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花楼珠翠如云,花衣绣履来来往往,令人眼花缭乱,台上轻姿漫舞,丝竹悠悠,邀人沉醉,脂香酒气,满溢四方。
被“诚挚”请进齐花楼的牧明煦和易雪汐偏坐在一隅,不起眼的角落因牧明煦而变得格外起眼。一些百无聊赖的女子视线扫过那一处时眼睛一亮,纷纷涌向牧、易二人。
牧明煦拉着易雪汐坐到同一张条凳,桌底下的脚发力故意击打旁边的长凳,当一众人争抢着坐下时,凳子啪的一声裂开两半,三人惊叫着摔跌在地。
“怎么回事?”
“你压到我,快起来。”
“看来你们的凳子不太结实。”牧明煦一脸云淡风轻。
易雪汐听出是他使的坏,也学着暗出一脚,不过她踢的却是凳脚。凳脚咔嚓一响,贴着地面飞出去,几人随着缺了腿的凳子一端落地而齐齐滑落,苦叫声连连迭起。
“是不太结实。”易雪汐附和道。
其他人见状,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与牧、易二人相对的长凳,想坐又不敢坐。
此时,刚去唤人准备茶水的穿珊瑚色衣衫的女子折回来,看见一群人站着围观牧、易二人的诡异场面和地上断裂的凳子,轻描淡写道:“凳子是旧了,明天叫人把所有的桌椅都查一遍,该换的换掉。”
“等你们换好的凳子,我们又恰好有心情再来坐。”
牧明煦将身站起,对方几步转至他的面前,媚眼含笑:“公子,别急。我带你们到雅间,算是赔罪。”说着,她的手直往牧明煦胸膛前飘去。易雪汐横手拦下,说道:“说话用嘴,不用手。”
珊瑚色衣衫的女子倒不觉得尴尬,手转而捏住易雪汐的脸颊,轻笑道:“别呷醋,不会忘掉你。”
要是动手动脚是易雪汐所想的那种动手动脚,她早就出掌劈下去,可惜不是。她深吸一口气,连忙绕至牧明煦身后,推他上前:“你来应付。”
“既然……”
“小女名叫婉惜。”
“既然婉惜盛意拳拳,我们便再小坐一会。”
“请随我来。”
牧、易在众人惋惜的低语中走上通往二楼的木阶。牧明煦觑了眼前方带路的人,凑近易雪汐耳边,道:“等会找借口打发她,我们跳窗走。”
易雪汐不住点头,她实在不想再和婉惜过招,每次说话明明像是一只船在河上缓行,到婉惜那里忽然变成急流,惊险难受。
步上二楼的走道,楼下传来雀跃的欢呼声。牧、易忍不住驻足俯望,突起的平台上舞娘徐徐退去,一条桃粉色的薄纱自梁顶直垂至台上,堂内灯火倏尔熄灭,仅余的光亮集中于纱帘后,紧接着一道袅娜的人影飘然而下。
从牧、易所在角度能瞧见藏在侧角里拿着蒲扇的人正拼命地对着一个火盆摇晃,将白烟吹向台中央。管弦起奏,于轻烟缭绕中,纱帘后的身影迈着盈盈纤步绕至前方,柔荑翻飞如蝶,轻巧灵快,美目流盼似春水,脉脉含情。
望着那似曾相识的人影,易雪汐惊讶地用手肘戳了戳牧明煦,后者同样露出诧异的神色,细想之下,在这里遇到她倒不是奇怪事,便又恢复平静的神色。
婉惜见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以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两人终究是动了心思,笑道:“看对眼?”
易雪汐略微愣了下,然后摇摇头:“不是。”
“她叫柳惜,”婉惜自顾自地说道,“要是爷真感兴趣,待会叫她上来。”
“误会,不是。”易雪汐心中暗忖虽在千红楼与柳惜简单地照过面,当时情况混乱复杂,不见得她对他们仍有印象。她的脸上已经没有记忆中的伤疤,据徐怀策提到的情况看来,伤疤定是她为了方便行事有意伪装。
一曲未终,一个醉得脚步踉跄的人摇摇晃晃地走近平台,他的身材颇是魁梧,周边的人自觉退让出一条路。他颠颠倒倒走到平台边缘,探出粗壮的手去够柳惜的脚踝,后者轻盈避开。
在对方接二连三的搅扰下,柳惜猛然朝他的脸面重重地踹出一脚,那魁壮的身体哐啷哐啷连撞碎几张桌椅方停住。
剧痛使他的醉酒顿时清醒大半,他用手撑起上半身,狂甩脑袋赶走最后的一点醉意,一双带煞的目光直射台上含着轻蔑俯视他的柳惜,怒道:“臭……”后面的字还没吐出口,下颌又受到一记重踢,后劲促使他连滚带翻摔向门槛。
惊呼声私语声交错混杂,柳惜眉眼绽着鄙夷不屑的笑容,不急不徐走近用手肘撑起身的人,居高临下道:“留右手还是左手,或者是两手都不想要?”
那人打了一个长长的冷战,两脚脚跟摩擦着地面试图推着自己的身体往后退,可背脊后面恰恰是门槛,挡住去路。
易雪汐愣怔地观看下面那一幕,讶道:“他……他不是客人吗?”
