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山国里血雨腥风。那传言被天山鬼王掳走百年的小皇子身骑骏马,穿戴铠甲,带着数万雄兵,高舞旗帜,杀进城门内。
小皇子如神兵天降,在城内一路搏杀,救了满城百姓,代替死去的君主成为新的一国统帅。
那日,小皇子登上城门,将砍下的天山鬼王的头颅从城门上一掷而下,瞬间,头颅被众人踩、万人踏,千人分,百人拿,所有痛恨鬼王的人和守护这方的神明都看到了小皇子为民除害、忍辱负重的功绩。
小皇子观望皇城下的躁动,泪流满面,终于露出了他得偿所愿的疯狂笑意。牢山国和朝廷从此换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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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里住着一位鬼王。鬼王大名阮鸣朝。阮鸣朝在天山里住了一千年。自从一千年前各界定了乾坤,都安分在自己一隅,相安无事。这一千年来,外界并不敢打扰鬼王,阮鸣朝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好不快活。
不过,玩乐了这么些年,能让阮鸣朝倾顾的玩意儿数得上来的也没几个,她很快就厌倦了尘世间的凡夫俗子,朝不保夕。天山里的小鬼们哪里会落下这个可以抢功的机会,那是纷纷出动,赶紧上人间去给尊贵的主子薅几个好玩意儿来耍耍。
寻了百来年,还真是天山不负有心鬼,真让一伙儿小鬼寻到了一个宝贝!
小鬼们那是争先恐后地来朝见阮鸣朝。阮鸣朝那时正在榻上悠悠酣睡,她在小鬼们七嘴八舌之中探明了一个消息。
一月前,京城里来了一位十分会唱歌跳舞的舞姬。说是舞姬恐有些偏颇,那并非女子,而是一位男儿。不过小鬼们就唤那男儿作舞姬,因为满城百姓都是这么说的。
舞姬名叫温玉,正是当下一位十分有名的角儿。温玉穿梭在各种王公府邸,为达官显贵们起舞唱歌助兴。小鬼们被这一热闹场面吸引住,纷纷凑上前去,这才惊讶地发现了人间竟有这等可爱货色!
有这温玉在的场子里,那是香得很,美得很,比那些酸臭腥臊的人好上千百万倍!
温玉生得娇滴滴嫩如水,如天山泉里最娇嫩的鱼儿一样细腻,一啃一口那是相当有滋有味。小鬼们说得生动形象,手舞足蹈,和在形容鬼市里最价值连城的物件没有区别。
那舞姬的舞姿柔中带刚,刚中藏柔,相辅相成,舞得人挪不开眼,全场只注意在他身上了。更莫说舞姬顾盼生辉,妖冶魅惑的面庞,让见闻也算丰富的小鬼们都感叹非凡。
又能唱又能跳,身段好,气质佳,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蛋儿就足够给大王好好把玩一番,排解排解大王这数年来的无聊。
一听如此,躺在白玉床上酣睡的阮鸣朝那才有了些动静。她行动飘忽,似一阵幽幽的风,喝了一杯酒后,唤来内侍,让他们给她上装。
阮鸣朝微微睁开眼睫,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若真是可爱,那众位皆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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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阮鸣朝先是化作一道风进入温玉所住的宅院。她很快打听到温玉当晚要去到京城里的燕王府为王爷助兴。温玉需在日落前动身前往燕王府,此时正在房间里扮装。
阮鸣朝于是迷昏了一位扣门要进入温玉房间的侍女小青,寻着侍女的样貌依葫芦画瓢变成了人形,隐去了侍女的身形成了一块小人骨揣进兜里,端着侍女手里那件质量上乘的红色纱衣入内。
“小青,衣服放外面就行。”一道唱歌儿似的美妙声音从里间那里幽幽飘来,香得很!
