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你再看看我是谁呢?
你问柳七。
你不是雷天明吗?他暴躁地朝你怒吼。
雷天明,天命,六扇门的总捕头,武当派曾经的青年才俊、杰出弟子代表,江湖世家子弟……也许还会有许多别的身份。
可惜,你并不认识雷天明。
我是你的老师。你对柳七说。
老师?你?
他已经信了一半。但不愿意承认。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我要去把雷惊风放下来。你让开。
你看着他,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爱管闲事的莽撞小孩。
想救人?凭你,你的功夫还是我教的,听过猫师傅的故事吧,你以为自己能赢我?
柳七抿了抿嘴,再看向你的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定。那就别废话,出手吧!
你轻轻一哂,飘到他眼前,食指轻挑,勾起他的下巴,你那暗红色的长指甲只要再用一点点力就能在那张白皙的脸上留下独属于你的印记。
可你知道自己是舍不得的。
其实,我们也不需要拼个你死我活,只要,你能满足我的要求,雷惊风自然会无事。
细长的指甲灵巧挑动着他衣前的飘带。
柳七眼神一黯,沉声问你想要什么。
你。你的声音不再像天命的那样浑厚低沉,而是华丽轻佻,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别做梦了。柳七挥开你的手,一字一顿道。
要么马上让开,要么就动手吧。
他已拉开了防御的架势。
你笑出了声。宝贝儿,你还没醒酒吗?且不说你不可能打得过我,单说这幻境,你出得去么?
柳七居然认真分析起来:我可能还不如雷惊风擅长解谜,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在这之前,我可以先打败你,逼你说出离开幻境的办法。
不自量力!
你懒得再和他废话,直接聚起一个硕大的火球向他丢去。
那团火焰在空气中越滚越大,到最后足有客栈标准间的一间房子那样大,足够烧死十个人。
烧死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宠物,你的心当然会很痛,可事到如今,你已无路可走,倒不如让他死了干净,也算是一种解脱。
奇怪的是,那团火居然还没有碰到柳七,你们明明应该距离很近才对。
除非,你们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
下一刻,他居然白手接住那巨型火焰,反手就原物奉还于你。
滔天大火排山倒海向你压来,还未完全感受到灼烧的感觉,你便已被吞没在火海中……
你到底是谁呢?
是千年前的那条小小鲤鱼,是住在水底水晶宫殿中的鲛人,还是躲在神秘山洞里教那名叫柳七的少年功夫的隐士?
你是雷天明啊。
前世的记忆随着冰棺的开启在你脑海里横冲直撞,你一下想起自己“听从”柳七郎的提议杀了他,一下又想起那新娘子哭花了红妆,脸上仿佛挂着两行血泪,你顾不上其他,拉起新娘子就往外跑,然而她用金簪刺伤了你,你被那伙恶人包围,被带到六王府的地牢关起来。
后来……
后来你知道他们定会割开你的皮肉,剖开骨头,寻找藏在鲛人骨中的那个秘密。
知道秘密的人,都死了。
你傲视着那伙人,尽管狼狈不堪被绑在破烂刑架上,却如天神下凡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你们都想死是不是?
