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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归根

沈翊文在医院楼下拐角那家小小的花店里买了一束含苞欲放的粉色康乃馨。

他在老师崔文斌教授的病房前短暂地站了一会,轻轻敲了敲门。

病房里有一扇很大很宽的窗,日光透过玻璃落进室内,苍白的墙壁像是一张厚厚的油画画布,沾满了温柔的橙黄色颜料,崔教授正靠在床上看书。

沈翊文在床头柜上放下他从母校门口带来的柿饼,崔文斌从厚重的大部头专业书上抬起头,透过老花镜上方看向自己的学生,“来啦。”

他的老师崔文斌教授是东国IC行业首屈一指的泰斗人物。

只是这些年老教授的身体大不如前,两年前确诊尿毒症后,几日需做肾透析,更是精力不济。

至此崔教授也就几乎没有参加过什么一线的研究工作了,最多是精神状态不错的时候整理研究笔记编纂书籍。

沈翊文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孤零零的小板凳,摆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有些突兀,似乎是上一位造访的客人留在这里的,他拿起凳子放在病床边,顺口问,“老师,刚刚是有谁来过吗?”

崔文斌苍老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太寻常的阴影,但是正背过身低头把花束插进床头边那只花瓶的沈翊文并没有注意到。

“是,刚刚来了个学生。”老教授慢慢悠悠地说,像在说着窗外的天气。

沈翊文短促地嗯了一声,在病床边座下,看向病床上的老教授,“老师,最近感觉怎么样?”

“如你所见,还行,”老教授放下书,看向窗外,“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下去走走。”

沈翊文把崔文斌推下楼,护工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身后,给师生两人留出了交谈的空间。

还不到六点,迫近黄昏时分,和煦的夕阳尽职尽责地向外播撒着最后的光影,天边的晚霞交织出一片柔和深沉的红褐色。

他们来到了一段风景优美人迹罕至的银杏小路,时令已入深秋,地上铺满了从银杏树修长的枝干上摇落下的黄叶,延伸向远处看不见的尽头。

眼前的景象和他的母校深秋时的街景很像,沈翊文触景生情,他想起某些他已经不再能回去的时光。

他还在读书的时候,一些闲余的饭后时间,他和他的师兄白芮和老师也会共同在落满黄叶的路上散步。

那时他还年轻一些,是个锋芒毕露的愣头青,不管老师崔文斌说什么,他总会针尖对麦芒,用犀利的观点和老师展开一番交锋。

他的师兄白芮就跟在他们身边,听他们争辩,然后在矛盾难以收场的时候充当化解冲突的和事佬。

师兄已经不在了,他也不再是当年的沈翊文了。

在寂静的银杏小道上,师徒两人各自沉浸在思绪里,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他们停在了一座略显破旧颓陂的小亭子旁。

“翊文,”崔文斌忽然放缓声音,转头看向他,像是斟酌了许久般,徐徐说,“新恒的老板来找我,要我去西国做一个项目的总工程师,我自作主张向他推荐了你,你别和我这个已经老糊涂的老头子计较。”

哪怕他们已经是很多年的师生了,此刻沈翊文也一时不能看清老师深深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不会的。”

老教授不说话了,他抬眼望向树梢之上被系住的一方狭窄的天空,轻声叹了口气,仿佛在叹息于金乌这最后的余晖,此后一望无际的黑暗就将随之降临。

沈翊文不知道他在哀伤于什么,他没有贸然开口。

良久,老教授在寂静中不无悲哀又平静地开口道,“翊文啊,我有种预感,我跨不过这个冬天了,可能不久就要去陪你师兄了。”

老头轻描淡写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深深扎进了沈翊文的心里,他的嘴唇动了,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翊文,新恒这个很有挑战性的项目是我想你去做,但最终选择在你,看你自己的想法了。”崔文斌娓娓道,他顿了顿继续说,“但作为你的老师,我也想说,你不能一直活在你师兄的阴影里,就像有些遗憾没有去弥补它会是永远的遗憾。”

沈翊文注视着他的老师那双浑浊却难掩睿智的眼睛,他能看出对方似乎是欲言又止,想和他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他默然了片刻,轻声说,“我知道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崔文斌说这件事,或者说他习惯于把这些带着伤痛的回忆都囫囵丢进一个记忆的树洞里,尽量不去想它们。

所以可能其实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这件事。

事实上,他选择离开象牙塔,义无反顾跳入“生活”这条黏稠又拥挤的河流。

这件事中缘由复杂,是无数个平行的意外,在同一时空重叠,最后铸成了一条他无法再回首的道路。

他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有时候沈翊文会觉得自己往后的许多年的颠沛都仿佛是在交纳一份格外昂贵的赎金—为他青年时代的顺遂。