阮鸣朝轻闭眼睫仔细嗅闻,即刻心血沸腾。这美人儿有点招数。
阮鸣朝道:“温公子,老爷说要让奴婢亲眼看见您确认了这件衣裳才行。王爷寿辰事关重大,不容得有半点闪失。奴婢还是端进去给您看吧。”
里间的人微一沉默,出声道:“好。那有劳你端进来。”
阮鸣朝拔腿就进。
曼妙的屏风逐层掩映,一道挺拔的身影掩映在那仙鹤飞舞的屏风后。可见他手上动作婉转,身段静下时也依旧保持完美。
阮鸣朝步步逼近,一双阴森发亮的眼睛早已洞穿一切。她在绕过屏风后,表现出恬静的婢子应有的形象。阮鸣朝双手奉起,将红色纱衣送至温玉身前,眼神和嗅觉早已在他身上流连忘返。
温玉裹着一件白衣在妆奁前描眉画眼。他发丝披垂,乌发浅瞳,凤眼丹唇,唇瓣嫩得像炸开的鱼肚,还有一个一掌就能被握住的尖下巴。此时温玉从那镜中的专心致志中挪过眼来,轻轻朝阮鸣朝致意,一丝一彩都极攻阮鸣朝心扉,随后他眼睫微垂,放下手中的工具,将红衣接过,好生检查抚摸。
温玉的手又白又嫩,手指又长又尖,连指甲都是晶莹剔透精心养护涂着一层薄薄的彩色,这一番动作下来,犹如美人图里的美人下凡,就这么直接在阮鸣朝面前暴露所有。
阮鸣朝当即哭腔上涌,委屈又不忍道:“温公子,外面的人说你是祸国殃民的妖孽之相,我看不然。”
温玉顿时浑身微一紧,当然很快放松,不过这一动一静根本逃不过阮鸣朝法眼。
温玉略带错愕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奴婢,而奴婢非但没有一丝忏悔之意,反而有得寸进尺之感,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他。虽说那双眼睛还是熟悉的奴婢小青,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就连屋内都有些阴森森的。那些兜兜转转承接阳光的屏风不知为何突然有了惊悚感。
不过,温玉似乎对这祸国殃民的说辞感到稀松平常,他并没有因此大动干戈责罚小青的口不择言,反而是朝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以此宽慰她别担心那些无聊的说辞。
温玉道:“我知道的。你也是担心我会在意京城里流传的那些谣言。放心吧小青,我不会在意那些无凭无据的说辞,你也不用去太过在意。你年纪小,你现在最打紧的就是按时吃饭,好好长身体,和我秉持着为朝廷效力,为故乡争光的心思在这京城中站稳脚跟。其余的什么祸国殃民,妖孽转世,全当耳旁风就好。”
他说话真如唱歌儿一般好听,只是这么坐着就已经十足摇曳生姿。
四目相视之间,阮鸣朝按捺了自己要立刻将他就地正法的心,还是按照奴婢应有的本分闪躲开眼神。她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般,霎时泪眼婆娑,三两步轻飘飘上前去就攀住了温玉的胳膊,那触感极好甚佳,阮鸣朝若有似无、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欢喜的哀戚,扮上一副清厉厉像是哀怨到要死去了的模样,但嘴上一声求饶的话是半句没有的。
阮鸣朝轻声凄厉道:“温公子,外面的人都这么说你,我真是心疼你,我听着刺耳。我也是伺候温公子的贴身奴婢,没办法做到和公子一样一笑置之。”
温玉的眼神落在小青搭在他胳膊的手上,眼里一闪而过不适,但并没有发作。他轻轻将小青的手推走,如只是一个舞蹈动作一样自然,反而继续安慰起这位稚嫩的奴婢。
温玉道:“一笑置之不置之的没那么重要。嘴长在旁人身上,我们没办法控制人家想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顾好我们自身,其余的不用去理会。”
这温玉的人形勾勒得真曼妙,小嘴巴巴的一张一合,说的些什么呢她也没太去听。纵使阮鸣朝游历人间几百年也未曾见过这般美人儿,还是个能说会道善解人意的美人儿。
有这么个美人儿存在,哪有不纳入自己天山宅院,娶作压寨人夫的道理!她如果不将他救走,那岂不是有朝一日就会落入他人之手?遭他人凌辱?这般想来阮鸣朝感叹自己真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见眼前的美人儿都多了几分怜爱。
