沈伦不解。
无渊和余皎皎面面相觑，那日在茶山，他们分明见过宋菁，是一个俊秀的男子。
“宋葎就在屏风后面，你们去问她不就知道了。”
“对不起，那日情急之下，骗了你们二人。”宋葎从屏风后走出来，羞愧难当，直接跪在地上，泪眼婆娑死命磕头磕出血。
“使不得。”余皎皎将宋葎扶起来。
“我原本是南诏大祭司的女儿，母亲被诬陷，战死之后，我逃亡流落异乡，戏园为了保住自己，我一直女扮男装，结果命运弄人，学戏的师傅觉得我天资优异，又让我扮作花旦，我的秘密被南越知道了，他们以我为饵，设下陷阱，我还间接害死了蒋氏，罪该万死，只是沈清尚在昏迷，待他醒来，我一定以死谢罪。”
“你们之间的事，真真假假，我们外人不知缘由也不好干涉，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真心待五叔？不会害他？”余皎皎有些生气，质问宋葎。
“妾身愿结草衔环，不会辜负五郎的一片真心。”
“为了你一人，得罪了整个樊楼背后的势力，这是个赔本买卖。”沈父一直在旁观，出言提醒。
“我手上有樊楼的账本，有他们密谋造反和策划钱荒的罪证。”宋葎从袖中掏出证据，双手呈给沈伦。
“你胆子真大，能活到今天，还真是福大命大，希望他日也能借你的福气，庇佑沈家。”沈父翻阅账本，面色凝重。
“只求您让我照顾五郎，往后听凭驱使，绝无怨言。”
“我有一个条件，不知你答不答应？”沈伦摇着头，皱着眉。
“宋葎说过，无有不从。”
“等五弟病好，你二人即刻离开，前往南诏，此生不得再踏入轩辕半步，也算是我对太傅的交代。”放下茶碗，沈伦做了一个决定。
“宋葎谢过。”宋葎又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去吧。”沈父叹了口气，他五弟的性子，他最清楚死脑筋，认准一件事，不撞南墙不回头，先前对蒋玉菡做了许多错事，不容宽恕。
若是以沈家利益为先，沈清未曾善待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珍惜与蒋玉菡的婚事，破坏沈家与太傅之间的盟约，差点害了沈家，以沈家族长的身份，本应该按照族规将他逐出族谱，可作为兄长，他实在不忍看他一生就此蹉跎。
沈伦让家丁先护送宋葎回沈府，照顾重伤昏迷的沈清。
“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莽莽撞撞，不顾后果，还得为父替你们善后。不过，也正是因为皎皎这份勇气，才能快刀斩乱麻，结束了一段错误的婚姻，不过，又缔结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为父也不知道夸你们，还是责骂你们好。”
“伯父，多谢您放过了蒋玉菡，这些事都是我自作主张，您责罚我吧。”余皎皎没想到自己一时莽撞，能牵扯出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有些后悔又自责。
万幸有沈父帮忙，不然不知道弄出什么乱子来。
“以后，生意上的事，你帮衬着点无渊，让我也省省心，就算是报答我了。”
“这……”余皎皎支支吾吾。
“你不愿嫁给渊儿？”沈父嗅出一丝不寻常。
“沈伯父，我实非良配，我……”
“我年纪大了，不敢再乱点鸳鸯谱，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商量着办，就像你问宋葎的那句话，你可喜欢渊儿？将来会害渊儿吗？”
“我……不论何时，我都不会伤害无渊。”
无渊听到此言，压抑不住嘴角勾起，心上人的郑重承诺，比甜言蜜语更让人快慰，更何况当着父亲的面见证。
日后，余皎皎想狡辩不认都不行。
山路难行，余皎皎总是走在后面磨磨蹭蹭，无渊以为她走累了，伸手去扶，余皎皎不仅缩回手，还把手背在身后，无渊想牵手都不行。
无渊并没有发觉余皎皎的踟蹰，只是一心想给她一场承诺的十里红妆的婚礼。
没有亲族，那他就去求德高望重的方丈当证婚人。
灵泉寺，无渊恭敬地递上婚书和樊楼的账本。
“一直苦于找不到樊楼的把柄，没想到竟然送上门来。”
老方丈正与太傅对弈，停下吃白子的一手。
“婚书这么快，父子俩还真是心急，我一时间找不到贺礼，这串金丝檀木佛珠，赠给你们做结婚贺礼。”
旁边的太傅，欲言又止：“这可是……”
老方丈用眼神制止太傅说下去。
“怀瑾，这盘棋，你输了。别忘答应我一个条件。”
“方丈棋艺高绝，怀瑾认输。只要不违背忠义二字，怀瑾定当做到。”太傅拱手，收拾棋局上的残棋。
无渊跪在地上，恳请道：“太傅，无渊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您答应。”
“我跟你们沈家没什么瓜葛，你怕是找错人了。”太傅虽然知道女儿尚活在人世，但心中不免有气。
