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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此人实在危险,裴沚心想。

对方既已看穿,再忸怩实在失礼,他也只好开门见山,叹道:“实不相瞒,是关于楚问天。”

裴沚稍作踟蹰,又鼓起勇气:“上回郡主曾言,也许没有人看到楚问天已经死了。敢问郡主有何推断,又是何出此言?”

和风风火火的风傲雪不同,雷凌向来安静,看上去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裴沚本不愿将其性格与出身连系在一起,可作为私生女降生,她的处境不难想象。裴沚是世子尚且如此,一介女儿家又是凡胎,遇上雷霆那样暴戾无常的父亲,雷凌的遭遇比他想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眼冷语受多了,人就也学会了掩藏和察言观色。何况像雷凌这样聪明的人,恐怕打小就深知,她并没有像兄长那样可以跋扈的资格。

裴沚不知雷凌是否也曾如自己一般,去跟生父论亲情、谈公平。如果她这么做过,那么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该是不说废话。因此裴沚肯定,她那时所言绝非一时兴起。

雷凌一头长发蜷曲而乌黑,一如她的父兄和族人。

而她的眼瞳却是格格不入的翡翠色,被朝晖映得碧蓝透亮,却仍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

她转过身,用那双眼静静望着裴沚,看着无辜:“我不过是随口搭腔,哪里有什么推断呢?”

裴沚含蓄道:“郡主,我不该是你需要提防的对象。”

“是吗?”雷凌微笑,“可是人人都想从小角色这里得到些什么。”

“他们离戏台足够近,所有人总是想当然地认为他们知道内情。且又足够微不足道,人们为了独自掌握那些内情,就算我们将所知如实相告,被灭口也往往是我们唯一的下场。殿下,你又有何不同呢?”

裴沚和雷凌的直接对面并不多,但仅有的几次通常都伴随着一种微妙的不安,以往他难以给那种感情命名,直至此刻他才明白,他正在“畏惧”。

裴沚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冷静,“郡主若真是小角色,那这烫手的山芋才非丢不可,因为就算坚称一无所知,也往往在劫难逃。就如你所言,成就独裁的向来是弱者的尸骨。”

又道:“…况且,不在戏台中央的并非只有龙套,还有观客。我也并非什么主角儿,不过是郡主添把柴,台上的火就能烧得更旺,都只为博台下人一乐罢了。”

明明是精心准备的饵钩,裴沚非但没有咬,居然还一把将她推上了客席。雷凌听了,竟是扑哧笑出了声。

她愉悦极了,双手抱在胸前,莞尔道:“殿下抬举,但你确实想多了。我只是恰巧身处黑暗,所以看得见一些同类罢了。”

“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往往埋藏着最隐秘的真相。”她接着说,“这是我们沙河的一句老话,用你们中原的话说,就是‘灯下黑’。世间死死生生,说到底都由活着的人说了算。那位世子殿下没了踪影,世人找不到尸体却笃定他死透了,你也觉得奇怪,所以才来问我不是吗?可是裴澜,楚问天死没死我确实不清楚。我只知道,人们一定不盼望他活。”

裴沚倒抽了一口气。

而雷凌还没说完。

她又走到裴沚身边,用跟那天同样的语气,声轻而幽凛:“这人间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果他还活着,那你早就见过他也说不定呢。”

**

那场对话惊心动魄,之后一连好几天,裴沚都心绪不宁。

紫苏和香椿,还有山中其他不识字的女人丫头们都已拜入他门下。可学经史之前要先从千字文习起,于是每日的任务便是反复地抄写、认读。

姑娘们均是第一次拿笔,照着裴沚亲自临的帖写画了数日却仍是横不横,撇不撇。尤其是那几个年幼的丫头,没写几个字就开始东倒西歪,叽叽喳喳,跟小时候的裴澜一个德行。

这要是放在平日,裴沚怎么着也要旁征博引,痛斥个来回。可如今他心中有事牵挂,连出言训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看着那些歪七扭八的符号长吁短叹,让她们再抄个十遍,明日检查。

原本还很兴奋的姑娘们一下子耷拉了脑袋,无比沮丧地离开了竹屋。

这一幕给前来寻人的窦阿吉瞧见了,她笑道:“有公主这样的严师,倒叫我们省去了好些心。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些个浑不吝的这幅模样呢!”

自那时请女人们来做客以后,竹屋就成了她们平时谈天小聚的地方。谁下了工没事做,就会拎上食盒茶点来裴沚这里,一面喷空乘凉,一面笑话公主的“高徒”们那不成材的样子。

而窦阿吉如今两手空空,姑娘们又都下了学,一看就不是来玩耍的。她直言,马上就是那喇节,于是来请风玄殿下和符离丫头去帮忙搭祭台。

符离和风玄二人刚刚洒扫完院子,回屋时正好听见了,她惊讶道:“阿吉姐,你们塞外人怎么过什么节都要搭祭台?前几日青果姐说,连过生辰都要祭一下祖呢,我们就没有这样的传统。我们家连祖宗是谁都不记得了!”

