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离街区远,附近都没有正经吃饭的地,门口处总有卖逗小孩的玩意儿,做工粗糙到推着“吱吱”响的小车在那光彩熠熠 ,一些表面鲜丽的家常水果也因配上花篮和彩色塑料系成的蝴蝶结而身价翻倍。卖烤红薯和炒板栗的老爷爷让医院周围的冷漠的气息中升起温暖的白烟,当然,价格也更高。
当年陶夕安大腿摔折做完手术在医院休养,在那些等着拆钢板、拆钉子的日子里,陶夕安爸爸因为养牛事业初期比较忙很少来一次医院。陶夕安知道他忙,自己摔伤也是自己贪玩,从没想怨过其他人。
可是,小时候,自陶夕安和妈妈从河南回到自己老家,陶爸依然在外开出租车以来,每次过年陶爸回来,陶夕安都会抱着自己装着几个最喜欢的玩具的酒盒,坐在出租车上要和爸爸一起回去。
陶爸曾给他带过一次炸鸡腿,很好吃。所以,每次陶爸来医院探望陶夕安时,陶夕安都要吵着要吃炸鸡腿。可离医院最近的卖炸鸡腿的店要走好远的路。
陶夕安知道,路很远,不好买,可他想吃,想让陶爸去为了他买。任性就任性了。可任完性,陶夕安总是后悔的。其实炸鸡腿对他来说也并不是非要不可。后来,陶夕安就让他去买比较近的、贵点的泡泡糖。
2029年现在
“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嘞——”,大爷坐在手工织的凳子上,旁边自行车后座上有个绑了麦秸秆的大棍子,上边插了好多糖葫芦,看着就好吃,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刚出医院门没多久,陶夕安就看到了卖糖葫芦的,盯着糖葫芦移不开眼。
“看着脚下。”
陶夕安还差两步就下台阶了,幸得陈怀提醒,“嗯。”
在医院门口,陈怀让陶夕安等着,别乱跑,自己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陶夕安在门口一直徘徊也不消停,东张西望。几个路人目光扫过他身,他只觉得奇怪,以为挡了别人的路。看的多的还是吃的。
陈怀开车出来时,恰好看到陶夕安在看一个妇女抱着小孩买糖葫芦出神。鸣笛了几声,陶夕安也没有反应。
嗐,傻子。算了算了,他刚刚昏迷了,不认得我车——哎?这傻子怎么定了这么久都不动。
陈怀下车没走向陶夕安,反倒是去买了糖葫芦。“老爷子,糖葫芦怎么卖?”
“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俩。”老爷爷缓又急切地按膝而起,露出和蔼的笑容。
“那来两串吧。”陈怀想掏手机,又放回去,拿出兜里的零钱。
陈怀在视野中出现自然引来了陶夕安走过来。付完钱,陈怀把装纸袋的两个糖葫芦甩给陶夕安,“走,上车。”
一脸懵的陶夕安只得认为是老板让他代提。上了车后座,陶夕安就老实巴交的坐着。才不要坐副驾驶座,多尴尬。
“怎么?不饿了?”陈怀透过内后视镜看陶夕安一眼。
“哦。啊!嗯。”意识到是给自己买的,陶夕安放心开吃。不能光自己吃,拿一个给陈怀,“给!”
“那两个都是你的,我开车呢,不吃。”若他是真的陶夕安,从后头蹦出来喂陈怀这种事是完全有可能的。
“哦。”不吃,那就都是我的了。看来,我工作得更卖力了。话说,我是不是应该学习一些技能养活自己,不能只靠老板。还有就是——我的身世……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好像梦到我妈妈了。”
“嗯,想起来你妈的长相了?”
“哎呀,都说是梦了,哪还记得脸,就觉得那人在我梦里是我妈,现在一回想,脸就是模糊的。”
“梦到了什么?”
“我妈在抱着我的坟哭。”陶夕安简单明了的总结。
知道陶夕安梦到了陶姨,可陶夕安的坟是陈怀万万没有想到的。陈怀轻轻的看向镜像中陶夕安的表情。眸子低垂着,表现出的伤感情绪是少量的,但在陈怀眼里,就像是白奶油平面上的“生日快乐”一样显眼。
清清嗓子,“梦都是相反的。”,又偷瞄了两眼。
“我知道,可是——好真实的感觉,我说不上来……”陶夕安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明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却还是被压不住的鼻酸出卖。
这下连陈怀也被那“真实”二字堵住了嘴。明明血液检测都是正常的了,可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他的梦,我到底是真的看错了,还是那伤口就是事实。
陶夕安在后座睡了一路,颠簸的车让陶夕安做梦断断续续的……
同一个声线,断断续续的在回响:
“欸呦,你们看陶夕安趴陈怀肩上,睡得多香。”
“哎,陈怀过的咋样了?”
