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屋内忘我作画的二人听到开门声,抬起头,齐齐看向门口。
看清来人是谁后,韦殊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先是惊讶,而后是一瞬间的慌乱,不过他又很快恢复了面上的从容,并没让惊慌在脸上持续太久。
饶是如此,可那一双不敢直视晏安聆的眼和从耳根一直延续到脖颈的绯红却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虚。
玲儿显然不记得晏安聆,见到人,她起先一怔,既而眼前一亮,惊喜道:“你就是阿晏吧,殊郎的师妹!”
她热情地冲晏安聆招手,示意晏安聆过来坐。
“听殊郎说你和重霖真人在天界呆了两个多月!是不是真的?”一提起天界,玲儿兴奋得双眼放光。
晏安聆没理会她,扫了眼玲儿,又瞥了眼韦殊,见韦殊仍不敢抬头看自己,此情此景,一切已经了然。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要韦殊给她一个解释,没有哭,更没有闹。
垂下眼眸,她安静地离开了。
走出院门,走进拐角,刚脱离韦殊的视线,晏安聆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她强忍着想要流泪的冲动,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
她又不是一个物件,怎么可能会不难过呢?
她只是不想在韦殊面前哭,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数不清的寒暑里,她一直在暗地里仰视着他、追逐着他,明明比谁都更渴望得到韦殊的爱,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放低姿态到他面前去祈求他爱她。
她始终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能与韦殊在一起,那她一定是傲然的与他并肩而立,旗鼓相当,而绝非作为一个温柔解意的符号站在他身后或是依附于他。
这份坚持,是她在他面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也是她仅有的骄傲。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院子,晏安聆只觉得一路上眼眶越来越酸,越来越热,视线也跟着越来越模糊。
关上院门,她走到一口水缸旁,看着水面上那个狼狈无比的人影,低下头,自嘲的笑了一笑,眼中溢满苦涩。
她深吸一口气,取下还好端端插在鬓边的那朵花,将它随意往地上一扔。
花朵随风滚动,转了几圈,停在了晏安聆回屋的那条碎石小路上,娇艳的花瓣迎风轻轻颤了颤,下一秒便在深一脚浅一脚中碾成了一摊烂泥。
……
这几日晏安聆闭门不出,难得也没去修炼,她将自己窝在床角抱膝而坐,望着一边的床柱发呆。
天一点点暗了下来,黑暗渐渐模糊了床柱,也模糊了她的视线,于是晏安聆转过头,开始望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如果说当初杀出来一个姜亭鸿,晏安聆尚觉得不足为惧,自信凭自己的实力与手段韦殊早晚会被她征服的话,那么玲儿这次,晏安聆则是彻底失了信心。
从试炼谷到如今,她追逐韦殊太久了,久到连当初追逐他的原因都已渐渐模糊,天界一舞,她以凡人之躯艳绝八荒,紫凰仙子的名号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明明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还要让她再怎么做呢?
地上的月影从这头移到那头。
门扉忽然被轻轻叩响。
能这个时辰来敲门的……会是她想得那个人么?
摸索着穿上鞋,跌跌撞撞来到门边,打开门,晏安聆轻轻抬起眼,门前站着的赫然就是韦殊。
眼圈倏地一热,晏安聆瞪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韦殊却一句话不说,闯进来一把将她抱住。
“你……”喉间一紧,千万分委屈瞬间涌起,思念混杂着爱与恨一并叫嚣着簇拥着紧紧堵在她心口的位置,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抱中尽数被瓦解殆尽,瞬间溃不成军。
韦殊低下头,热烈的吻落在她唇间,而她除了报以更热烈的回应之外,便再也无法思考。
床帐缓缓垂落,人影成双。
窗外风乍起,摇晃了竹影,激起阵阵松涛,月影西沉,在低低的山涧峡谷中烧出一片妖异的火红,给人一种仿若日出的错觉。
峡谷下,水面倒映的月影在摇撼的波涛和阵阵疾风中,艰难维持着形状,急流回荡的浪潮里,月轮一点点向下沉沦,最后猛然一跃,彻底没入了水面。
天色骤然变暗,世界又重归沉寂。
周围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韦殊站起身,在床边沉默地穿着衣裳,没有刻意收敛的动作时不时传来几声闷重的杂响,衣料相摩擦的簌簌声在这份安静中变得尤为惹人心烦。
本以为他至少会解释几句,或者说些甜言蜜语骗她也好,总好过从进屋到现在,该做的也做了,到头来却仍是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也没有。
晏安聆憋回了已经到嘴边想要质问的话,安静坐在床上,冷眼看着他。
穿上裤子、系好衣裳,就在最后一步时,韦殊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接着便在附近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晏安聆发现一截压在被子下面的腰带,将它拿了起来,举起手递到韦殊面前,“在找它么?”