穿林而过的风吹动满树叶子摇曳,金色的小扇叶纷纷扬扬摇落,有些落在积水的人行道上,有些落入长满青苔的花坛里,沾满泥土。

沈翊文在一片四下而起蔓延至无边无际的风声里,听见他的老师苍老又平和的声音。

他说,孩子,不必为死亡太过悲伤。

人总会离去,就像落叶归根是它永恒的宿命。

沈翊文在那一瞬间忽然想张出自己空空的手掌,尝试抓住不可能为他停滞的风。

沈翊文在回家的路上路过菜市场买了一尾鲜活的鲈鱼,个头不大,一斤出头。他蹲在卖葱姜蒜的小摊前,伸出修长漂亮的指头熟练地一个一个挑拣着蒜。

卖蒜大妈是和他熟识的,从他手里接过装蒜的袋子,热情地和他闲聊,“小沈最近忙吗?”

沈翊文冲对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不忙,阿姨您操心了。”

他手上提着塑料袋子,慢慢地往回走。

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风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带风的人影从他身边闪过,在他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白屿灵活地停在他前面一点,一脚踩下脚下的滑板。

沈翊文很多时候觉得自己要是有钱一点,说不定这个画面会变成小丫头叼着玫瑰从机车上跳下来。

小丫头片子拿出含在嘴里的棒棒糖,对他很霸气地抬了一下下巴,“翊文哥,今天晚上吃什么?”

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沈翊文总是有种异乎寻常地耐心,他抬手扬了一下手里的袋子,说,“今天晚上吃鱼,清蒸的。”

白屿“哦”了一声,一只脚又踩上了滑板在离沈翊文不远不近的前方滑着,像只自由轻快的小鸟。

沈翊文一双眸色浅浅的眸子透过镜片追随着她明朗的背影。

白屿是越长越大了,沈翊文有时候觉得她是和白师兄越来越像了,一样地天赋异禀,一样地光芒四射,小丫头去年刚刚拿了奥数比赛的全国金奖。

有时候又觉得全然不像,不同于白芮的内敛藏锋,白屿是个极有主见的,她喜欢的东西很多,喜欢架子鼓,滑板,滑雪,冲浪,模型,现在是个职业乐队的架子鼓手。

两人挤在狭小的厨房里,沈翊文在处理手里的鱼,白屿在旁边的灶台旁熟练地颠着菜勺。

沈翊文搁在台面上的电话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是个没有加备注的陌生号码。“鱼已经处理好了,蒸个**分钟就可以了。”沈翊文简单和白屿交代了两句。

白屿应了,沈翊文洗干净手,他走出厨房走到小小的阳台上,单手接通了电话,另一只手在用帕子擦干手上留下的水。

“您好,请问是芯创的高级工程师沈翊文沈先生吗?”对面响起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

对方准确地报出了自己就职的公司和职位,明显是有提前做过调查,沈翊文已经大概猜到了对面是谁,他说,“是我,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晚上好沈先生,冒昧打扰,我代表西国新恒集团首席执行官林时砚先生致电给您。”

他手上的动作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沈翊文把手里的帕子搁在了一边。

很难会不记得林时砚这个名字,在最近各色的新闻报道里,这位西国叱咤风云的公众人物像是各大报纸头版的宠儿。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他斟酌片刻,慢慢地问。

“沈先生是这样的,林总十分欣赏您的专业能力,希望与您进行一次简短的面谈。”对面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沈翊文沉默了,他很想直接回一句“我不想面谈”。

对面听起来就是个油滑老练的,只说是“面谈”,没说具体干什么。这么直接拒绝显得失礼,况且,举荐自己的不是别人,是崔文斌,他沈翊文的老师。

对面似乎是抓取到了他的犹豫,放缓了语气,“林总特别强调,此次面谈仅作为一次技术交流,旨在交换彼此对行业前景的看法,不涉及任何强制性承诺。”

这是一个很让人心动的承诺,但沈翊文总觉得对方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对面就接着说下去了。

“林总明天的日程为您预留了上午十点整。会谈地点定在新恒商业中心顶层的云境会议室。相关的会议邀请和详细地址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您查收。”

沈翊文将要出口的话被原封不动地堵了回去。

“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对方适时用无可挑剔的语气礼貌地问他。

沈翊文满心无奈地说,“没有了,谢谢。”

“期待您的准时莅临。祝您晚安。”