他们怕了,不敢上前。
为首那个叫游百万的商人,似乎比其他人都要冷静大胆,他提议不如把你封印在冰棺里,待到秘密完全解开,再决定如何处置你的身体。
不久后,你完全明白了这老东西有多变态。
他每次来六王府,都会给那六王爷带来能让人感到“飘飘欲仙”的药粉,趁六王爷欲生欲死之际,那老东西便一个人偷偷来到地牢,在你的冰棺上做一些腌臜事,事后再偷偷清理掉那些不堪的痕迹以防有人发现。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直到有一个落魄的俊朗少年无意间闯入地牢。
他当时已经奄奄一息。
你得知他叫雷天明,是京城风雷镖局的继承人,或许如今该叫遗孤或漏网之鱼。
你们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
也算老天有眼,让你们抓住最后的机会,期待联手复仇。
用你的灵力修为,加上他的身世命格。
你抽出鲛人骨里的那条灵脉,把它安在少年身上,随后焚毁了原本属于你的鲛人躯壳。
从此,世上不再有作为鲛人的你,只有雷天明,背负血海深仇誓要杀光那群恶贼的雷天明。
你本无意再去找这一世的柳七,然而命运总是爱捉弄人,他偏偏要去管你那倒霉弟弟的闲事。
颈上的玉佩亮了多次,一次比一次更刺眼的红光,提示你他们身处险境。
你出手,带走了柳七。
这一世的柳七,还是喜欢行侠仗义和做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而你的心神再次无法控制被他牵引。你渴望尽快和他见面,以你如今的真面目。
二十九
雷惊风被白糖从大门上放下来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那桂花酒里果然下药了……
曦儿!他惊叫了一声,急忙跳起来向后山的方向跑去,不想半路遇到了杨雨姬。
别乱跑了,我知道他们在哪儿,我带你去!
雷惊风将信将疑,他对杨雨姬并不了解,何况她还是她名义上的未来大嫂,和天命算是一头。
杨雨姬猜到了他的心思,语速飞快解释道:我知道你还信不过我,我爹是当朝宰相兼太子太傅,他通晓星象,推算过天命的星盘,属火,而我是金命,南火克西金,我们不能在一起。而我之所以一直缠着他,是为了救他!我爹早就算到天命今年有一大劫,恐命不久矣,他不要我给他求的佛珠,却换了别的珠子,这是大忌!你根本不用担心柳七,他绝不会有事,倒是你哥哥,如果我们不快点赶过去,恐怕他真的要死在柳七手上……
胡说什么呢你!
雷惊风怒了,居然敢说曦儿要杀死天命,曦儿就是太有正义感了才会吃亏,还要被你编排,简直欺人太甚!
杨雨姬无语,默了默才说:但是你不希望他二人中任意一个受伤对吧?如果我说中了你就跟我走。
雷惊风一时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跟着杨雨姬。
他们来到天命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雷惊风怀疑地瞪着杨雨姬,只见她移动桌上的灯,下面现出一个半月状的凹痕。
杨雨姬歉疚地看着雷惊风,他曾经把我当成你,问过我有没有另外半枚玉佩,还给我看过这间房里的秘密,这玉佩的凹痕,我不知道用你那半是否可以……
她没说完,雷惊风早已迫不及待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玉佩试了起来。
玉佩亮了一下,居然真的可以。
藏在暗墙后的一间密室缓缓推开。
雷惊风直接冲了进去。
他们沿着迷宫一样的地下甬道一圈一圈走着,除了路还是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完。
这肯定是个障眼法,其实只有一间小暗阁,我们不过是在里面不停原地打转。雷惊风下了结论。
杨雨姬焦急地问道,那该怎么办?唉,要是玉梨在这里就好了,她可是女诸葛。
玉梨?你说的是那个梨儿姑娘?你们认识?
杨雨姬看了他一眼,我们是闺中密友,又同是辛夫人的义女。
义女?等等,那你不应该是天命的……义妹吗?
