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长柳起床后一边打哈欠一边往灶屋走,准备烧点热水来洗漱,结果却看见他爹爹在里面忙活着。
“你,你干,什么?”
“你大哥他们一家一会儿要过来,前几日拜托他的事说是打听到了,一会儿过来告诉我们,我得赶紧做饭,这样他们来了好有饭吃。”
长柳撇了撇嘴,走过去拿瓢舀了水放锅里,站在旁边等,磕磕巴巴地说着:“他们,有,有那么,好心?”
他才不信他大哥会去帮忙打听呢。
陆郎君听了,嗔怪了他一句,“你这孩子,那我又没让他们白打听,不是提了肉的吗,就算是个陌生人,收了礼也得办事吧,更何况他还是你大哥,没道理不帮忙吧。”
长柳听了,气得在心里直哼哼,想着:您这肉还不如给个陌生人呢,说不准人家真去帮您打听。
但他没说出来,瞧着锅里的水热了以后舀出来倒在盆里准备洗漱。
陆郎君坐在灶头后面说:“你大哥夫上次说你小侄儿想吃你做的饭,一会儿你就帮忙做一个吧,给他蒸个鸡蛋羹怎么样?”
长柳这下哼出声来了,用帕子盖住自己的脸狠搓,咬牙回,“好。”
陆郎君拿出鸡蛋洗干净,准备磕几个打散给长柳做准备,谁知却被拦下了。
“爹爹,这个,不,不好。”
“哪里不好了,这是自家土鸡下的蛋,有营养着呢。”
可长柳还是虎着脸摇了摇头,认真严肃地说:“大哥帮,帮忙,要好好,谢谢,谢他们。”
陆郎君一听,是有道理,便问:“那你想怎么谢啊?”
“我,我去,陈阿翁家买,买鸡蛋,他家蛋,大。”长柳说完拍了拍腰间的荷包,乖巧地说,“用,用我的钱。”
陆郎君笑了,点了他的额头一下,道:“什么你的我的,分那么清楚,去买吧,找你阿爹拿钱。”
长柳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去找阿爹拿钱,而是径直往陈阿翁家走去。
陈阿翁是个大嘴巴,又爱八卦,家里还开了一间小小的杂货铺,村子里的人就算不去买东西,每天傍晚日落的时候也要坐在他家院子里唠嗑乘凉的。
他要去找陈阿翁买鸡蛋,顺便说说他大哥大哥夫做的事情。
“长柳啊,你怎么过来了,要买什么?”陈阿翁热情地招待着。
长柳捂着自己的荷包,抿了抿嘴巴,深呼吸一口气后费劲巴力地说:“阿,阿翁,买,买鸡,鸡蛋。”
“买鸡蛋?”陈阿翁寻思他家里有鸡蛋啊,上这儿来买什么?便问,“你确定你爹爹让你来是买鸡蛋?不是听岔了吧?”
长柳摇摇头,坚定地回:“买鸡蛋,你家,鸡蛋,大,我,小侄儿,他,他太瘦了,前几天,我爹爹给他送,送了一大块,油泡肉,他,他吃得开心,说,说好久没吃,我心,心疼,今天他们,来家里,吃,吃饭,我给他蒸,鸡蛋吃,家里鸡蛋,小,你家鸡蛋,大,有,有营养。”
长柳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累坏了,悄悄喘着胸脯。
陈阿翁是什么人呐,那就是他铺子里的镇铺之宝野参成了精,一听这话就琢磨出了不对劲,压低声音提醒:
“你大哥夫不给孩子吃,怕是还惦记着你家里那点儿东西呢,傻孩子没心眼儿,还上赶着做给人家吃,你们都分家了,管他们干什么,我跟你说,就前几天你大哥夫还在我家院子里吹牛呢,脸都笑烂了,说他家里去年的肉都还没吃完,净吃的你家的,你爹他们心软,惦记着孩子总给送去,你可不能犯糊涂,当初你们分家是为了啥,你可得帮你爹爹们守住了,别让他们一口吞了你们家。”
陈阿翁一边说一边使劲儿往篮子里装鸡蛋,还问:“够了不孩子?”