且都不用有朝一日了。阮鸣朝在京城里飘了几阵风,裹挟来的闲言碎语就说这温玉刚来京城一月,就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不仅是因为温玉是位绝佳的舞姬,还因为温玉此人的身份背景非常特殊,他是朝廷辖的一个藩属国里的一位皇子。如今各藩属国和各省到了每年的朝贡时间,都为了能在朝廷里出彩费尽心思。该藩属国更是为了以博得头筹为目的想方设法,别出心裁,朝贡了的东西有别于他国,是一位鲜嫩欲滴的男舞姬。
温玉一月来已经在京城各地献歌献舞二十场,他几乎没有歇过一刻。
而这么一位艳冠京城的人物,闲言碎语、各种谣言和编撰的小说也随之到处流传,养活了很多小商小贩。
阮鸣朝道:“温公子,我心疼你。”
温玉站起身,将红衣展开,四处看了看。红衣轻柔飘荡,看似绝美,却有轻佻的意味。分明是把温玉真当成一个趣味把玩。他这时听见小青这么说,虽然小青没有自称奴婢,但温玉也不拘这些,他也是个奴婢。
温玉道:“没事的小青。能为故乡尽份力是我应该做的。好了,这件衣裳无恙,我得继续上妆了,不然到时误了时辰。你先下去吧。”
阮鸣朝哪会这么轻易就错过和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共处的时间。她轻轻施了个法术,就让那件原本精美的红衣突然撕裂开好大一个窟窿。
顿时空气死寂,温玉平平淡淡之中,只觉得有些奇怪,随后面带冷漠笑意。
阮鸣朝焦急道:“温公子,这可是燕王爷亲赐的衣裳,这下可怎么办呀?要是传出去衣裳被公子你弄破了,那燕王爷肯定雷霆震怒,要治你死罪!”
温玉道:“没事。”若真被治罪,那温玉也实属倒霉,连个能辩驳的理由都没有。这衣裳好好拿在他手里,怎么会一下子突然就坏了?
温玉发觉小青今日非常不同。但他也只当做她是来到朝廷水土不服和远离家乡难免紧张的原因。
阮鸣朝道:“公子,这怎么会没事呢?是不是那些嫉妒公子的人要陷害公子!肯定是这样的!我早就听说了京城里的好些公子都非常想让温公子在众人面前出丑。这下子倒好,要是燕王爷治罪那可如何是好?要不要我帮公子看看,看看能不能修补一番?”
温玉觉得小青今日傻得可爱,这等品相的衣服可不是小青那蹩脚的针线活能缝补得好的。但看见小青惴惴不安的样子,温玉也于心不忍,还是出言安慰。
温玉将破损的地方指给小青看,慢条斯理道:“放心,王爷不会动怒的。你看,首先,这处破损的地方不在外面,是在这内里,能不能被人发现都还未可知。我只需要将这处缝合起来,又本是要穿在里面,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毕竟宴会之上往来嘈杂,我方唱罢他方登场,大家对于我的关注更多是寻个乐趣,当个戏耍,没有谁会真的仔细看我错处。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如他们所说的被朝贡的舞姬而已。既是舞姬,那就做好自己舞蹈悦人的本分。至于这衣服,只是锦上添花;至于燕王爷是不是会真的注意到我弄破了他赏赐的衣裳而大发雷霆,我猜想燕王爷是不会的。毕竟,这件价值连城的衣服在王爷眼里也不过指缝里流出点沙子就能够添置的小物件。王爷宽宏大量,不会动怒的。你放心。”
温玉说罢,阮鸣朝来了十分的兴致,又耍了些小法术,将红衣又搞出了好多个大破洞。
只见,原本精美无瑕的红衣在温玉白玉般的手里裂成了破布一样。本就略带轻佻的衣裳此时更是风流异常,尽坏在那些尴尬处。
温玉的脸直接沉下好些,微蹙起的眉头里道尽的不是不悦和烦躁,而是疑惑。明明这件红衣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堂堂燕王爷肯定不会在这衣服上动手脚。那为何红衣会支离破碎?
阮鸣朝这时又喊起来了,她大惊失色,实则内心幸灾乐祸,正观眼前这美人儿手足无措的可人儿样,道:“温公子,这可这么办呀?总不能不穿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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