杨雨姬点点头,不错,但是他并不知道这层关系。当初让我接近他的也是干娘。干娘说他什么都好,只可惜杀孽太重,若是有一人能引领他走上正路,可算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本就对六扇门和天下第一捕头的名号感兴趣,自愿帮他减轻罪业,谁知还是……
不是,你图什么呀?信男人帮男人不如养条狗,狗喂熟了还会冲你摇尾巴,男人可不会。
是柳七的声音。
曦儿!雷惊风兴奋地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马上又想到什么,拉着他上下打量好好检查了一番。
放心,我没事,不过你那个大哥可就说不好了。
啊,你把他打死了?雷惊风张大嘴惊叫,当即被柳七轻捶了一拳。
瞎说什么呢,那是你大哥,我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得留他一条命。
哦,哦,那就好。雷惊风松了一口气。
天命在哪儿呢?杨雨姬着急地问道。
还是先想想我们要怎么出去吧。雷惊风想马上出去好好看看柳七到底有没有受伤。
柳七微微一笑,我先带你们出去吧,不过出去后要告诉你们的事,希望你们能承受得住。
他的表情逐渐凝重,在几人心上蒙上一层阴影。
一路无话,几人沿着原路返回,但这次只转了三圈便出去了。
柳七解释:这个幻境的原理是根据公输般设计的一款锁打造出来的,有人进来就会自动上锁,只要记好每个方位对应的步数就能出去。
防止你们问我怎么突然变聪明了,这是我在出口找到的,天命写的日志。
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外面干净整齐包着蓝色书衣,里面从第一页开始记录了天命的心路历程,背后真相随着每日点滴显露头角。
六王爷
秀泉山庄游百万
武当派驱风道人
花
记住是这些人害死了爹娘,有朝一日必当报仇雪恨,让他们十倍百倍偿还。
杀,杀,杀!
杀光这些人全家老小,一个不留!
他们连小松都没放过,他们的孩子也必须死。
姓游的老畜生想要长生不老,我便骗他加入毒蛛门,等他练到邪功第三层,便会全身溃烂,必须靠吸食人血维持正常。
他既然喜欢□□,就把他的妻女也一起变成毒蜘蛛,陪他在地狱里沉沦吧。
他是公输般的传人,而你是公输般救过的鱼,命中注定你们要在一起。
花家那小子居然没死,正好做我复仇的刀。先用他斩了驱风的儿子。
驱风的儿子和他那畜生爹一样,专好男风。中畜生看见花如眉那小畜生连路都走不动了,乖乖喝下那有毒的酒,当场毙命。哼,未免太便宜他了!
至于驱风,当年他觊觎先父,求而不得,萌生杀心。他甘愿给游百万当狗,带人去害死我娘和风雷镖局上下几十口人。
若是真刀真枪比试,他们那群废物怎会是娘的对手,可驱风用了游百万给他的百日香。
此乃洛城花家独门秘药,无色无味,通过粉尘颗粒吸入人体,中毒者登时全身麻痹动态不得,纵使有千般力气也使不出。
那群恶贼提前服了花家人给的解药。
若是花家人不知这秘药是给谁用的,也没有主动提供解药,他们家的两个女儿本可以不死。然而既然花家掌事的选择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血债原该血偿。
花玉梨当然也死了。我提前部署手下拿走了她的簪子。冷怜月还有利用价值,先吊着他。
你是修炼千年的鲛人,上一世与一姓柳行七的书生相爱,然而你因误会他始乱终弃,在他的婚礼上用一把匕首杀了他。
这一世,你找到柳七的转世,你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一开始只想保护好他,让他平安快乐长大,然而后来你还是情不自禁爱上了他。
他和上一世的柳七郎是不一样的,他没有柳七郎那样聪明机巧,会讨人喜欢,可是,你亲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他的正直他的朴实他的善良他的真诚他的倔强,由不得你不爱。
我让冷怜月和他的人帮我料理了当初害死爹娘的那群杂鱼。
说起“鱼”,我想到了一个瞒天过海的法子。
暗阁个个都是死士,向来不忌惮死尸。
将那群杂鱼,一个个削成鱼骨头。
