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遥发现，大哥鹿衔和大嫂白情的相处模式，跟二哥二嫂那种明目张胆的拉扯较量完全不同。
白兰地信息素的Alpha大哥，在家时也常穿着熨帖的衬衫，坐姿笔挺，处理军部事务时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冷厉。而白情则像一只真正依人的小鸟，总是黏在鹿衔身边。
不是像没骨头似的软软靠在鹿衔肩上刷星网，就是捧着切好的水果，用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眼巴巴地看着鹿衔，直到对方无奈又顺从地张口吃下。他那把又软又糯的嗓子，“老公”、“阿衔”叫个不停，甜得能齁死人。
鹿遥起初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直到那天下午，他路过家庭影院虚掩的门口，无意中瞥见里面的一幕——
白情似乎因为鹿衔临时接到军部通讯、没能陪他看完一部爱情全息电影而在闹脾气。他背对着门口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肩膀微微抽动，传来极其压抑委屈的啜泣声。
鹿衔高大的身影站在他旁边，平日里冷峻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无措，他想伸手去碰白情，却被对方轻轻躲开。
“小情……”鹿衔的声音是鹿遥从未听过的低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是我不好，别哭了，嗯？”
白情不理他，哭得更凶了，奶糖味的信息素都染上了湿漉漉的咸涩。
鹿遥看得心惊，正想悄悄溜走，却见里面的情形陡然一变。
背对着他的白情，肩膀依旧在轻轻耸动，发出可怜的呜咽，但那只垂在身侧、鹿衔视线盲区的手，却慢条斯理地、极其精准地，从旁边零食篮里拈起一颗裹着糖霜的浆果，无声地送入了自己口中。
动作流畅，姿态优雅，甚至带着点计谋得逞的悠闲。
鹿遥：“！！！”
他瞬间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大哥鹿衔，那个在星际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指挥官，此刻竟然缓缓单膝蹲了下来，从后方轻轻环住白情，下巴抵在他发顶，用一种近乎投降的语气低声哄着：
“别哭了，你想要什么？新季的星冕珠宝，还是想去梦幻星云度假？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白情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转过身，眼眶和鼻尖果然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他伸出双臂软软地环住鹿衔的脖子，带着浓重鼻音撒娇：“……那老公你明天一整天都要陪我，不准再理军部那些讨厌的通讯了。”
“好。”鹿衔毫不犹豫地答应，低头亲了亲他湿润的眼角，动作珍重。
鹿遥看着大哥那副彻底被拿捏、还心甘情愿的样子，再想起刚才白情偷吃浆果那娴熟冷静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他轻手轻脚、心跳如鼓地逃离了“事故现场”。
晚上，鹿遥忍不住跑去书房找雾眠。
Omega爸爸正悠闲地调着一种安神的香氛，空气中弥漫着宁静的草木气息。
“爸爸！”鹿遥凑过去，压低声音，把自己下午看到的“惊天秘密”说了出来，最后心有余悸地总结，“大嫂他……他好像是装的！大哥他知不知道啊？”
雾眠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弯了起来，左眼的泪痣都仿佛染上了愉悦的光彩。他放下香氛瓶，轻轻点了点鹿遥的额头，语气带着了然的笑意：
“傻遥遥，你以为你大哥真的不知道吗？”
鹿遥愣住了。
雾眠慢悠悠地解释道：“你大哥从小就跟人精似的，他那白兰地信息素，对情绪感知最是敏锐。白情那点小把戏，他恐怕第一次上当的时候就看穿了。”
“那……那大哥为什么还……”鹿遥更不解了。
“因为愿意啊。”雾眠笑得像只慵懒的狐狸，“你大哥就吃这一套。他享受白情对他撒娇，享受白情为了得到关注而耍的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在他看来，那不是欺骗，是情趣，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游戏规则。”
“一个乐意装乖卖惨，一个心甘情愿被‘骗’。”雾眠总结道，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啊，还小，慢慢就懂了。”
鹿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二哥被二嫂吃得死死的画面，以及父亲在爸爸面前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他们鹿家的Alpha，好像都有点……嗯，奇怪的“爱好”？
————
听着爸爸雾眠关于“周瑜打黄盖”的论断，鹿遥怔忡了片刻。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蓦然跳出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那个对他几乎是无底线纵容的Alpha竹马，商彧。
雾眠看着儿子忽然放空的眼神，以及微微泛红的耳尖，了然地笑了笑，一边整理着调香工具，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
“说起来，遥遥小时候可不是这么别扭的。那会儿啊，你最喜欢黏着你商彧哥哥了，像个小尾巴似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商彧哥哥’、‘商彧哥哥’叫得可甜了。”
