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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9

等文檀再次被电话吵醒时,已经快到第二天正午。

她捂着疼得要裂开的脑袋,睁开眼,环顾四周,愣了一下。

身上的衣服被人换成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

灰色的床单,简洁的摆设,窗边还有比人还高的玻璃柜,摆满了安东尼斯闪蝶标本。

……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的房间。

手机铃声还在不断催促着,文檀一边揉着太阳穴试图想起昨夜断片画面,一边摁下了接听键。

“小檀,你怎么样了?”蓝漱玉担心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昨天况野就这样抱着你走了,我跑断了腿都没追上,打了一晚上电话你也没接,你现在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你别担心……”

话还没说完,文檀错愕一顿:“等等,抱走?”

脑海里零碎的记忆顷刻间拼凑起来——

砸车,血迹,冲突,争吵。

她笑意盈盈的对着况野张开手。

片刻后。

况野丢掉手中的玻璃碎片,面无表情撬开庄如山的车门,钩住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她窝在他怀中睡得安稳。

况野的目光从文檀浅眠的面容移开,缓缓抬眸,落在车内驾驶座庄如山的身上。

仅仅凝视五秒。

庄如山哆哆嗦嗦,吓得屁滚尿流。

“话又说回来了。”

蓝漱玉狐疑:“你和况野认识?”

接下来的十分钟,文檀用两分钟和蓝漱玉讲清她寄住在况家、和况野几乎不讲话、堪比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剩下的八分钟,留给蓝漱玉震惊的尖叫。

“不对啊,”她突然反应过来,“陌生人能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

事已至此,文檀咽了咽口水,非常苍白的解释:

“我们只是兄妹。”

嗯,只是会相互接吻的那种。

蓝漱玉显然不信:“谁家兄妹会公主抱着走一路?”

“……我们只是比较熟。”

嗯,熟到能躺一张床的那种。

所幸蓝漱玉有没有过多纠缠,比起她和况野的关系,她更关心的是文檀现在的身体状况,得知她安全,蓝漱玉也就放心了,多嘱咐几句就挂了电话。

文檀口渴得要命,下床找水喝,手刚碰上门把手,无名指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下。

她低下头,看清无名指上带着细钻的戒指后猛地怔愣。

哪来的的戒指?

什么时候戴上的?

文檀有些呆滞的望向前方。

窗帘被人拉紧,明明是白天却透不进一丝光,显得有些阴暗。

况野坐在地毯上,身上简单套着一件黑色卫衣。

右耳戴着一枚黑色耳钉,和他左耳的痣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干净修长的指尖随意拨动着电吉他琴弦,另一手搭在膝盖上,夹着细支香烟。

烟灰落在乐谱上,跳起一小段火苗。

况野冷冽的轮廓埋葬在腾起的白烟下,模糊不清。

弦音停下,他缓缓仰起头,看见文檀,轻笑一声,掐灭了烟。

哪怕见过他这么多次,文檀还是不得不承认。

况野从不靠装饰堆砌,就有种颓唐的美感。

文檀已经习惯了他阴郁,森冷,像是蒙着冰雾的玻璃窗。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沾上几分诡异的、幸福的人夫感。

文檀走到他面前,指着手上的戒指:“这是怎么回事?”

一晚上过去,戒指在她手指上已经留下淡淡的红痕。

况野捧过她的手,看见那道痕迹,甚至有些兴奋的颤动眼睫。

“像纹身。”他说。

况野身上的确有一道纹身。

在胯骨一小块烧伤留下的疤痕上,他纹了一枚文檀最爱的蝴蝶。

文檀偶然间看见过,十分疑惑的问:“为什么选在那里,是因为想盖住这个疤吗?”

况野给的回答却让她目瞪口呆。

他说,纹在胯骨只是为了让文檀每次和他做ai都能看见。

文檀咬着后槽牙,心里涌上一阵不安。

以前私底下他想做什么,只要不要在众人面前戳破,她都认了。

现在这个戒指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想把他们的关系搬到明面上来吗?

文檀深吸一口气,声线有些抖:“你到底什么意思。”

况野挑起她发尾在手中把玩,答非所问:“婚期定在哪天?”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文檀愣了两秒,有些崩溃的吼,“也就你一个人觉得我们能走到最后,你以为我愿意……”

她话还没说完。

况野面色一沉,忽地从背后罩住她,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另一只手缓缓点开手机里的视频,丢在文檀面前。

视频画面昏暗,但不难看出她迷迷糊糊朝着况野笑,醉醺醺的说,好喜欢他,好想嫁给他。

“看见了吗,”况野的侧脸贴在文檀耳后,“你向我求婚了。”

文檀:“……”

好像在和她结婚这件事上,他已经固执到患上了疯病。

非她不可,恨不得两个人的骨头都缠在一起生长。

视频结束,文檀盯着黑屏,觉得全身仿佛置入冰窖,背后凉意消散不去。

“……这根本就是在我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她试图解释辩驳,“而且今晚况阿姨说有客人来,让我们回家聚餐吃饭,一切等这些事情结束以后再说,好吗?”

况野嗤笑一声:“你想回去?”

文檀点头如捣蒜。

况野:“回去结婚?”