“你不知道啊,陶夕安是男同。男同!就是喜欢男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想玩玩你的,行不?”
“我喜欢你,喜欢你还不行吗。”
“滚!你傻逼吧!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别做梦了!”
“我是个正常人……”
“周浩宇!”陶夕安屏住呼吸强制自己醒来,醒来时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陈怀被陶夕安这一惊叫吓了一跳,刚要送进嘴里的烟掉到了腰间衣褶子里。险些打火机和烟盒也掉了。顾不上捡,陈怀急忙稳住方向盘。“你喊啥?”
“周…浩…宇。”陶夕安边摸索回忆,边又重复了这三个字。
听清楚陶夕安的话,思考了一番,陈怀又是一惊。周浩宇是他和陶夕安的小学同学,曾经有半个学期是他的同桌,同时也是陶夕安的初中同学。时间太长了,得快有十几年没见过了吧。
陶夕安“生前”和周浩宇好像是玩得不错的朋友。可——是同一个人吗?
陶夕安不自觉手抖,抖动是微弱的,微弱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抓着头发,试图想起更多事情。但都是徒劳,离开了梦,那些记忆又开始凌乱、消散。陶夕安斟酌着每一句话,捶头,抓头发的手越发用力,牙关咬紧。直至嘴唇咬得没了血色,陶夕安放下手,搓衣角,口手指。
没有情境,这几句话的排列就像是无色拼图一样无厘头。既然语义不通,那语气呢。陶夕安又尝试去理解话里隐藏的情绪。可随着头脑风暴,陶夕安先觉察到了自己内在情绪的存在,分裂的,像是海浪和深海,像是发疯的海豚。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陈怀看出陶夕安的焦虑,“不急,咱们有时间。”
“嗯。”咱们,好突兀的词,老板他这是在……安慰我?。
不知离老板家还有多远,陶夕安也不闭眼妄图续上梦了。
过了会陶夕安给出自己没事了的信号,“老板,你家里人呢?”说实话,陶夕安自己也不擅长交际,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父母在外地经商,弟弟在读大学,大四了。”
陶夕安能感觉到陈怀在提及他家人时心中洋溢着喜悦,深刻的,不自觉地泻出。“你老家在这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奇怪道:“可不一般都是自己在外地打工,父母在老家吗?”
“这房子上有我名。我爸之前在外地打工,慢慢做大有了房,后来就接我妈、我奶过去了。我想留在这,就继续经营着我妈开的甜品店。”
“哦,这样啊。那你为什么想留在这啊?”
“我想留在这。”
“说了跟没说一样。”陶夕安拖着腮,看车窗外的风景。
懒得再想出问题,车内又陷入了寂静。
穿过美食街,幸得早上那个卖煎饼果子的人还在,“陈怀,那个老板还在,走!去拿我们的煎饼。”
“算了,吃别的吧。”早上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原因才没吃上。在陈怀眼里,这场交易买卖是自己“失约”了。再说如果去那个摊,一番交流足以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内向的人——陈怀逃避。最好是等过一段时间再来买,如果那时老板记得欠两张饼,就还上,如果忘了,就算了。
“为什啊,都付了钱了,那个东西就是属于你的。”
“我不想吃了还不行吗。”又是问为什么。
陶夕安看着陈怀拧着的眉毛,不解。可是我想吃啊。
陈怀他是不是脸皮薄,不敢啊……可陈怀他自己也是个商人,应该比我更加精明才对啊。
“那你想吃什么?”
陈怀四处打量,早晨已过,不少都收摊关门了,瞥见一家红盖烧饼,“就吃烧饼吧。”
陶夕安轻嗯一声,陈怀没有听到,以为陶夕安没有反对,,就自顾自的停车在店门口。
下了车,“不用买我的。”,话音刚落,陶夕安就往那煎饼果子摊的方向跑。
“哎!你干什么去!”见陶夕安没理自己,只好先进店买烧饼了。
陈怀买完就在车里边吃边等,猜着陶夕安干什么去了。他不会是去要饼了吧,那小子脾气可真倔。等等,他是跑着去的?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他真的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就在陈怀深思之际,陶夕安开车门回来了。
“你自己说的不吃嗷,两个都是我的啦!”陶夕安迫不及待地打开吃了起来。
陈怀见他那一脸没出息的样,也没说什么。陈怀知道,陶夕安刚刚是有些生气了,故意在闹别扭,跟以前一样,算了,随他去吧。
“你不是不吃香菜吗?”
“对哦……”
陈怀不再等陶夕安想出更没下线的话,驱车回家。
陶夕安知道这是在打趣自己,却也确实问住了他。想着一点点挑出来,或者等一会再吃,等到自己足够饿时,就不会那么挑了,到时候应该就容易吃下去了。
嗯……应该吧。反正是绝对不会进到陈怀那家伙嘴里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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