长柳一看瞪大了眼,这下是真急了,“多,多,多……”
“诶,好,多来点儿……”陈阿翁说完,又往里装了三四个,长柳这才着急地说出来,“多了。”
“啊?”陈阿翁装作不知道,掂了掂篮子,“成,不装了,就这几个吧。”
长柳撇了撇嘴,拉开小钱包从里面数着私房钱,然后拎着小篮子往家走。
一路走一路哭。
呜,看来亏心事还是得少干,他钱包痛。
*
到了饭点,长闻一家人大摇大摆地就来了,长柳刚摆上碗筷他们就跟大爷一样坐了下来,也不说帮忙。
反而是小侄儿挣脱怀抱跳了下来,跑过来拉着长柳的裤子仰头巴巴地喊:“小叔叔,我好想你呀,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颗圆润泛光的石头,一看就是在小河边捡的。
长柳心头一颤,蹲下身去扶着他的肩膀叮嘱:“不,不可以,去河边。”
小侄儿把石头往他领口塞,委屈巴巴地回:“好,好吧。”
他年纪小不懂事,下意识地学长柳说话,却被丁慈一把拉了过去,狠狠地瞪了一眼长柳,然后意有所指地骂着:“好好说话不会吗,你长大了想讨打啊?”
长柳听了脸色一沉,没说什么,只是白了他一眼后起身往灶屋走。
长闻突然开口叫住他,“家里酿的酒还有吗,给我打一壶来。”
像个大爷一样吩咐人。
“你,你,没长手?”长柳说完不再理他,径直离开。
长闻嘿了一声,起身自己去打酒,不客气地骂着:“小兔崽子脾气还这么大,以后嫁出去了看他怎么办,一天打他三百回。”
长柳回到灶屋,看见阿爹和爹爹正忙得热火朝天,而在屋里坐着享受的却是他大哥一家,这心里就更是憋了一团火,气得不行。
吃饭时,小侄儿刚一上桌就哇了一声,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望着长柳说:“小叔叔,好大一碗鸡蛋羹呀,好香呀。”
长柳笑了笑,把鸡蛋羹往他面前推,断断续续地道:“都,都是你的。”
小侄儿年纪小,在家里又被宠得不行,自然就信了,当即便要抱着大碗拿勺子直接舀着吃。
丁慈还假意客气了下,从他怀里把碗抢出来,道:“你这孩子一点儿都不懂规矩,你全吃了爷爷们吃什么。”
陆郎君听了笑眯眯地回:“不打紧,本来就是他小叔蒸给他吃的,我们大人吃什么不行,别和孩子抢了,都给他吧。”
“那怎么行啊。”
丁慈嘴上说着不行,可动作却很诚实,直接把碗往他儿子面前推,拿着勺子假模假样地道:“来,咱们别捧着吃,舀到碗里拌饭吃。”
说完却舀了一大块放进自己嘴里,连小侄儿都看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长柳见了,一把抓住小侄儿的手逗他,“你,你爹爹,把鸡蛋羹,吃完了,那是,你的。”
小侄儿一听当即就不干了,撇着嘴要哭。
丁慈脸上挂不住,语气不大好地反驳:“你说什么呢,我这是尝尝咸淡。”
长柳不理他,继续逗小侄儿,“你爹爹,抢你的饭,饭,他坏。”
这下小侄儿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丁慈气极了,扔了勺子就指着长柳骂:“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
他这一骂,长柳那张嘴巴根本跟不上趟,即便心里颠来倒去地回了千百句了,可嘴巴里还是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长阿爹见了也来气了,筷子一撇,瞪着眼睛拍桌子质问:“你说什么呢?你给我滚出去!”