文檀摇头如拨浪鼓。

“你难道还想要跟其他人展露我们的关系吗,”文檀急得快哭了,“我们根本不是正常情侣……”

话音刚落,况野垂下眼帘,拇指擦过她的唇瓣,蓦地打断她后半句。

他动作不急不缓,眼底难掩偏执:“我们的确不是情侣关系。”

他咬着她后颈,轻声说。

“我们是未婚夫妻。”

/

这些天发生的事给文檀的冲击力太大。

哪怕回到况家,坐在巴洛克餐桌旁,她还是有些后怕。

昨天没回家,她用借宿蓝漱玉家的理由蒙混过关,但如果今天饭局上如果再出什么差池,她难保况家人不会起疑。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况野虽然就坐在她左侧,但从落座后就没有和她说过话,还算遵守和她的约定——

在外人面前,要和她像一对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客人是京市出了名的富商,垄断了当地箱包产业。

他儿子名为温时翼,坐在文檀正对面,和文檀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两人目光撞见,他也会微笑点头。

人如其名,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文檀正这样想着,温时翼抬眼,注意到她口渴,想给她杯里添水:“这壶茉莉花茶温度刚好。”

就在她连忙道谢,想要接过茶杯的时候。

况野神色恬淡,忽地起身擦破火柴,去燃桌面上灭掉的烛火。

好巧不巧,手肘碰上茶杯口,茶水撒了出来,浸湿一小片桌布。

“抱歉,”他的声线听不出情绪,“手滑。”

这句抱歉虽然是对着温时翼说的,可况野的目光却死死缠着文檀。

文檀愣了愣,猛地低下头。

哪怕她没有胆量和他对视,也能感受到他空洞幽森的阴冷眼神。

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缓缓缠绕这她的脖颈,让她丝毫喘不上气。

有病。文檀暗暗在心里骂。

只是倒杯茶,反应这么大,她和温时翼又不是互换茶杯间接接吻。

这样的插曲在桌面上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温时翼十分体面,一笑带过,目光再次看向文檀时,却带着几分探究意味。

富商还有个掌上明珠,名为温时沫,说到这个千金,富商忍俊不禁:“时沫向来不喜欢出门,但她一听说今天的饭局况野可能会在,非吵着要来。”

话音刚落,温时沫红着脸扯扯珍珠袖扣,嗔怪:“爸爸,你怎么什么都说出来。”

温时翼淡淡一笑:“实话而已。”

温时沫猛地锤他:“哥哥!你也欺负我!”

厅内瞬间被其乐融融的氛围感染,文檀愣愣的望着他们一家,微微失神。

被这样的幸福包裹,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知所措。

还没住进况家之前,她总是被孟罗娟锁在潮湿闷热的出租屋,关紧了门,还是能听见客厅里乒乒乓乓摔东西的争吵声。

“这个孩子离婚后你必须带走!我不会要!”

孟罗娟声调很高,震得文檀眼皮一跳。

“你说不要就不要?我看你就是想跟野男人跑!”

“你给我闭嘴!”

“但凡你肚子争气给我生出个儿子,也不会是今天这个下场!”

……

脑海中的谩骂和现实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文檀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藏在壁炉里,窥探他人幸福的老鼠。

在这一刻,她也更加笃定。

她和况野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关系已经不能停留在躲藏的状态。

她现在应该做的,是尽早想办法结束才对。

饭桌上,两家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提到十几年前还吃大锅饭的日子,况父微笑着说:“两个孩子本来就应该是青梅竹马,好多年不见,这次也算再续前缘。”

“说不定我们两家未来还能结上秦晋之好呢?”

富商语气上扬,明显在试探。

况阿姨温婉微笑:“那也是我们况家的福气。”

他们这个阶层的家庭,婚姻很少自主。

况阿姨是在况群健丧妻后嫁进的况家,对她而言,婚姻只是一桩买卖,她在家当好贤妻良母,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太太,以此换得权势与金钱,这就足够。

家长们聊起姻缘没完没了,温时沫窃喜,时不时瞥过况野两眼。

“我倒真觉得时沫和况野的确很配,”况阿姨笑意盈盈,“况野你觉得呢?”

话题一瞬间被高高抛起,正是热闹的时候。

况野却仿佛事不关己,缓缓拧起眉,本就淡漠的神色显得愈发不耐烦。

欢声笑语渐渐淡去,气氛霎时陷入诡异的僵局。

半晌。

况野轻笑一声:“很配吗。”

他垂下眼睑,忽然扭头看向文檀:“你觉得呢?”

文檀猛地顿住,抬头的瞬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让她瞬间无所遁形。

沉默两秒后。

“我觉得……”文檀尴尬笑笑,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觉得他们确实般配。”

“咚——”

一声闷响。

是况野手中刀叉坠地的声音。

文檀呼吸滞住,下意识看向他。

昏黄的水晶灯摇曳着,光线在他立体五官上留下斑驳虚影。

况野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冷着脸,面无表情盯着她。

目光犹如腐烂泥水,散发潮冷腥气,缠得人胸口发闷。

“况野哥哥,我记得你有一只在VERITAS ORB定制的尾戒一直戴在手上,”温时沫歪着头疑惑,“今天怎么不见了?”

文檀正在切牛排的左手一僵,反应过来后,心跳瞬间加快。

那枚戒指现在就在她手上。

要是被别人认出来岂不是完蛋了?

文檀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却慌乱得不行,不动神色的将手藏在桌下,右手握住无名指那枚戒指,拼命的往外拔。

戒指刚滑到第二根指节。

耳边一阵寒风刮过,忽然有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

文檀瞳孔一缩。

对面坐着客人和况家父母,大家面面相觑,稍有不慎就能发现异样。

况野居然就敢在桌下和她十指相扣。

文檀不敢挣扎,怕动作太大反而引人注目,只能捏捏他的手指摇了摇,算是央求。

况野脸上森冷,已经没有维持社交的好脸色,像是寒潭凝冰。

指腹摩挲她手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把她拔到一半的戒指推了回去。

他看着她,视线黏腻得像潮湿的苔藓,带着若隐若现的侵略感,唇形冷硬翕动。

文檀眼睫微颤。

她看懂了他的唇语。

“敢摘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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