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死寂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文檀心口。
左手在桌下被况野死死攥住,冰冷的戒指硌在两人紧贴的皮肤之间,像一道无法挣脱的镣铐。
文檀知道况野的疯劲。
如果这时候不妥协,他突然锢住她在众人面前接吻也不是没可能。
短暂僵持过后。
文檀放弃挣扎,却也没把手放回餐桌上,心里憋着一股气,缄默的呆坐着,无论况野盯她多久,她也没再看他一眼,算是一种无声抗衡。
温时沫的问题还悬在半空,没有得到回答。
况野只是冷淡地瞥过她一眼,温时沫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讷讷地不敢再言。
“可能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况阿姨适时地打圆场,笑容温婉,“时沫,来,尝尝这道蟹粉狮子头,厨房准备了很久。”
话题被生硬地扯开,餐桌上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只是这顿饭对文檀而言,堪比特工深入敌窝,吃得胆颤心惊。
所幸其他人好像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商人的饭桌不聊公事,只聊起两家人多年后的久别重逢,聊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兜兜转转还是离不开“缘分”两个字。
文檀把脸埋得很低,盘里的惠灵顿牛排香色俱佳,她却觉得味如嚼蜡。
说起缘分。
她想起来一件让她毛骨悚然的事。
去年冬天,孟罗娟还在打离婚官司,无暇顾及她,文檀已经没有其他亲人,只能跟着况家回老宅过年。
在文檀的印象中,况野的厌世是刻在骨子里的,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在乎、惧怕。
但唯独提到“老宅”这两个字。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文檀能感到况野那段时间失眠频率直线上升,总是陷入无声的狂躁。
就连写歌时手也会不受控制的发抖,拧着眉摁住手腕也没用,他好像格外厌恶这样的自己,眸色一沉,将乐稿撕得粉碎。
回到况家老宅之后,况野的怪异到达了顶点,甚至每晚都要抱着她,才能有片刻安眠。
文檀偶尔迷迷糊糊起夜,他感受到她要走,横在她腰上的手会无意识收紧,紧到让她喘不上气。
她只要回头。
就能看见一双漆黑沉郁的眼睛,像是蒙着雾气,一动不动盯着她。
“你大半夜不睡觉……”文檀被吓一跳,“一直看着我干嘛?”
况野缄默着,一言不发。
整个人再次贴近,从文檀身后锁住她,将头埋进她的脊背里。
哪怕文檀只留给他一个不情不愿的背影,他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仿佛她只要消失在他视线里一秒,他就会在痛苦和绝望里搁浅死亡。
文檀在他的控制下想要挣扎,察觉到他的动作,猛地怔愣了两秒。
莫名其妙的。
她竟然觉得况野有点可怜。
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消灭。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才会在一个年少成名、财权两得的大少爷身上嗅到破碎感。
况家老宅离潭州上百公里,周边没有檀州市中心纸醉金迷的感觉,是一座很普通但很宜居的小镇。
年刚过完,市集旁就熙熙攘攘,甚至会有老人家摆摊看手相。
文檀没见过,格外好奇,抱着试试的心态凑上前。
没想到老人家扶着眼镜,掰着她和况野的手,轻叹着说了句:
“指节相契心相印,命途相左意难平。”
文檀听懂了。
是说他们天生一对,可惜有缘无份。
她还来不不急有所反应。
身旁的况野忽然猛地抽回了手。
文檀愣愣的看着他。
况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却有些惨白。
文檀知道他是唯物主义,不信这些玄学,也就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就在当晚。
文檀半夜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身边空荡荡,况野的体温消失得一干二净。
文檀心里狐疑,起身找人。
推开他房门的瞬间,她呼吸骤然停滞,被吓得睡意全无,喉咙发紧。
朦胧月色下,况野坐在窗前,眼下因长期失眠聚起淡淡乌青,整个人裹着阴郁森冷的潮气。
他手中把玩着蝴蝶刀,目光冰冷空洞,将刀尖停在自己的手心——
血迹浸湿了他的袖口,掌心横着两道狰狞伤口,血珠从他手背滑下,从指缝坠到木质地板上。
眼看着他将刀抵在虎口想要继续,文檀冲过去,蹲在他面前伸手制止:“你不要命了?”
直到视线里闯进文檀的身影,他才移开视线,像是刚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况野缓缓抬眸,看着文檀焦急为他包扎的样子,脸上终于浮上一点活人气息。
他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拇指指腹轻轻蹭过文檀的眉眼,眼底是化不开的偏执,声线被窗外雨珠挟裹。
“没缘分。”
况野握紧受伤的手,新的血珠争先恐后的涌出,模糊了雪白的纱布。
他轻笑一声。
“割坏就有了。”
雨丝还在敲打窗台,鼻息间是况野身上淡淡冷香混着血腥铁锈的味道。
文檀僵在原地,心底争先恐后泛起冷意。
什么意思?