对外,便说是件奇案。王晓明不是最信这些鬼神之说么,就让他去散播传言。
江湖上这潭死水,也该搅一搅了。
我让王晓明给柳七写信,邀他来京城。
终于能以本来面貌见他,不知这第一次,会是什么情形,想想还真有些期待呢。
你不想让天命和柳七见面,沿路施展法术布下陷阱,把柳七和你的小侄儿雷惊风关在一个地下暗盒里。
王晓明和那两个新来的小捕快被一阵马的嘶鸣声引到湖边,目睹了我手下那些被六王爷糟蹋过的姑娘们正在给他灌化骨之毒。她们预备把他做成一条船的龙骨,以后就好好在水里陪鱼虾玩吧。
王晓明这人其实还不错,可谁让他倒霉看到了不该看的,那也怪不得别人。
姑娘们还算心善,给这三人留了全尸。只是最后没处理干净,让他们湿着就上岸了。
那就继续推到鲛人那桩悬案上吧。
六王爷死了。这可有点不好玩了。
不过再找一个傀儡倒也不难。城东那个乞丐身量正合适。
驱风那老贼,当初想强迫我爹,爹宁死不从。老贼杀了爹,知道毒手药王的威名不是白来的,不敢动他的尸体,却敢让人把爹的皮肉完整剥下来,做成冰封在水晶棺里的“活死人”。
当初我在老贼的闭关室内找到了爹,一把火烧毁了尸体。又用兽皮复刻了人皮套在狼身上,引着那老贼去,狼虽把他活活咬死了,可实难解我心头之恨。
老贼既然那么喜欢人皮,就把他自己的烂皮套在娼馆里最下等的男倌身上,让他死后接着好好享受。
只剩下游百万了。老畜生当初想收购我风雷镖局,娘不同意,他便利用六王爷的权势、驱风的色心、花家的贪婪,活活害死我雷冷两家近百口人。
素练姑姑有幸逃脱,改变容貌和身份卧底武当,本欲报仇,奈何她一介女流之辈势单力薄。
不,女子生来便强于男子千百倍。她们只要团结起来,便不怕男人的欺压。
集结被六王爷欺凌过的刚烈女子,素练姑姑培养了一批娘子军。临终前,她把号令她们的符令传给了我。
便是那六扇门总捕头的令牌。
姑姑告诉我,当年她假扮男装在六扇门任职,很快便破获几件大案,属下无不佩服。老总捕告老还乡,他们主动退举她为新总捕。只可惜,不久后冷家遭逢巨变,姑姑不得不以自己是女儿身为由退出六扇门,从此在武当忍辱负重伺机复仇。
然而,六扇门的人始终认可她,还给了她总捕头令。
只要她本人或者有这枚令牌的人回去,六扇门总捕之位便直接奉上。
固然我们的人利用**,毫不费力便收拾了驱风和六王爷,可游百万,多年来我们对他一直毫无办法。
他就像有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密不透风。
我给他当狗这几年,替他作了无数恶,也搜集了大量他的罪证,可是都不足以扳倒他。
老畜生对我并不完全信任。而朝廷,他的势力早就渗透进去,一般罪证恐怕连送他进大牢待两天都不够。
老贼还不知道驱风已死,六王爷也被换了芯。
他信了鲛人骨内一条灵脉,可助人延年益寿青春永驻这种荒野异闻。他在四处找鲛人骨,锯开看里面的灵脉。
世上哪里来的鲛人,可笑。
但老贼信,并且深信,这是最重要的。
他没多少时日,已经等不及了。
你还记得姐姐第一次带你去见雷飒秋,你永远忘不了那女人凌厉的眼神。
姐姐告诉你,她们需要一个孩子,属于雷飒秋和她的孩子。可惜两个雌体不能直接生,不然也不用找姓冷的人。
后来,她们有了一个孩子。据说那孩子叫雷天明,是个男孩。
可是生产当天,雷飒秋出了事,不久就死了。
她必须有一个能传承她骨血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就能安心去了。不对,也不能说安心,她的秘密得以延续,但只要知道这个秘密的,都得死。
你记得后来姐姐和那姓冷的男子在一起了,以风雷镖局总镖头雷飒秋的身份。你知道后来他们都死了。
因为他们无意间得知了那个秘密。
今日在擂台赛上,我见到了柳七。
想不到他做女子打扮也很漂亮,不过还是原本的模样更可爱。
他旁边那个讨人厌的小鬼,为什么那么像小松?小松不是已经……不可能,当年是我亲手埋葬的小松,还试了好多次想救活他,可是当时小松早已没有了气息。我不会记错的。
姬羽阳,她的眉眼是有几分像小松小时候的样子,可我怎么会连自己弟弟都认不出!我不过是想要将来借她父亲之手打压游百万。既然干娘以为她与我投缘,也只好将错就错,让她们误会去吧。
那玉佩是真的,难道他真是小松?