林时砚的助理韦洲灏挂断了电话,不留痕迹地往办公桌那边瞄了一眼自己的上司。

桌边高大英俊的男人垂下眼帘,正在浏览面前一份文件,看上去神情十分专注,他手里随意地转着一只钢笔。

韦助理也摸不清自己这位高深莫测的顶头上司。

他知道林先生这次秘密飞来东国就是为了“上帝之眼”——林先生是去见了他母亲的一位旧友,一位在这个行业享有名声的学术泰斗,年迈的崔文斌教授。

上一任总工程师死于一场不明不白的车祸,现下“上帝之眼”需要一位新的总工程师,一位专业能力过硬,有过领导大型研发项目经验的总工程师。

在这个圈子里能胜任的人才并不多,就像需要进行流通的贵重物品。

他们具体聊了什么韦洲灏不得而知,但当对方走出病房,回身轻轻合上门扉时,他注意到对方笼罩在背光阴影里的眉角小幅度地动了一下,似乎是一个相当满意的神情。

像老练的猎手结束一场收获颇丰的狩猎之后,抽着一斗上好的烟草,在慢慢地擦拭着手里的枪。

看得出,这是一场愉快的谈话,至少,是单方面愉快的。

林先生转头看向自己,简短地说,去准备一个人的背景调查,叫沈翊文。

韦助理应了,心下了然,看来“上帝之眼”总工程师的人选已经有了着落。

电话里那位沈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是温和悦耳的,但他的声线又冷得像冰,这层微妙的凉意在通话里被无限地放大,给人一种冰雪下肚的错觉。

林时砚毫无征兆地抬起头看向这边。

他的目光极有压迫感,韦助理头皮一紧,赶紧问,“林总,您看.........”

林时砚垂下视线,面无表情,咔哒一声弹开钢笔的笔帽,在纸上写了点什么,“照常让李希安排就好了。”

林时砚有三位助理,李希女士是打点日常的生活助理,也是处理非常情况的清道夫。

韦洲灏应了,他退了出去,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留下一片寂静。

林时砚在看沈翊文的背调。

照片上的年轻学者穿着一件雾霾蓝的西装,简单的白色衬衣,俊美的眉眼如画,眉宇间尽是张扬不羁的锋芒与浩荡意气。

哪怕跨过许多年,无数纷繁复杂的世事,他没有办法忘记这张格外清冷的脸。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时间真是格外乖戾无常的东西。

譬如隔着那么多年他始终记得某人,但某人始终不会知道有一个叫“林时砚”的学生想要往他的实验室投递科研申请。

林时砚从未对那封停留在草稿箱里,没有发出的邮件感到过遗憾。

可能因为值得遗憾的事情很多,多了也就释然了。

林时砚垂下眼眸,钢笔尖细冰冷的笔尖刚要落到纸面上,又堪堪停留在了半空中,他脑中无可避免地闪过很多年以前的画面,像是褪色泛黄的胶卷片。

——年轻的讲师在走廊的尽头驻足了,回眸看向他,一双平静的眸子透过冰冷的镜片看向他,像一块结冰的,澄澈的,静止的湖泊。

“沈老师。”

他是这样称呼的。

……

林时砚向下继续阅览沈翊文其人的简历——十六岁以物理竞赛全国第一进入东国排名第一的圣普利兹大学,二十五岁从希帝汶大学博士毕业,毕业时已经在顶刊上发过三篇文章,拿下三项大专利。

他的辉煌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七岁这一年,往后就是断崖式地离开研究所,在国内一家IC企业芯创的就职经历,与此前的经历相比就显得无比黯淡了。

那年沈翊文刚刚以最年轻的研究助理身份加入了东国第一芯片研究所,作为崔文斌教授的得意门生主持全球涉及芯片产业战略布局的世界会议,年轻有为,前途无限。

林时砚小幅度地偏了偏头,钢笔冰冷尖细的笔尖停留在了那张照片上。

他的境况和自己所想的并不相同,加上崔文斌的某些话。

一致都指向了某几个他并不想去追忆的特定年份,像一个格外不太平格外晦暗的多事之秋。

沈翊文挂了电话,回到小小的厨房里,锅上的鱼还没蒸好,他掀起锅盖,往里倒了些豉油。一股鲜美香甜的气味迅速氤氲开,白屿转头问他,“刚刚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笑了笑,说,“没什么,来推销的。”

第二天,沈翊文打车到新恒楼下,他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断续的车载广播里的只言片语伴着车辆的颠簸一齐涌向他。

女主播用冰冷专业的声音播报着,“共和党候选人再度质疑‘上帝之眼’计划,称其将导致技术垄断……”

西国在进行五年一次的大选,沈翊文没有那么关心时事,但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像一张网,让他有时候无可避免地被裹挟其中。

车在一片繁华的商业区停下了,他看向眼前结构复杂的商业体,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果然,在他第三次回到同一个出口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一点,他是彻底迷路了。

他求助于一位路过的年轻女士,对方让他去总办公大楼的前台问问。他道谢了,低头一看,差十分钟就要到十点了。

沈翊文硬着头皮加快脚步,快步通过新恒办公大楼的旋转玻璃门,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走向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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