鹿遥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忙反驳：“爸爸！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是啊，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分化成Omega后那点微妙的自觉，或许是察觉到商彧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纵容，还逐渐沉淀下某些更深、更令人心慌的东西……他就不再叫那个人“哥哥”了。
他开始连名带姓地叫他“商彧”。
而商彧，对此似乎并无异议，只是依旧沉默地守在他身边，在他每一次任性、每一次需要的时候出现。那份纵容，非但没有因为称呼的改变而减少，反而随着年龄增长，愈发厚重，像无声蔓延的藤蔓，将他密密地缠绕其中。
以前鹿遥只觉得理所当然，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此刻，看着大哥对白情的手段心知肚明却甘之如饴，看着二哥被二嫂轻易拿捏却乐在其中，再想起父亲在爸爸面前那永远硬气不起来的模样……
一个荒谬又似乎顺理成章的念头猛地撞进鹿遥的脑海：
商彧对他那近乎盲目的、无限的纵容……是不是也像大哥享受大嫂的“作”，二哥沉迷二嫂的“钓”一样，是某种他尚未理解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难道商彧也……
这个想法让鹿遥的心跳骤然失序，一股陌生的、滚烫的热意从心口直冲上脸颊，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他猛地站起身，有些慌乱地丢下一句“我、我回房了！”，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弥漫着安神香气的书房。
雾眠看着儿子仓促离开的背影，那双洞察世事的狐狸眼里笑意更深，他轻轻自语：
“看来，有些种子，马上就会发芽了。”
鹿遥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柔软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却吸收不了他胸腔里那过分喧闹的心跳。他扑倒在自己那张铺着云朵般柔软被褥的大床上，把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那个突然变得让他无法理解的世界。
哥哥们，嫂子们，父亲和爸爸……他们的相处模式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
二哥被二嫂一个眼神、一句软语就撩拨得失控，事后还甘之如饴；大哥明明洞察一切，却依旧配合着大嫂精心设计的“戏码”，沉溺在那种被需要、被索取的感觉里；还有父亲，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回到家却会因为惹爸爸不高兴而像个做错事的大狗……
他们都在享受着那种被“拿捏”的感觉。
那么商彧呢？
那个从小就像沉默的守护神一样跟在他身边的Alpha。陪他胡闹，替他收拾烂摊子，在他生病时整夜守着，在他无理取闹时也只是无奈地纵容着……他甚至想不起商彧对他有过任何一次真正的拒绝。
以前他只觉得是商彧脾气好，是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重。
可现在，他忍不住用刚刚窥见的“真相”去重新审视。
商彧的纵容，是不是也带着同样的意味？他是不是也……享受着这种被自己依赖、甚至是被自己“欺负”的感觉？
这个认知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鹿遥的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陌生的酥麻和心慌。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抱紧了怀里的枕头。
就在这时，他放在床头的个人终端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新消息。
发信人——商彧。
鹿遥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好几秒，才像做贼一样，慢吞吞地伸出手，点开了信息。
【商彧】：遥遥，下周的星际机甲博览会，要去吗？我拿到了内部票。
简短的文字，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
可鹿遥看着这行字，眼前却仿佛浮现出商彧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冷峻脸庞，以及那双只有在看向他时，才会不经意流露出专注和温和的眼睛。
他以前从未深思过这专注和温和背后意味着什么。
现在，他却忍不住去想。
指尖悬在回复框上，犹豫了半晌，鹿遥才慢吞吞地打字：
【鹿遥】：……就我们两个？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听起来太刻意，太……蠢了。
几乎就在他想要撤回的下一秒，商彧的回复就弹了出来，快得惊人。
【商彧】：嗯，就我们两个。
后面紧跟着又一条。
【商彧】：你想叫别人？
鹿遥看着这两条接连弹出的消息，尤其是最后那句看似平静无波的询问，不知怎的，竟然从里面读出了一种不动声色的……紧逼感。
他忽然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些稀薄，脸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悄悄爬了上来。
把个人终端扔到一边，鹿遥再次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这次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懊恼又带着点难以言喻悸动的呜咽。
完了。
他好像……真的被爸爸和哥哥们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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