“怀瑾，不妨先听听。”
“无渊想以钱换钱，将这些铜钱上交国家，重新铸钱。”
无渊拿出一枚飞轮钱，残缺一圈的铜钱，太傅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钱币贬值，物价飞涨，长久必伤及国本。
太傅思忖沉吟，半晌道：“铸钱乃国家大事，草率不得，待我容禀圣上。”
“怀瑾，你刚才输我一局。”
“这……”
“多谢太傅。”
外面忽然有兵器打斗声，灵泉寺一百零八武僧，各个身怀绝技，谁敢贸然乱闯？
无渊冲到外面，竟是一只通体金黄，双瞳如炬，皮毛赤红如烈焰龟甲纹路，立扛山岳，武僧持棍伤不了巨兽分毫，耐他不何。
“无渊！”余皎皎心急火燎地从山下赶来，身后跟着卫庄和几个暗卫。
“公子，沈府遭受此兽袭击，被阵法击退，受伤一路逃窜至此，我们前来护卫公子安危！”卫庄持剑，对准凶兽。
“这是什么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骇人。”太傅有些惊慌。
方丈平静地捻着长眉，淡然道：“是吞金兽。”
吞金兽只爱吃金钱，定是闻到钱味，奔着钱而来。
无双城有防御大阵，沈府还有九重璇玑阵和众多一品护院高手，一般妖兽和小贼从不敢靠近，是谁破坏阵法，让它进入无双城的？
吞金兽被团团围住，不知怎么逃离，巨大的妖尾扫过众僧人，暗卫也七零八落的趴在地上，吞金兽抬头四处嗅，鼻子轻皱隐约闻到一股味道，似极为喜悦。
无渊持剑刺中吞金兽的脖子，吞金兽被激怒，金色兽毛炸裂发出刺眼强光，兽性大发，张开大口要一整个囫囵吞吃了无渊。
卫庄扑上前来，护住无渊，被吞金兽一掌拍飞，卫庄趴着地上吐了一口血，动弹不得。
吞金兽扭着脖子往卫庄走去，大口喘气，眼瞅着就要吃了卫庄。
“嘘，闭气，不要出声。”余皎皎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余皎皎丢了一枚铜钱，吞金兽有些疑惑不满，巨大的爪子挠了一下，嫌弃小小一枚铜钱不够它塞牙缝的，正要发怒踩倒地的僧人，无渊飞身将受伤僧人救起，石砖地上一个深深的大坑。
余皎皎声东击西，趁机跑到藏经阁，将门打开，躲在门后。
吞金兽发狂似得重进藏金阁，吞噬里面的铜钱。
余皎皎悄悄潜伏在房梁，不出声。
等了好半天，吞金兽吃的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余皎皎忍痛用鱼叉划破掌心，鲛人虽然没有什么厉害法术，但鲛人血有净化功能，能克制凶兽体内的混沌之气。
余皎皎趁吞金兽走到门口的时机，从房梁一跃而下，恰巧骑在它背上，用带血鱼叉插入吞金兽眉心的金色钱币。
吞金兽扭曲挣扎，癫狂跃起，后爪翻扑欲将余皎皎从身上甩下来。
无渊接住被甩下来的余皎皎，搂在怀中，用剑连挥数招，挡住吞金兽的报复攻击。
吞金兽嚎叫不止，在刺眼金光中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兽。
挠挠头，可怜巴巴的凶叫。
“哈哈！妙哉！”老方丈赶来，拎起小吞金兽的脖子，赞道：“小妮子好身手啊。”
“小家伙，吃饱了吧？”老方丈摸摸吞金兽的脑袋，说道：“这吞金兽吞吐金钱财宝，等到京城，喂它一些雪灵芝，它闹肚子自会把吞进去的钱吐出来。”
“刚才还是庞然大物，这会变得这么小巧？此妖会不会还会变大伤人？干脆，斩草除根，斩杀此妖物！”太傅一脸担忧，刚才的情况，他可不敢冒险靠近。
吞金兽委屈巴巴，老方丈拿出一个玄铁笼子将它关进去。
老方丈递给太傅，说道：“放心吧，它此刻元丹虚弱，没有个五六十年修炼，不会再有力气伤人。”
转头用木鱼棍敲无渊：“别忘了，你答应老衲我的事，还等你重塑金身呢。”
“晚辈不敢食言。”
太傅将吞金兽带回沈府，将佛诞节收集到的飞轮钱，让吞金兽一口气吃下，撑得吞金兽打了长长的饱嗝，死活也不肯再吃一个子。
一行人前往京城护送太傅。
无渊担心此行凶险，吞金兽被其他门派势力盯上，肯定免不了腥风血雨，让余皎皎待在沈府更安全。
余皎皎以想收服吞金兽作为灵宠为理由，一定要跟随无渊一起上京。余皎皎害怕妖邪作祟，净化怨念的鲛人血必要时可以救无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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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灵泉寺素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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