婉惜一脸见怪不怪的神色,说道:“我们这里是齐花楼,是暗街的齐花楼。我们向来是想招呼就招呼,不想招呼,再有钱也没用,请出去算是客气,不客气便是他那样的下场。”
他们二人是被强行邀请进来招待,很符合易雪汐对暗街的刻板印象。
“二位放心。”婉惜笑道,“你们是我们请进来,待遇自然不会跟他一样。没请教两位尊姓大名。”
“大明。”牧明煦指着易雪汐,“小明。”
“名字听起来,”婉惜顿了下,笑着说,“像兄弟。小明不适合留胡子,待会姐姐替你弄掉。”
易雪汐重又躲到牧明煦身后:“不必,不适合没什么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
婉惜把爪子伸往易雪汐,中途被牧明煦的折扇挡住。
“我们到雅间再说。”
“你看我,居然让客人站这么久,这边请。”
婉惜引着他们进一间屋子,他们离开前,楼下的人已经闹到外面大街上。
雅间里,牧明煦先发制人:“我们兄弟原要准备寻个地方吃晚饭,现在折腾晚了,不知你能否安排安排。”
“好酒好菜包有。”婉惜朝着易雪汐瞄了眼,“我叫人准备,等会边吃边聊。”说罢,回身带上门。
待她脚步声走远,易雪汐感觉终于取回呼吸一般松了口气:“她多捏几次,我的假胡子真要被捏掉。”
“我看她是喜欢捉弄拿捏害羞之人的那一类,你越是躲,她越是兴奋。”
“……”易雪汐露出苦涩的表情,“难怪其他人冲着你围上来的时候,只有她总是往我身边挤。”
“我们趁现在离开。”牧明煦径直走向紧闭的窗户。
“柳惜呢?”
“知道柳惜在齐花楼是收获,但同时说明此地不简单。柳惜在都城的千红楼是潜伏,而在这里反而没有掩饰的必要。”
“我们入了一个麻烦的地方。”
“是不是另有乾坤,之后再寻机会调查,先离开。”牧明煦打开窗扉,一柄长刀刺入,堪堪擦过他的脖颈。他瞥向窗外,外面竟然是一条廊道。
他撤回易雪汐身前,此时雅间门窗陆续大开,一群或手持长刀、或执着绳索的人纷纷跳入,谨慎散开团团围住二人。
“这地方进不能自愿进,出也不能自由出。”牧明煦叹道。
围困他们的敌人没有轻易动手,当中一人说道:“哪一个是我们要抓的人?”
“特别小白脸的那一个,另一个格杀勿论。”
他们来回打量牧、易二人,视线齐刷刷集中在牧明煦身上,一人笃定道:“是他。”
说话声起落间,一行人立即分成两拨,用绳索的一拨人扑向牧明煦,纵横飞舞的绳圈像蜘蛛盘丝,自四八方收缩捆紧。使刀的一批,挥刀如流云,铺天盖地涌向易雪汐。
易雪汐脚尖轻点,轻灵如燕越上横梁,瞅着他们当当当地砍空,旋即跃下,落在其中一人的背后,手臂从他的腋下往前穿出,抓住他的手腕,借其手中的刀朝敌人挥击。
眼看着劈面袭来的刀刃,那人惊叫道:“自己人自己人!”
刀锋距他的鼻尖一丝之差停住,然后收起,他们边重整势态,边寻找机会。
敌人间相互换眼色,有三人从三路挺刀而上。易雪汐滑脚铲起所抓之人的脚跟,将他凌空翻起,两手抵在他的背部交叉转动,那人手里兀自握着刀,像旋转一个带利刺的大车轮一样,逼退他们。
另一边,牧明煦被多重绳索套上一层又一层,他灵活地让手露在外面,双手随机各抓住一条,宛若蛇般翻缠几番,运劲拉扯,再顺势一甩,绳索另一端的人像风筝似的飘起,接着砰的一声相撞,发出巨大声响。
他发现围困他的敌人并不打算取其性命,易雪汐那边却是凶险万分。混乱之际,易雪汐起脚踢过一柄刀,所过之处,麻绳应刃断裂。
少了一半捆缚的牧明煦立时挑一根另一头站位合适的家伙,提劲带起,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划了半圈,拌倒易雪汐周围的敌人。
有几人平飞出去,第一声砰响,破门而去,第二声咔嚓,碎栏掉下,第三声巨响淹没在惊恐的叫喊声中。
于一楼的人已是习以为常,惊呼过后,反而渐渐平静,互相掩嘴低语猜测又是谁闹事被扔出来。可接下来连续掉落的人拿刀夹绳的,终是令他们意识到这次比之刚才的小打小闹不是一个级别。
他们争先恐后逃往大门,挤得珠叉乱飞,扯得衣衫凌乱,推搡之余怒骂恐叫声杂糅四起。
楼上冲破敌人包围的牧明煦、易雪汐似一大一小两只飞鸟纵身跃下。
脚尖方着地,易雪汐忽觉脸颊生疼,胡须不翼而飞。
几步之外的柳惜手里扬着假胡须,骂道:“一群饭桶,这个才是我们要活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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