难道他今天这样,就因为那句“掌纹没缘分”?
此前,文檀只是觉得况野有病,但从来没有想到已经恐怖到这种程度。
不知是不是住在老宅的原因。
况野病得更严重、更彻底。
好像离开她半步他就会窒息。
好像她就是他岌岌可危的灵魂唯一的栖息地。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况野对她的占有欲也在悄然发酵到她无法承受的地步。
……
手机的震动声猛地将文檀从窒息回忆里拉回到现实,她匆匆看过一眼,发现是蓝漱玉给她发的消息。
【小檀,你托我找的房子有着落了,要看看吗?】
文檀眼神闪烁,只一秒,立马摁灭手机。
因为做贼心虚,余光忍不住朝左边扫过。
况野垂着眸,昏暗灯光下看不清神色,但总归是没有再留给她一丝目光。
蓝漱玉还在不停给她转发房东名片,文檀不好回复,趁着况野还没起疑,找了个理由暂离宴席。
洗手台水声晃荡,文檀扭紧水龙头,看着水流漩涡,这些年在况家寄住的回忆也像流水一样晃过。
好奇怪。
明明她早就做好了要离开的打算。
没想到这天快要到来的时候,她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开心。
文檀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况野身边呆久了,或多或少有点不正常,否则她在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况野掐着她脖子吻?还是舍不得况野对她的病态占有?
她深深吐出一口起,低下头捧起一把冷水盖在脸上,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只是还没来得及抬头。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像是水蛇那样缠在她腰间,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提起。
文檀惊呼一声,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鬼味这么重,她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况野将她抱在洗手台上坐着,双手伏在她两侧,额头抵着她的,垂首在她唇边啄了两下。
“这里是洗手间,谁都可以进来,”文檀试图推开他,“你别亲了……”
况野按着她后脑勺,哑声:“忍不住。”
文檀越躲,他就吻得越用力。
目光沉冷,攥住她的手腕,指节划过她手上那枚戒指,质问:“为什么要摘。”
文檀顿了两秒,心里已经料到他一定会因为这件事犯病。
反正也无路可逃,横竖都是死,她干脆两眼一闭就开始胡诌:
“因为我想气死你。”
“……”
洗手台面大理石冰凉,水声嘀嗒,徒增暧昧。
况野手上动作滞下,拧着眉,垂眸看她。
文檀脸上假意委屈的表情都要僵了,感受到他阴森森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他们都说那个温小姐是你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你们才是天生一对,那我戴这个戒指有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文檀还真就代入了个人感情:“说不定你今天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陪我,而是想见她而已。”
本以为她这样一通阴阳怪气下来,况野会掐着她的脖子要她认错。
可奇怪的是。
她每说一个字,况野眼底闪烁的光就更亮一些,他贴得很紧,文檀甚至能感受到他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垂下头,又轻又柔的从她眉梢吻到下巴。
这些吻和他平时霸道的长驱直入完全不同,像是羽毛飘落,让人心底泛起酥麻,让文檀忍不住沉沦。
下一秒,楼道有人走过,脚步声格外明显,让她霎时美梦惊醒,她心里一惊,双手抗拒抵在他胸前:“你怎么亲个没停啊……”
“你在吃醋,”况野吻了吻她发顶,“我很开心。”
“……”
文檀瞪大了眼。
什么逻辑?
吃什么醋?
她这些话术都是和电视剧学的。
一听就是假话,况野向来聪明,什么时候蠢到连这些都信了?
他伸手揩去她脸上残留的水珠,笑意缓缓冻结在眼底,像是冰面下翻涌的暗潮。
声线很轻,却格外清晰。
“如果你再想把戒指摘掉,我不介意给你戴点别的。”
况野捧起她的脸,拇指碾过她薄薄的眼皮,嗓音淬着偏执:“你喜欢手铐还是脚镣?”
话音落地,四下陷入诡异的安静。
文檀被他沉重的影子笼罩着,几乎喘不上气。
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戴上这些东西的样子。
因为身份差距,就算他们关系曝光,况家和孟罗娟绝对不会容许他们在一起。或许况野会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太太,而她只能做一只金丝雀,被他一辈子锁在身边。
不要。
她不要这样。
脸上娇嗔的表情再也装不下去,文檀渐渐被惊恐塞满,声线都在抖:“……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是占.有她、控制她、玩.弄.她而带来的爽感。
还是喜欢看她挣扎却又逃不走的可笑模样?
听见她略带哭腔的语气,况野眼睫忽的颤了下。
垂眸,指节曲起,刮过她眼尾。
半晌,他轻声开口。
“爱。”
这个字,像是从他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执念与渴求。
文檀猛地怔在原地。
她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
况野缓缓环住她,力道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他俯身埋首,将下巴抵在她肩头,侧脸蹭蹭她的耳廓,冷冽气息撒在文檀身上,几乎融入她的骨血。
“给我一点爱。”
嗓音闷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点就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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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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