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凛思绪迷乱,耳边像有蝉鸣,分明视物不清,却独独闯进了千里撼所在厢房。
小薇刚服侍完千里撼宽衣,见罗凛推门而入,顿时吓了一跳,浑身发抖。
两人面面相觑,罗凛不讲话,只将她打发出去,关上了门。
这下屋内只剩心跳如雷地罗凛和莫名其妙地千里撼。
千里撼理了理衣裳,见罗凛似是喝醉了便调侃道:“公主府是什么酒这么好喝,要不要我也叫人在府中备些?”
罗凛并不接茬,撅着嘴巴,面色凝重的站在她身后,见其行为古怪,千里撼打算起身,然而刚站起来就被一把按住肩膀压了下去。
她被罗凛强迫坐在椅子上,肩膀被牢牢抓住。这种感觉很差,千里撼明显感到被冒犯,胸中不悦,皱眉冷声道:“你想造反?”
但其实她毫无胜算,毕竟罗凛的战斗力十分可观,并且她从前有意培养他,甚至还让佩儿教他剑法,这样一来更是如虎添翼,若罗凛真要造反,她大概是打不过的。
该死,早知道留点后手了。
千里撼捏了捏眉心,一脸忧愁,陷入深深的后悔。
可是她总觉着罗凛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自己对他真的还可以,就算恢复智力和记忆了也不必非杀了她吧?
又不是刷KPI。
思来想去千里撼决定先保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你有何不满直说出来,我不会读心。”
闻言,罗凛两只耳朵顿时立了起来,一把抬起椅子转过来,整个人像一堵墙般罩住千里撼。
如果不是身在古代千里撼真的会以为自己屁股底下这玩应儿是转椅,罗凛是私下练过么,动作未免有些过分丝滑了。
千里撼被迫仰起头,尴尬的同其对视,罗凛则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男凝——千里撼脑子里就这仨字。
不过片刻,那双野性的眼睛就变得雾蒙蒙的,甚至带着祈求看向她。罗凛膝盖触地,轻轻跪伏在她身前,像一条大型犬般趴在她膝上,将“臣服”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演的哪出儿,《忠犬八公》?
这一动作千里撼属实没读懂,怎么一会儿要吃人,一会儿又要撒娇?
她试探着将手放到罗凛头顶,罗凛果真像大狗般舒服地往她怀里蹭了蹭,貌似很开心的样子。
好了,危机解除。
千里撼顿时松了口气,胡乱摸了几下便要抽手,却被罗凛一把抓住,再次强硬的按到了头顶。
他们就这么诡异的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罗凛开口
“我要一直保护你,我能保护好你。”
对于他的自言自语千里撼一头雾水,只当他叛逆期到了,想给自己弄个口号,于是随口应道:“好。”
罗凛将脸从她膝上抬起,两手握住千里撼手腕道:“那你呢,你会永远需要我吗?”
这是什么哲学问题吗?
千里撼顿了顿不清楚该怎么回答。她想说“不”,但这显然行不通,她同样可以选择撒谎说“好”,但这太过虚伪。
此时此刻的罗凛真诚而纯粹,这样的人是无法容忍虚伪的。
望着那双眼睛,千里撼陷入沉思。
面对吴永这类人她能够毫无保留展示出恶,因为那时的千里撼并不完全属于自己,只作为“替天行道”的载体而存在,让吴永的所作所为反噬自己。可面对罗凛,这个由她塑造出的“孩子”,千里撼格外不想说谎。
终于,沉默良久的千里撼张开嘴巴,吐出几个字来,她道:“我可以允许你来需要我。”
这是她能应允罗凛,同时也是自己的最大限度。
罗凛必然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满脑子只有“允许”二字,他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犬齿,一把拥住千里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永远”这两个字太重了,千里撼将牙关紧咬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说出那些伤人的事实,她相信罗凛今日这番话明日就会忘尽,也明白有朝一日罗凛成为斛瑟罗凛时,今夜的记忆或许会再次涌现,所以她不敢妄言。
可他看起来实在太幸福,千里撼不忍打扰,只得在罗凛沉醉于幸福之时默默摇了摇头,无愧于心。
况且,千里撼并不十分在乎罗凛的情谊,只当自己在玩“养成游戏”。
她默默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摸了摸罗凛毛茸茸脑袋,还想说些什么,喉中却突然漫出一股血腥味儿。
她砸吧砸吧嘴,将这股不适勉强咽了下去,刚要开口,腹中顿时一阵剧痛,活像被捅了一刀。
巨大地疼痛感当头一棒将她砸晕,身体失去控制,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汗珠砸裂的板,千里撼再也承受不住山倒般地痛苦,身子一歪,从椅上滑落,直直栽进罗凛怀中。
起初,罗凛还在兴奋,以为是千里撼地回应,但发现怀中人体温骤降时立马慌了神,将其紧紧抱住,慌张道:“好烫,为什么会这样!”
