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被推开，展风湿哒哒地裹着浴巾走了出来，两条肌肉流畅的腿露出大半截，新换上的棉质拖鞋拖沓地在瓷砖上移动，每一步都被满怀期待地走向客厅，但事不尽人意。
卧室房门再次被推开时，展风已穿戴整齐。林唐终于鼓起勇气，摸了摸手里攥紧的掖拐，问道：“你怎么把石膏拆掉了？”
展风拨弄了两下将干未干的头发，耸了耸肩。
说实在的，带着石膏真的很难好好洗澡。而且一直被捂着的皮肤几乎要“**”了。
女人坐到沙发上，将重获自由的脚搭在一边休息，以问作答：“有空吗？陪我去医院复查一下？”
宽阔的落地窗将阳光分向米白色的哑光地板砖，投射出窗格的形状。林唐搓了下大腿，支着掖拐站起身，又将扶手偏向展风，等着对方起身。
女生向上弯了弯嘴角，正色道：“走吧，我准备好了。”
展风站起身来，拄起掖拐，微微抬起受伤的脚，试着原地动了一下，而后她回应了一个无害的微笑，释然道：“出发吧，我也准备好了。”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到了盛京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两人下了车直奔骨科。
医生按压了几下受伤的部位，判断骨头已经恢复好了，可以不打石膏了。
展风喜出望外，对着一旁的林唐眨了眨眼睛，后者不自然地别开眼神。
走出诊室，展风一抬脚便栽了一个踉跄，恢复自由的双脚一时间无法完全习惯受力。
林唐冒了身虚汗，忙将被前主人遗弃的拐递了过去，劝道：“要不你还是再拄两天拐吧。”
展风伸了个懒腰，深呼吸，重新走了几步，姿势得体了不少。她回身正看到石膏室进去了几个人，挑眉对着林唐说道：“还是把他们留给有需要的人吧，你看二手出了如何？”
林唐眨了下眼睛，回身看去，叹了口气，走近一个等待着的病人家属，说了几句话，便将拐留给了人家。
展风暖心地勾起嘴角，伸出一只手邀道：“走吧，去见见梁芳。”
林唐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她眨了下眼睛，走上前去，握住了女人的手。
心理科门诊室外，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年轻女生并排坐在叫号屏前的座椅上。金属座椅生硬而冰凉，硌得两人不断调整姿势，终于交叠而坐，消停下来。
“你怎么确定她今天出诊？”
“我查了预约平台，她今天有号。”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挂个号呢？”
“我又没有医保。”
发问的女生眯着眼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回答者。
对方耸了耸肩，摊开手掌，回了个理应如此的表情。
这时，门诊室的门被打开，梁芳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先是一愣，而后目光在两人交叠的腿上扫了一下，双手插进白色大衣的两侧口袋里，自然地笑道：“走吧，去尝尝医院的食堂。”
坐着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展风拍了拍林唐搭着的手臂，而后起身，看向医生，用行动做了选择。
林唐皱了下俊眉，直到向前走了几步的展风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她才也跟了上去。
医院的食堂允许职工家属就餐，梁芳跟管理员打了个招呼，便带人走了进去。
刷卡，取餐盘，打饭，就坐。
展风没在“公家”干过，这样的吃饭流水线本来已经离她挺远了，近来体验高中集体生活才又重温了记忆。
展风吃了一口，客气地点评道：“还不错，比我们学校食堂好吃。”
梁芳点点头，回复道：“看来你还挺适应高中生活的。”
“哈哈。”展风尬笑了两声，看了一眼身旁默默进食的真高中生，小声道：“一般吧，年纪大了，精力不足。”
林唐搭着一只耳朵，听到这里时，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僵住，耳朵泛起红光。
梁芳见状眨了下眼睛，暗笑发问：“哦？”
展风故作沉痛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从零开始参加高考，我是文科生诶！”
梁芳和善地以笑回应，无奈地跟着摇了摇头。
展风观察着对方咀嚼下咽的动作，忽而话锋一转，问道：“你说，有没有一种高科技，能把我妹之前学习的记忆传到我的脑袋里？”
医生的动作停顿了一秒，伸手抽出一张桌面上的餐巾纸，简单折叠后擦拭嘴角，抬眼看向展风。她的嘴唇微微抿起，嘴角向上勾了一下，以问作答：“你觉得有吗？”
“唔。”展风歪了下头，用筷子戳了戳自己餐盘里的米饭，又将筷子搭在餐盘的边缘，回道：“要问我的话，答案自然是‘没有’喽。不过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说罢，展风身子转向林唐，挑眉问道：“是吧高中生？”
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唐终于抬起头来，双手放到餐桌下面的大腿上紧扣彼此，手心与指肚贴紧处生出一层虚汗，使她不得不始终调整两手彼此“支撑”的姿势。
女生咽了口空气，抬头直视医生，目光闪动，出声时语音发颤：“我为什么得了抑郁症？我是……怎么死的？”