韦殊转过头,看到的是晏安聆一双平静的眼。
没有悲戚,没有哀求,没有深情款款甘之如饴,也没有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怨毒,更不存在讥讽、嘲笑,就是双再平静不过的眼,不带任何情绪。
可不知为何,韦殊眼眶唰一下红了。
伸手接过腰带,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
晏安聆微微抬眉扬起下巴,“嗯?”
脸上刹那闪过一丝名为恸然的表情,他眼角抖了抖,终究什么也没说,打开门逃也似的走掉了。
晏安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时宜,但望着韦殊最后的背影,此刻她脑海中还是突然蹦出来一句:你裤子掉了……
……
第二日,晏安聆终于有心思走出房门,去找师父重霖问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玲儿为何会出现在界门山,墨山又为何要将韦殊从天界喊回来,回了山里韦殊为何再也没去天界,更重要的是,韦殊与玲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个中缘由,重霖全都原原本本讲给了晏安聆听。
原来韦殊之所以会从天界返回师门,原因就是玲儿。
当初试炼谷一别玲儿左等右等都没等来韦殊,意志消沉了一阵就提起行囊到处求仙拜师,最后还真就歪打正着拜入了一个修真界小门派——晴海派的门下。
玲儿一改往日散漫,在晴海派刻苦修炼,最终成了掌门最器重的弟子。原本的她修为只有金丹末期,可老掌门突逢天人五衰,自觉时日无多,便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她。
继任掌门之前,晴海派的每位继任者都有一次进入门派秘境的机会,别看晴海派现在没什么名声,但人家祖上确实阔过,玲儿进入秘境意外得了大机缘,再出来时,就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听到这,晏安聆一脸震惊道:“从金丹后期直接跃升为元婴后期?岂不是比我当前的境界都高!”
重霖点点头,“确实如此。”
晏安聆眯起眼,问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重霖轻叹一声,道:“这个问题师兄也问过玲儿姑娘,可听说她当时表现得很排斥,眼里满是惊惶,见她这样,师兄也不好多问。”
沉吟许久,晏安聆才道:“徒儿修行八十余载,深知这身修为来的有多不容易,玲儿看似捡了个大便宜,只怕是这背后另有代价……”
墨山捋了捋胡须,“后来我和师兄也是这样说的。”
师徒俩对视一眼,眼中皆不免唏嘘。
沉默须臾,重霖继续讲起之后的事。
接任晴海派掌门不久,老掌门就归天了,操办完老掌门的丧事,玲儿上任后的第一个决定竟然是举派去投奔界门山,这一决定引起了门中一部分人的不满,玲儿便仗着自己的修为高,以雷霆手段解决了这部分人,彻底掌握了整个门派。
之后就是晏安聆去天界时发生的事,玲儿带着晴海派的所有法宝只身前来,双手举着掌门印信要把整个晴海派献给界门山,墨山哪里肯接受,好说歹说无用,玲儿铁了心就是要献出门派。
墨山察觉事出诡异,先稳住玲儿再细问原由,才知晓原来玲儿从当初求仙到现在来界门山献出门派,全都是为了能与当初的情郎——韦殊再续前缘。
得知此事全由自己徒弟而起,墨山连夜传讯给远在天界的重霖,匆匆唤回了韦殊,他的本意原是让徒弟好好劝劝这位姑娘,再将人送回晴海派,毕竟修仙之人如此耽于情爱,总归不是件好事。
可哪知韦殊回来以后,知道了玲儿的过往,听见她情真意切的自白,竟当场与她抱在了一起,哭作一团。
当时的场面,饶是墨山都很难不被感染,只能任由韦殊先将人留在山上,慢慢劝说,可这一劝便过了两个月,并且这位玲儿姑娘还大有长住不走的架势。
晏安聆听完,久久陷入沉默。
在外面用手机码字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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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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