千里撼说不出话,直勾勾盯着前方,眼神涣散,任凭罗凛怎么叫喊也听不见。
白帝媐带人推门而入,一进屋看见如此场景,唇角一勾,十分不顾千里撼死活的调侃道:“呦,很火热嘛!”
下一刻,她的笑僵在嘴角。
千里撼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漆黑的温热铺了罗凛满背,溅到了白帝媐裙边,浓重的血腥味儿瞬间炸开。
见此情景,白帝媐大惊失色,道:“快!快去找太医!快去!!”
那口血结结实实吐在罗凛身上,方才地喜悦荡然无存,他的心凉了半截儿。
冰冷的恐惧爬满罗凛全身,他不可置信的抹了把血,放在眼前细看,脑中闪过无数片段,兵戈之声夹杂着浓烈的烟熏味儿重新萦绕在他脑中。
这一切都好熟悉,他颤抖着双手,猛的抱紧千里撼起身望向门外,口中喃喃道:“不,不……”
他要逃离这个地方。
如此诡异的场景之下,白帝媐当即命人拿下罗凛。一群人蜂拥而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控制住他。
“此人赤手空拳却能抵抗如此之久,看来是个能人,”白帝媐退居室外,下令道:“抓活的。”
太医匆匆赶来,见此情景,立马飞针射向罗凛。
罗凛将千里撼背在身上,一人抵抗数十人本就乏力,如今又被飞针锁住经脉无法运功,顿时眼前一黑失去抵抗。
宫人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罗凛与千里撼分开,跑去回话道:“启禀公主,我等已救下郡主,贼人要如果处置。”
白帝媐:“带下去关起来。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若有违反,杀无赦!”
“是!”
“海太医,快为郡主诊治。”,白帝媐探了探千里撼鼻息,发觉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
今夜之事太过蹊跷,她要留万全之策。
海太医只看一眼便掏出银针锁住了千里撼筋脉,又取一些她所吐毒血查看,终于确定毒药。
白帝媐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公主,郡主这是中毒所致。若老身没记错此毒应是‘昙花’,所幸发现得及时,郡主并无大碍。”耄耋老人翻开千里撼眼皮瞧了瞧才放心回话。
“中毒?”,公主身旁一红衣女子怒道:“竟有人胆大包天至此,敢在公主府行刺!”
白帝媐横眉道:“来人!彻查今日宴上所有人员,连同携带物品与吃食也要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另外,”白帝媐拉过红衣女子沉声道:“今夜公主府,只许进,不许出。”
女子一点头,明了白帝媐意思便带人离开。
敢在公主宴席上刺杀当朝郡主,这分明是想一箭双雕啊。
看着榻上不省人事的千里撼,白帝媐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毒,看来她这段时间太过与人为善了,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忘了她的手段。
白帝媐:“海太医,务必治好郡主,否则唯你是问。”
海三娘闻言汗毛倒竖,赶忙拱手道:“微臣当竭尽全力。”
白帝媐留下这句话,甩袖离开。冷风呼啸,晚夜刺骨,她将罗凛关押,层层看守,若千里撼今夜不幸离世,这便是她最后的底牌。
朝中局势不定,白笑孔年事已高,隐隐有了立储之心,太多自不量力的东西想要冒头,拉帮结派,巩固势力,而恰恰就在这个空档,她白帝媐府上竟出了这档子丑事,世上哪来这么巧的事?