记录者本人的心思就交代了这些,剩下的主要是各种机关暗器毒药的设计图纸或配方钻研。
雷惊风前后粗略数了一下,天命大概设计了上百种暗器或机关,研制了好几百种毒药配方,还搭建了十五、六个幻境迷宫或奇门阵法,其中包括刚才困住他们的那个小型迷宫。
这,都是他一个做的?
有些应该是从别处收集来的吧,你没看到还有皇家辛秘和武林各大门派的独门绝技,想必他假意效忠游百万和六王爷,从他们那里也获得了不少资料。
诶,我就不明白了!他都这么大本事了,干嘛还要给那群恶人当狗,就算是“卧薪尝胆”,这卧的时间也有点太长了吧!直接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不好么?雷惊风拍着手中卷起来的日志痛心疾首地说。
柳七迟疑地看着他,你就想到这些?这里面,还记录了有关你的身世……还有你不觉得这两种记述实则出自同一人之手么?天命可能不是你的哥哥,还可能被夺魂了或者是精神分裂。
杨雨姬及时打断了这两人的发散:你们谁能告诉我,天命到底在哪儿,这本日志又是怎么来的?
柳七答道:天命暂时待在六扇门大牢里,可不是我把他关起来的,是他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会儿。至于这日志,是玉儿姑娘带我找到的。
嗯?我越听越糊涂了。好曦儿,你就别打哑谜了,快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讲给我听吧!
风雷镖局总镖头、雷东升之女雷飒秋与女子通奸,伤风败俗、违背人伦,其名下镖局护镖不力、谋财害命,数罪并罚,其罪当诛,刻不容缓。本官奉京城六王爷口谕彻查此案,现证据确凿,人犯已查明正身,左右听令,将人犯押到午门,斩立决!
慢着,人命关天,岂可儿戏!书生柳七郎从人群中走到公堂正中央,朗声道,大人说奉六王爷指令判决雷飒秋斩立决,那六王爷是个什么,不过一闲散王爷,凭什么管江湖之事?雷飒秋与女子相好,又触犯了哪条例律?至于所谓护镖不力谋财害命云云,更是子虚乌有,指鹿为马!江湖事自当江湖了,朝廷想来管江湖人的事,倒先派几个得力人手来,否则,众人不服,定当大闹一场。
说着,柳七郎挥剑斩断雷飒秋身上的枷锁,再一挥剑,直指堂上正襟危坐的官员,只听“嗖”一声,那名官员头上的乌纱帽被砍断,所幸的是剑没有砍到他的头皮和头发。
那官员临危不乱,虽然形象看上去略显狼狈,但端坐的姿势倒是毫无更改。
大胆!来者何人,竟敢扰乱公堂、劫持刑犯、斩杀官员,来人,速速将此人给我拿下!
柳七郎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嘲弄的光,随即面色一寒,执剑的手腕轻轻向下一用力,只听“咣当”一声,堂上的红木案登时成了两半
再看那官员,缓缓站起来,径直走到了柳七郎面前。
找死!那官员沉声低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扼住了柳七郎的喉咙。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下一瞬,他已将柳七郎单手举到半空中。
狠戾的光从官员双目中射出,那双眼睛漆黑如寒夜中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没有一丝温度。
那分明是属于雷家人的眼睛。
雷飒秋冲上前来,用力扇了那官员一巴掌——逆子!
那官员竟是天命。
他抬起被扇红的半边脸冲着雷飒秋,唇边漾起阴毒的冷笑。
娘亲,你生的好儿子,与男子苟合,念在他自幼失怙,缺识少教,长兄如父,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替你和爹爹好好教他。
这柳七郎,便是下一世将与他苟合的男子,不如从根上断了,也免得将来生祸。
雷飒秋看向柳七郎的眼神逐渐变得恼怒。
你居然敢勾引我儿!今日我便杀了你——
呜呜呜好可怕的梦啊,曦儿,都怪天命那个神经病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害我现在脖子痛心痛手痛浑身都痛!你快帮我捂一捂心口,这里好凉!
