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假期,或者说避难,结束了。尤利乌斯的信一到,卢卡斯和费恩便乘坐马车赶往市区,踏上了清晨返回首都的火车。艾伦与他们同行,他需要与银行家列斯敲定最后的细节。
马车在颠簸的乡间小路上行进,车轮声规律地敲打着清晨的宁静。卢卡斯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未察觉的迟疑:“姐夫,你建工厂的事,我倒是能在陛下面前提一句,但是……”上次御前被厉声呵斥的记忆依然鲜明,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他对陛下纯粹的忠诚里,“我无法保证陛下会批准。”
“无妨。”艾伦的目光掠过卢卡斯,落在对面沉默的费恩身上。年轻人眼中前几日的阴郁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深沉的思虑。艾伦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我相信陛下很快会在这方面有所动作。毕竟,”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却带着洞穿时局的力量,“巫师团此次损失不小。未来与德贺兰的战争,漫长的战线需要新的力量来填补。”
“艾伦说得对。”一旁的亨利接过话头。一谈到技术,他的肢体语言便不自觉的丰富起来,仿佛指尖都跳跃着数据的火花:“卢卡斯,还记得尤利乌斯老师那堂课吗?他详细分析过我国与德贺兰的魔法力量对比。”
他伸出双手,在空中虚拟出两个不对等的天平:“虽然我国武力强盛很大程度上依赖魔法,但我们在成建制的魔法兵种数量上,与德贺兰有着近五千的差距。这还没算他们的随军医疗组。更重要的是,德贺兰的二型魔法阵列炮,只需五人操作,就能以每小时十五发的速率进行覆盖打击,杀伤半径足有五十米!”
艾伦敏锐地抓住关键:“你的意思是,军部高层早就在寻找弥补战力的方法?”
“正是!”亨利用力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这也是我当年从帝**事学院转去苏威尔求学的原因之一。但是……”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丝技术专家特有的忧虑,“即便我们的工厂建成并开始生产新式步枪,对于大规模军团会战而言,初期的影响可能依旧有限。魔法阵列炮在正面战场的压制力,目前仍是不可替代的。”
“难道没有反制手段吗?”这个话题瞬间点燃了卢卡斯的兴趣,将他从短暂的犹豫中拉了出来。
“有!虽然未经实战全面验证,但理论上是最直接有效的——用射程碾压。”亨利掏出笔记本,铅笔在纸面上快速游走,勾勒出简洁的射程对比草图,“德贺兰最先进的二型阵列炮,极限射程约一千二百米,且精度堪忧。而我们在苏威尔实验室验证的新式野战炮,有效射程八千米,极限甚至超过一万米!精度足以对固定区域实施精准打击。我们可以将对方的射程劣势,转化为我们的绝对优势,在他们够到我方阵地之前,就用钢铁风暴将他们的魔法体系彻底摧毁!”
费恩闻言,不禁深吸一口凉气。作为魔法师,他太清楚阵列炮的弊端:难以机动,为了抵消骇人的后坐力,不仅需要五名魔法师协同引导,还需至少五名壮汉负责基座稳定。这种来自苏威尔的新式武器,无疑是对传统魔法战争体系的一记重击,冰冷的数据比任何慷慨陈词都更具说服力。
“那单兵作战呢?”费恩不甘心地追问,试图为自身所属的群体寻找到一丝立足之地,“魔法师配备魔导具后,个人魔法的射程和威力都能显著提升。”
“坦率地说,在陆军,尤其是步兵层面,这套体系正在被淘汰。”亨利直视费恩,言辞犀利但并无恶意,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魔导具的核心是汇聚魔力,通过模式选择进行高能释放,比如爆炸模式或射击模式,对吗?”
费恩默然点头。
“完全充能的魔导具,爆炸模式作用半径仅五十米,射击模式的精准射程约一百五十米。而新式步枪呢?”亨利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调,“有效射程三百米。这还没计算魔导具冗长的充能时间与步枪的持续射击能力。”
三百米!
这个数字像一记无形的重锤,让费恩彻底哑口无言。他本想为魔法师在单兵领域守住最后的尊严,但冰冷的数据对比,让他清晰地意识到,时代的洪流正以不可阻挡之势转向另一个方向。
“从战术层面看,”亨利继续阐述,眼中闪烁着技术狂热者预见未来的光芒,“这意味着未来堑壕战的攻防格局将彻底改变。防守方的优势射程被极大延伸,可以占据更具战略价值的地形。这其中的潜力,是革命性的!”
谈话间,马车已驶入市区。远处,火车站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蒸汽机车的汽笛声悠长而有力,划破了帝国清晨的天空。
卢卡斯沉浸在新战术带来的想象中,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费恩则陷入了更深的思考,某种决心在数据的冲击下愈发坚定。而艾伦望着渐近的车站,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嗅到了未来的气息——那将是更惨烈、更昂贵的战争,同时也意味着,新式武器的制造必将是一片蕴藏着无限财富与权力的蓝海。
火车站人声鼎沸,蒸汽缭绕。四人走下马车,费恩和卢卡斯提上行李,融入了涌动的人流。在月台的喧嚣与告别的挥手中,他们各自怀揣着对未来的思量,踏上了那列驶向权力与未知中心的钢铁巨兽。
在和卢卡斯一行人挥手道别后,艾伦带着亨利马不停蹄地赶往银行,与列斯约好的时间将近。正当他拉开车门,准备前往银行时,一个熟悉而略带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艾伦!等等!别走,我还找你有事!”
艾伦循声望去,竟是保罗市长。顶着微凸啤酒肚的保罗跑得有些气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这微凉的清晨显得颇为狼狈。
“列斯已经到市厅了,”保罗擦了把汗,气息不匀地说,“他跟我说你在车站送人,我就匆匆赶了过来。”他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急切。
艾伦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他又有什么事情?还要特意来车站拦截?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对前方的马夫平静吩咐:“改道,去市政府。”
市政厅的会客室内,列斯正悠闲地品着咖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市长秘书垂手立在旁,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夹,里面露出艾伦之前承诺承担战争债券兑付的保证书——末尾的签名处尚且空白。而在那份保证书之下,似乎还压着另一份文件,标题隐没在阴影里,透着一丝神秘。
保罗要做的,是彻底将艾伦绑上自己的战车。他要让艾伦的利益与自己高度一致,而突破口,便是看似提供资金的列斯。
列斯的银行里,刚刚收到一笔来自皇庭的特殊款项,名义上是为缓解地方战争券兑付压力而拨付的周转金。但这笔钱,在保罗的谋划和列斯的默许下,成了套向艾伦的绳索。列斯自然乐见其成,这笔巨款虽明面上不能动用,但只要在账期内在流通一圈生利,最后悄无声息地回到原位,谁能察觉?这巨大的操作空间,正是他说服保罗参与这场利益合谋的诱人筹码。
门外传来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列斯优雅地放下咖啡杯,瓷杯与托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上次谈判,艾伦从他身上巧妙地扣下了一块肉,这次,他要把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总是在不经意间转换。
门被推开,艾伦带着亨利走了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的三人——保罗、列斯,以及那位手持文件的秘书。三方人马在这间布置典雅的会客室里各怀鬼胎地坐定。
空气仿佛凝固了。艾伦这个他们眼中的“猎物”,真的会一步步踏入精心布置的金融陷阱吗?还是说,他早已看穿棋局,准备在这张谈判桌上,完成从猎物到猎人的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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