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之后的日子,韦殊与晏安聆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深更半夜里,他偶尔会来敲她的房门,而她则默默将门为他打开,很多次她明明都清晰感受到了他的热烈,他那满腔澎湃而汹涌的热情,然而等一切结束,二人只剩相顾无言。
日子按部就班过着。
她白天修炼,夜里看书,晚上偶尔为韦殊留一盏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嘴里尝不出味道,吃饭时干嚼两下,再囫囵个咽下去,这样吃几口便算饱了,还真有种应付自己的意思。
一日,晏安聆出去替门派办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回来时走的恰巧是经过韦殊院子的那条路。
不自觉放慢脚步,她朝院中望了一眼。
彼时玲儿和韦殊两个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看见晏安聆经过,招手大喊道:“阿晏!”
门外,晏安聆迟疑了一下,顿住脚步。
玲儿兴高采烈地走出门,不由分说将人拉进院子,“阿晏,你来得正好,这下你有口福了!”
热情地将人安排上座位,转头对韦殊嘱咐道:“把阿晏看好,这回可不许她再跑了!”说着便小跑着快步进了屋。
庭院里,晏安聆抬起头轻轻看了坐在对面的韦殊一眼。
见对方也在默默注视着她,心底不自觉一阵苦涩蔓延,悄无声息又移开了视线。
不一会儿,玲儿端着盘点心风风火火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将点心放在晏安聆面前道:“这是我新做的核桃酥,刚刚我和殊郎都尝过了,你来尝尝好不好吃?”
晏安聆看了她一眼,伸出手从面前的盘子里拾起一块核桃酥,放在嘴里嚼了嚼,没尝出什么味道,往下一咽,只觉有股粗糙的带着颗粒的质感划过她的嗓子。
“怎么样?感觉如何?”玲儿期待地望着她。
她扯动嘴角,在面皮上堆出来一个微笑,“很好吃。”
玲儿却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好吃?我没听错吧!刚刚做这盘核头酥的时候我把盐当成了糖放进去,做出来咸的要死,不然你以为我和殊郎为什么会跑出来喝茶的?”
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韦殊看着晏安聆,眼神复杂,他默默倒了杯茶,伸手推到她桌前。
晏安聆拿起茶,象征性的喝了两口。
玲儿这才逐渐平复情绪,对晏安聆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阿晏,刚刚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我以为你尝了味道就会吐出来的,哪知你竟然像没事人一样咽了下去!”
晏安聆笑了笑,无所谓道:“没事,我觉得味道很好。”
话音刚落,玲儿撇起嘴角,两只手向前一伸,“噌”一下子抱住了晏安聆!
韦殊眸光一凜,以为玲儿要对晏安聆不利,身体下意识前倾进入了戒备状态,起咒的手势都已在桌下准备好。不过当他发觉一切正常,玲儿并未带着敌意后,又瞬间放松下来,继续安静的坐在那儿,仿佛刚刚瞬息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场错觉。
晏安聆却敏锐捕捉到了韦殊刚才一瞬间的变化。
抬起头看着他,怔了怔。
而玲儿则仿若未觉般,只顾着感动,她抱着晏安聆道:“阿晏,你真好,做成这样都愿意夸我!刚刚明明你笑得那么勉强!”
接着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之前是我错怪你了,还以为你不好相处,今天才知道你是一个心肠这么软的人!”
晏安聆无言,就这么任由她抱了一会,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玲儿会意,委屈巴巴地松开手。
看着她有些落寞的样子,晏安聆心一软,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道:“有空再一起吃核桃酥。”
玲儿双眼一亮,不敢相信道:“真的?”
晏安聆笑了笑。
玲儿道:“那我下次一定要好好做!”
……
当晚,韦殊又一次来找晏安聆的时候,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事后,他并未像往常一样穿好衣服默默离开,而是转过身,突然对她道:“我想好了,明天就去和玲儿说清楚,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一颗泪啪嗒一声落在被子上。
她的心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攥紧,呼吸猛然一窒,紧跟着心就被提到了喉咙的位置。
这还是自打相识以来,他第一次说爱她。
还是不敢报太多期待,她强压着心中的激动,竭力保持着淡然的姿态,淡淡回了他一句。
“好。”
韦殊看着她的脸,不自觉红了眼眶。
他伸出手轻轻拥她入怀,“总是这样,明明想要,却什么都不说,无端惹人心疼!”
泪水默默洇湿了韦殊的肩膀,那一晚,他们说了好多的话,也是自天界回来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这样交心。
天没亮,晏安聆送走韦殊,之后便躺在床上睡不着了,忐忑地等待着今天的结果。
然而这一天注定无果,因为就在一早,韦殊突然接到师门的命令被匆匆派往人间,回来还不知是几日之后。
说好的事,也就这样耽搁了。
……
玲儿生性好热闹,自己一个人呆不住,韦殊才走了半天她就出现在晏安聆的院子外,一脸讨好地将头往里探,想进来又有点不好意思。
晏安聆:“……”
见面自有三分情,即便她现在再没心情,也总不好将人直接赶走。
“进来坐吧。”
得到主人许可,玲儿屁颠屁颠走了进来,还未等主人让座,就自来熟将一大包东西“哐”的一下,扔到了桌上。
还在头前带路的晏安聆闻声惊恐回头,只见玲儿对着她粲然一笑道:“阿晏,我们来一起剥核桃吧!”