今夜谁都不必睡了。
毒素顺着血管在千里撼身上蔓延,银针只是放慢它奔跑地速度,却无法阻挡其必然将千里撼浸透的事实。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好熟悉的声音,一秒一动。
她猛然惊醒,僵硬的骨骼相互摩擦发出难过的声响,“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声音还在继续,在头顶,千里撼猛的将脑袋向后砸,颈椎成为完美的直角,只是眨眼的瞬间,一块巨大的钟表咧着嘴巴直直压向她的脸。
仰头带来得窒息感使眼球肿胀充血,而被巨物笼罩又将这份窒息送上另一个顶峰,她的每一根睫毛都戳在那块钟表上,像在挠痒痒,于是钟表又笑起来,“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毛骨悚然。
她拼尽全力找回声音,面对此情此景,拼尽全力喊出两个字:“我草……”
只是片刻的停顿就被抽离出来,像是陷入某种循环,不断有人在她耳边重复魔咒。
“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了演人间喜剧吗?”
“意义……高肃,难道你活着有什么意义吗?”
“别试了,亲情无解~”
“上学和照顾弟弟冲突吗,你怎么这么自私!”
“如果反抗会痛苦,那你顺从不就好了?”
文字堆叠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刹车声,高肃坐在空无一人的世界狠狠堵住耳朵,可话语却排着队穿透她的心脏。
一头黑羊扭着屁股走了过来,挑衅似地顶了顶她手肘,金黄色的眼眸注视着高肃,将她吸入漩涡。
逼仄的出租屋内,皱巴巴的课本上印着一首《出塞》,这首诗高肃昨天才学完,朗朗上口很容易就背了下来。
夏季的风潮湿炎热,吹到哪儿哪就是黏糊糊的,老旧的风扇沐浴在昏黄的灯光下每一次转头都拼尽全力,高肃抬头看了看窗外,发觉太阳老早就和她说再见了。
口算题卡上密密麻麻的算数题看的她头晕眼花,这是今天的作业,必须要完成。
“滴滴嗒嗒”,耳边传来一阵电子音乐声,高肃被吸引了,她撂下铅笔悄悄打开那扇门仿佛来到了红皇后的仙境。
粉色的房间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好看的风铃悬在婴儿床上,高肃第一次见这样的玩具,她十分好奇,那个风铃一边旋转一边发出清脆的声响,还伴随着阵阵电子音乐。
她向婴儿床走去,也可能是向那个风铃走去,但无论往哪走高肃都注定会看到一个人——弟弟。
婴儿床内传出一阵笑声,里头躺着个婴儿,他含着拇指,黑黑的眼珠好奇的盯着高肃瞧。她亲昵的将其抱起,脸颊缓缓贴近他,感受着来自亲人的温度。
弟弟像是不喜欢她的亲近,微微挣扎起来,高肃不解的看着他,随后注意到了他的瞳孔。
圆圆的眼珠突然冒出四角,然后,变成了山羊。
分裂状的嘴巴配合八颗洁白的上牙扭来扭去,突然,山羊喉咙抖动,下巴微张,吐出两个字——“姐姐。”
全身地骨头顿时紧缩在一块,像躲避针扎的巨型气球,彻骨的惊悚包裹住高肃。终于,尖叫从喉管中迸发,并行而来的强烈失重感令人头皮发麻,不辨天地。
千里撼猛地睁开双眼,浑身被汗水渍透。
似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使用权,她怔在原地大口呼吸,感受着真实的世界。
一旁,玉雪倾捏着她的手腕,关切问道:“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五脏可有哪里疼痛?”
千里撼全身被插满银针,她活了活身躯,双目空洞,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做这种梦,随后闭上眼睛。
“琼林?琼林你怎么了!”,玉雪倾焦急地呼唤着,右手不断加深力道探索千里撼微弱的脉搏。
突然,千里撼猛的反手握住玉雪倾,深吸一口气,张开双眼。
清澈的眸子一扫往日阴霾,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她缓缓道:“我现在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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