雷惊风死死拽着柳七的手往自己身上引,柳七在听到“苟合”“勾引”等字眼时早已红了脸,当下又羞又怒,想甩开雷惊风的手却又甩不开。
雷惊风!不是你要听后面的事的么,你怎么睡着了!
雷惊风黑圆的眼睛滴溜滴一转,不假装睡着怎么支走那个杨小姐和你单独在一起——没想到后来真睡着了,想来是你身上的草木香气有安神的作用,我在你身边就很安心,什么也不愁,于是便睡了过去。
柳七想推开靠在自己肩上像小狗一样嗅着的雷惊风,奈何对方的手又缠上他的腰,像个八爪鱼似的怎么也甩不开。
你别□□!柳七大红着脸,声音都变了调,却只觉身上越来越热。
难道,他又陷入了天命制造的幻境里?
思及此,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似乎不那么热了。
柳七冷着脸一掌拍向雷惊风后心,将人推到离自己好几尺外。
曦儿,你别生气,我们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雷惊风再度攀上柳七的脖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
柳七抬眼细细盯着他,只见雷惊风神色清明,表情严肃,显是发现了这间屋子有问题。
这是天命的屋子,而他们以前从没在这里逗留超过一柱香的时间,更没有认真查看过屋内的布置。
雷惊风搂着柳七的脖子轻轻蹭着,故意放大声音说:曦儿,折腾了大半日,你也累了吧,我们去天命的床上休息一会。
说什么……柳七别扭地推搡着雷惊风,却不真正用力,两人跌跌撞撞走到天命的床前。
雷惊风抱起柳七坐到床上,单脚勾了勾东角处,床开始摇晃,两人便一起翻了下去。
他们落在一个软绵绵的垫子上。
这天命,对自己还挺好……雷惊风还保持刚才抱着柳七的姿势将人护在自己怀里,柳七急忙跳开,不满地冲他抱怨道:你小子故意的吧!又害我掉进陷阱,跟你在一起就没好事……
只见他们头顶上的入口已然紧闭,密室狭窄,仅能勉强容下两人,四壁光滑,有一处极细的通风口,地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墙角处放着一口箱子。
雷惊风过去小心打开箱子,但见里面装有干粮和淡水,一身夜行衣;将这些拿出来,再看下面,居然藏有大量金银珠宝。
珠宝在暗室中发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小小一方天地,显然这些宝物价值不菲。
雷惊风与柳七面面相觑。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大哥都跟你说了?
雷惊风沉思片刻,答道:我不知道算不算是他跟我说的,其实看过那本日志,我小时候的记忆似乎恢复了不少……小时候,记忆里的“大哥”曾经带我来到爹娘房里,带着我见过密室以及里面藏的东西,他告诉我,假如有一天家里出了意外,我找不到爹娘和哥哥了,就一个人到这间屋里,从床上下到密室,之后拿了东西直接从通道逃走……
雷惊风把箱子挪开,掀起下面的铁板,只见一道微弱的亮光,说明下方是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天命的房间布置和我记忆中爹娘的房间布置并不一样,但床应该是按照原来那张复原的,我看了一眼床柱的形状就认出来了。
柳七心想这天命还会狡兔三窟呢,看来不仅复仇计划已久,精神分裂的时日也不短。
他不好意思直接说雷惊风的大哥,委婉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难道还要顺着这密道走?
雷惊风挠头,你说,我们若是顺着密道往下走,不会半路遇到从另一边挖密道的天命那货吧?
谁知道呢。柳七耸肩,在昏暗中盯着雷惊风的眼睛,你难道不想直接去见天命,当面问清自己的身世?说不定,你真是雷家的孩子,他却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出去,直接到六扇门大牢里找天命?