另一只干爽的手从她身旁递来，握住汗湿的手指，沿着指尖的方向捋了几下。
林唐调整了下呼吸，接着发问，出口时语气沉着了一些：“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梁芳的手腕虚搭在桌面上，中指与无名指轻轻抬起，虚无地敲击着空气。
医生罕见地沉默，周围的空气也厚重起来。
展风深吸了一口气，又轻吐出来。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打破沉寂：“要不我先……”
说着，她将身体从凳子上抬起，又被外力按下。
林唐将手挡在她的身前，确认对方重新坐定后才撤回手。
梁芳皱起眉头，目光在两人中间徘徊。她将身子挺直靠在椅背上，鼻子深吸了一口气，阻力导致的酸涩感冲入鼻腔，胸口压得发闷。
医生低头看了眼外衣胸前空荡荡的口袋，又干巴巴地搓了搓手指，看向林唐，说道：“我没想到，短短半个月，你们的关系这么亲密。”
林唐因激动而红肿的眼睛里打出水转，她胸口激烈的起伏忽而静下来。女生皱起眉毛，压迫得眼睛也眯了一些。
展风手指敲击着桌面，越想越不对。
她揪着梁芳的话头，反问道：“看来你不希望我们关系好，所以让林唐提前知道所谓未来的事情，好作防范？”
说这话时，林唐惊讶地看向女人。展风注意到目光，微微地对她摇了摇头，又将头转向梁芳，接着发问。
“梁医生既然这么清楚我们接触的时间，自然更加了解我是怎么穿越过来的了？”
梁芳的动作迟钝了一瞬，她对着发问者挤出一个微笑，咽了口空气，恢复了专业的神色，答道：“或许你应该问问展筠。”
听到“展筠”二字，两人都是一愣。林唐又看向展风，但女人这次却没有回应她的眼神，而是深吸一口气后，轻笑了一声，语气平缓，仿佛在说一件平常小事。
“梁医生是说，这些事情展筠也知道。”
梁芳生硬的笑容得以缓和，她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穿越来的这些天，展风也隐隐有些察觉，比如她加上“展风”的微信之后发消息没有人回复，比如她穿越醒来时桌上没有安眠药……
看着梁芳回暖的表情，女人摇了摇头，接着平缓地说道：“展筠大学的专业是精神医学。我刚来到这里时，在展筠的房间醒过来。”
“我看到她书架上那本高考练习册时，我还在想，果然她觉得心理学没意思，打算复读了吧。”
梁芳的眉头皱起又舒展，没有打断她的话。
“我看了你们医院的官网介绍，你们是校友，又是同专业，无论是学业上还是职业上，总有认识的途径。我猜你也是通过我妹见过我而已。”
医生的脸色一变再变，但终于摸了下胸前空荡的口袋，又将双手拄在膝盖上，等着对方说下去。
展风“毫无吝啬”，视线无意识地扫了一眼餐桌。
桌上的三个餐盘早已无人光顾。
展风挑了下眉毛，老实说，医院食堂的伙食还不错，一看就是实实在在自营的，没有中间商赚油水。
女人眨了下眼睛，找回思绪，接着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下去。
“假设未来的我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展筠为了救我，和你达成了一笔交易，于是我穿越到了这里。假设林唐的记忆也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作为她的医生，你或许想改变她的未来，所以穿越回了这里。”
林唐瞪大了眼睛，她看向对坐的梁芳，只见医生的眼睛如猛兽一般盯着发言者，嘴上却挂着笑。女生咽了口水，紧张地将身体贴近展风，手掌在女人的大腿上颤抖般地拍动。
展风看过去，注意到医生的神色，她疑惑地轻皱了下眉头，停顿了几秒，问道：“我和展筠要怎么换回来？我怎么才能回到五年后？”
医生收了收笑容，答道：“你应该问展筠。”
食堂里用餐的人逐渐减少，一些食堂大姨大叔开始端着餐盘聚在几个桌子上吃饭，目光偶尔瞟向她们那桌。
展风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餐盘往边上一推，身子凑近到餐桌中间，压着声音，吐字中满是坚定。
“你很清楚，我联系不到展筠。这是你们交易的一部分，还是你们这个……组织的规定？”
“你说什么？”医生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展风站起身，接着说道：“梁医生，我相信你想为你的病人做点儿什么，但应该不包括用尚不存在的记忆威吓吧？”
说罢，展风粗重地呼出一口气，端着餐盘离开座位。
经过梁芳时，医生抓住她的胳膊，凝眉道：“我们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展风没有甩开，站定在一边，摇了摇头，回看梁芳，轻盈地说道：“所以我们不熟，不是吗？”
看到点梗啦～让我好好想一想，为了防止剧透可能会在后面一点儿再写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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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们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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