丁慈不搭理,只恶狠狠地瞪着长柳,长闻脸上也挂不住,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夫郎的袖子,想让他别说了。
丁慈心里不痛快,憋着一口气不说话,长柳几乎都要贴到他脸上去了,笑得甜滋滋的,慢吞吞地说:“哥夫,你,你好小气,开,开不起,玩笑,和你说,说着玩,怎么还,还当真了。”
“你……”丁慈咬牙切齿地想往长柳那张白净的脸上挥一拳,却被长闻给抓住了动弹不得。
“你们不吃就给我滚!”长阿爹发怒了,陆郎君也没好气地白了丁慈一眼,但没当场发作。
长闻瞪了一眼弟弟没说什么,转头去向陆郎君说:“爹爹,丁慈年纪小,你们别怪他,他是有口无心,长柳那事儿我打听过了,对方人不错,条件也很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长柳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
“真的?”陆郎君信了,刚才的怨恨也没了,拿筷子给长闻夹了肉,嘴里念叨着,“多亏了你了,不然我和你阿爹这心里真不踏实。”
长柳一边吃饭一边看,悄悄哼了哼,暗道他爹爹这个心软的毛病真是要不得,便转头不再看,谁知反而对上了丁慈那双满是愤恨的眼睛。
他也不怕,筷子高高地夹了一块肉从他面前过,然后放进嘴里故意吧唧着。
吃完饭后那一家三口就走了,丁慈临走前还不甘心地抓了一把花生揣兜里,给长柳看笑了,转头就端着花生走到鸡窝前,磕巴着:“咯咯哒,咯咯哒。”
把鸡唤过来以后直接一把花生扔地上,故意挑衅地说:“吃,吃吧,就,就是给,你们的。”
这花生种子不好,长出来的粒儿不大,干干瘪瘪的,家里没人爱吃,长阿爹便说拿来喂鸡。
丁慈没讨到便宜,便是这干瘪的花生也要抓一把,可听了长柳的话后又气得脸色铁青,总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长柳等他们走远以后才跑出去看,果然在路边看见了一大把花生。
他一颗一颗地捡回来,搓干净以后又拿去喂鸡。
而丁慈回去的路上则碰见了热心肠的陈阿翁。
陈阿翁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便关心了一下。
“咋了这是,你们不是上你阿爹家吃饭去了吗?”
长闻哼了声,没理,径直走了。
丁慈抱着孩子停了下来,一脸委屈地说:“让长闻的那个好弟弟给赶出来了。”
陈阿翁听了这话却是不信,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样子,苦口婆心地劝着:“丁郎君啊,你也别怄气,那长柳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孩子没坏心眼儿,今天发脾气我估计就是看你嚷嚷着分了家却又总找长阿爹他们要东西,所以心里气不过,你当大哥夫的要大度一点,别总跟小孩儿置气,也别总想方设法的找人家要东要西,慢慢的就会好的。”
“他都十八了,还小孩儿呢?”丁慈瞪着眼反问。
陈阿翁笑笑,回:“那咋了,在我眼里没成亲的都是小孩儿。”
丁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后抱着孩子就跑了。
*
黄昏时刻,梅姨又来了,这次看着比上次更高兴,还没踏进院子就听见笑声了。
长柳抬头去看他,刚想说话就被她给打断,“我自己进去找你爹他们啊。”
长柳端着簸箕点点头,继续筛着陈谷,但等梅姨走进屋里后他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夹着簸箕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又猫在墙根儿底下听。
“就赶大集那天,怎么样?”
“人家那边都答应了,没事儿的,到时候我领着你们去。”
今天说话声音有点小,他听得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直到夜里准备睡觉了,陆郎君这才推开他的房门走了进去,坐在床尾小声说着:“赶大集那天我们领你去镇上看看那个小伙子行不,你梅姨说那边已经谈好了,你们在集市上相看两眼,看能不能瞧得上。”
长柳撇了撇嘴,对这种相亲已经很厌烦了,但对上爹爹那充满期盼的眼睛以后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爹爹走后他慢慢地躺在了床上,将被子高高拉过头顶,暗中许愿只希望那个男的不要太丑就行。
太丑了的话他可能会吃不下饭,把自己饿坏了咋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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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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