柳七颔首不语。
雷惊风抱住柳七,曦儿,我们再待会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用面对那些讨厌的人。
密室里光线昏暗但有风流通,雷惊风身上的奶香传到柳七鼻腔里,甜甜的很好闻,令他莫名心安。
上方忽然传来说话声,柳七忙拽了拽雷惊风,两人一起躲到角落里,屏息闭气留心听着。
说话的似乎是杨雨姬。
我已经怀了天命的孩子,现在正是去父留子的好时机。
听到“去父留子”,雷惊风和柳七皆是大惊。
外面的杨雨姬继续道,反正天命知道了那个秘密也命不久矣,我们直接给他个痛快。
另一个明显不是天命,听上去有几分耳熟的男声说:杀了他事小,主公怪罪起来事大。
怕什么!杨雨姬突然提高了声调,大概是急于下手——主公连冷杉都舍弃了,区区一个天命,你以为主公会在乎么!
那男声道:休得妄言!主公的心思岂是你能揣测的。
杨雨姬没了声,大概是心知自己太莽撞。
之后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显然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找到了!杨雨姬惊喜的叫声传来,雷惊风忍不住够着头顶上方的细缝去看——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枚玉质令牌,上书“六扇”二字,大约是可号令整个六扇门的令牌。
纵使天命再不谨慎,这么重要的东西怎能随意丢在房内,轻易便被人找到。雷惊风和柳七皆以为天命此举乃有意为之,是诱敌之计。
杨雨姬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这令牌,怕不是假的。不如我去大牢问问天命。
她询问那名男子。
雷惊风方才看清,那男子高大魁梧,着一身黑袍,兜帽遮头,又以鬼面具覆脸,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然而他的身型看起来颇为眼熟,雷惊风一时竟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
待那二人离开良久,雷惊风与柳七再三确认已无人在外,方才小心从暗室中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去后山。
二人来到后山隐蔽处。雷惊风恨恨道:想不到那个杨雨姬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还提到我爹,那么久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可是我没看出她身上有练过蜘蛛功的痕迹,难道她是其他门派的妖怪?
柳七思忖道,刚刚我们在暗室里只闻其声,未能近距离观察其人,那女子到底是不是杨雨姬尚不可知。不过你说看到他们搜出了天命的令牌,他们还说要去大牢问天命令牌是不是真的,从这件事倒能排除那二人的身份。
其一,他们肯定不是六扇门内部人员,大抵也不会是朝廷官员,否则不用问便该知晓令牌真伪;
其二,他们要这令牌有何用?号令六扇门内部么?我们都知道六扇门就是个空壳子,外人即使不知,可这六扇门只是负责查案的,于江湖朝堂大事都插不上手,除了天命更没有什么能人——可是难道能用他的令牌号令他本人吗?我看他们拿这令牌去交换什么的可能性倒更大。
雷惊风不解,如果要交换什么东西,有必要去问天命令牌是真是假吗?天命也不一定会说实话啊。
柳七将目光投向雷惊风颈上的玉佩,你刚刚说那令牌是玉质的,会不会……
雷惊风心领神会,拿出玉佩与柳七一同端详:可是,这颜色看着也不一样啊。
的确,雷惊风和天命的玉佩材质十分神秘,且同为稀有的水蓝色。而那玉牌却是白色。
柳七轻敲指节凝神思考,琥珀色的眼睛绕过雷惊风望向远空。
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是要杀了天命,你……可要去救他?
啊?雷惊风半张着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虽然天命那货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们也算认识,他可能是我哥,也可能不是,不管怎样我都想当面问问清楚,所以,自然不能让他先死了……
当然,这都是我的事,曦儿,如果你不愿……
柳七将手覆在雷惊风紧张半握的拳上。
好,我明白了。那我们便去救他。
雷惊风惊喜地看着柳七。四目相对,穿梭树丛间的光影在柳七琥珀色的瞳仁里投下斑驳异彩,雷惊风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在那异彩间宛若流动的星芒。
曦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雷惊风激动得一把抱住柳七,不顾后者别扭挣扎,狂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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