晏安聆:“……”
庭院里,两人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边晒太阳一边剥着核桃。
玲儿是个闲不住的人,尤其是干起活的时候嘴里也不落清闲,仅一个下午的功夫就东一句、西一句,把自己过往差不多交代了个底儿掉。
晏安聆看她说得嘴唇都绷皮了,就拍拍黏在手上的碎渣,站起身抖了抖衣摆,走到灶台,打算烧壶水给她喝。
玲儿见状立马也跑了过来,一把抢过晏安聆手里的柴,再一屁股将人挤走,自己坐到了灶前的小凳子上,表示可以帮忙生火。
晏安聆站在原地,看着玲儿那双细皮嫩肉的手,狐疑道:“你会么?”
这一问,玲儿瞬间挺起了胸膛。
“刚去门派的时候受欺负,师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专欺负我这个小姑娘,天天让我挑水做饭,门派上上下下的饭菜都是我一个人做,烧个火有什么不会的?”
边说她边干净利落地向灶坑添了柴,接着又往里塞了些引火用得干草,等火点着后先俯下身观察一会火势,见烧的不太好便从底下抽出一根柴火,放到最上面单独点燃。
不一会,灶里的火便烧得旺了起来!
回想起第一次见玲儿时她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骂起人来脸蛋红扑扑的,头一歪、眼一瞪,活像一朵娇艳的长满尖刺的玫瑰。
而如今她闲话家常般说起那些辛酸过往,一气呵成做着这些她之前最看不起的脏活累活……晏安聆突然沉默了。
半晌,她对玲儿说:“你受苦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习惯了!”
玲儿抬起头,随意掸了掸手里的灰,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不过有一天我被人欺负的狠了,一气之下抓了把巴豆扔到锅里,你是没看见,那天晚上全门派都在抢茅房,场面要多惨有多惨,别提多解气了!”
“那后来呢?”晏安聆皱着眉头,不禁替那时的她担忧起来。
“后来他们发现始作俑者是我,把我抓起来吊着打,三天没给饭吃。不过后来谁都不敢再惹我了!”
玲儿转头极目望向身后的天空,“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强,一定要把门派那些臭男人全都踩在脚下,让师父看到我、器重我,只有这样,有一天我才有机会与殊郎团聚。”
说着,玲儿将目光收回,微微抬起头看向晏安聆。
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不闪不避,就那样直直看着她,仿佛一口望不见底的深潭。
晏安聆恍惚了一下,她不确定刚刚在玲儿眼中看到了什么……
不甘?怨恨?
还是哀伤?绝望?
亦或是掺杂着浓浓嫉妒的又几近于卑微的……乞求?
那一闪而逝的眼神,短暂得她都怀疑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可刚刚那一刻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而玲儿的目光仿佛能把她穿透。
眨眼的功夫,玲儿的目光又变回了往日的没心没肺,可晏安聆却莫名感到一阵心虚,不敢再与她对视。
她低下头避开玲儿的目光,拾起桌上一颗核桃攥在手心,漫不经心搓着上面的纹路,试探着问道:“若韦……师兄……若他心里有别的姑娘呢?我是说……以他的性子,怕是很难在一人身上长情,到时你怎么办?”
“不怕啊,殊郎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他虽然多情,但却很心软,最不会的就是对爱他的女人说重话。”
“要是有一天他真爱上别人了我就在他面前哭,他一心软就不会赶我走了,只要能天天和他在一起,能见到他,就算他不理我我也很开心!”
玲儿仰着头,笑容里带着一丝执着的傻气,“我相信,总有一天他这块百炼钢会被我这个绕指柔感动!”
晏安聆眉头紧锁,似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为了韦殊,竟能爱得如此卑微,又把这份卑微说得如此坦荡。
第二日,玲儿带着刚做好的核桃酥来找晏安聆,晏安聆尝了一块,软硬适中,酥脆可口,对玲儿的手艺赞不绝口。
玲儿大为感动,拉着晏安聆非要将这门独门秘艺传授给她,容不得人拒绝,还说等哪天晏安聆不想修仙了就去人间开个糕点铺子,保证她饿不死!晏安聆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你来我往中,两个女孩子算是成了朋友。
有时候晏安聆会想,若是中间没隔着韦殊这一层,或许她与玲儿能成为真正的朋友,毕竟,怎么看玲儿都算是个很可爱的人。
今天啊更得比较晚,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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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核桃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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