风玄哼了一声:“所以我们才不待见中原人。用你们的话说,你这叫‘数典忘祖’。”

符离叫他说红了脸,反唇相讥道:“谁也不稀罕您待见。我还不待见你们风国人穿红戴绿,花枝招展的呢!”

都跟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词儿?风玄眼看要发怒,符离忙跑躲到裴沚身后,直把窦阿吉逗得捧腹大笑。

裴沚本就心烦,见不得他二人打打闹闹的,捶案大喊:“祖宗们,要打出去打!”

说着,无情地一把符离从身后拽出来,又推给了窦阿吉,让她赶紧把俩人领走。

可等到吵闹声渐远,竹屋又重归与静,裴沚却也再沉不下心了。

他叹口气,抱上书卷和笔墨纸砚,转移阵地到了院中凉亭。

澹州一带夏末湿潮,瓢泼大雨不常见,但也总是隔三差五就要淅淅沥沥个半天。裴沚原本为了静心,想要读书抄经整思理绪。

而这毛毛细雨一下,打在屋檐竹木上虽清脆动听,也实在拨人心弦,裴沚竖耳听着,竟是走了神。他提了笔也不写字,反倒心不在焉地画起画来。

他神游得彻底,只有手在动,既没注意自己画了些什么,也没看到打着伞朝他走来的一人。

那人把伞合了,抖落了雨后置于阶下,负着手跨步到裴沚身边。

“化冰,在做什么?”

裴沚吓坏了,一下子跳了起来。

看清来者后,他用手擦了把脸,小声崩溃:“…祝大人,我求你了。”

祝情笑笑,伸出手替他把垂下来的一缕碎发重新别到耳后。

又探过头去看书案,发现裴沚所绘竟是一只猫,猫的体型浑圆,毛发长而凌乱,三色相间。看样子,画的正是四喜。

四喜卧伏在一棵饱结硕果的枇杷树下,胖胖乎乎的,看着喜人。然祝情观察了一会儿,却说,化冰,不对。

裴沚一怔:“什么不对?”

祝情看他:“画得不对。”

他伸出手点在四喜的眼上,“猫的瞳只在夜间和攻击时才是一条线。四喜这般姿态显然是在玩耍,而非警戒之态。”

祝情如此正经八板地指正,裴沚心里不快,又念及人家和四喜相处的时间比他长,遂无话可说,只好提笔去改。

可改完了猫眼,祝情又道:“这枇杷叶也不对。枇杷叶有齿,如此形状却光滑无齿的乃是柿子叶。”

裴沚一向自傲,好容易画个画儿还要被人抓着挑毛病,他措颜无地,把笔往祝情手里一塞:“我不画了。”

把人弄急了,祝情也不着急哄,反忒没良心地哈哈笑了两声。他早习惯了裴沚的虚张声势,只顺势包握住人的手,又另取一张纸,诱劝着陪他一齐下笔。

笔尖一落,祝情便敛起笑容,全神贯注地画了起来。

裴沚被人半揽进怀里,轻慢平稳的吐息拂在耳侧,后背和身后人前胸的起伏重叠。他气得不轻,管人家握着自己的手在做些什么,他别开头看也不看,只顾着较劲。

可不消一会儿,两人身体接触的部分热起来,裴沚却越来越僵硬,胸腔里那点儿气又全成了羞窘。

若这祝情和乌日恪一样是个不规矩的也罢,裴沚根本无需顾虑,直接推开便是。但偏偏祝情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半边身子敞开着,明显是给足了他机会逃窜。

可祝情既没对他做什么,裴沚找不到由头不好发作,大惊小怪的反倒显得心虚。

于是,裴沚又微微偏回了头。却仍没敢看向两个人合叠的右手,只一下两下,偷睨着祝情专注的侧脸。

不下山的日子里,祝情永远是一身布衣短衫,颜色素沉暗淡,全身上下最华丽的地方只有他的五官和长发。他身上时而会因些脏活染上污渍,甚至散发出不太好闻的气味,但尽管如此,“腌臢”二字也永远与他无关。

这样一个淳朴干净,救扶苦命女子,亦收留孤儿流民之人,世人说,他是一切的元凶。

可是与不是,裴沚自认都与他无关。他都不会因此改变态度,对其生出鄙视或是恻隐。他更加关心的,是他急煞了要打听楚问天,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在眼前。

尽管他大可以单刀直入地发问,只是,祝情若存心糊弄,他既得不到实情,也会打草惊蛇。何况,如果楚问天确实死了,而祝情并不是祸首呢?

那则意味着十年前他曾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兄弟和国民。

裴沚对山间的女人们尚能体谅,生怕揭人伤疤,对祝情便也没有理由不管不顾。老师兰胤曾教诲他,一个人纵使再罪大恶极,世上者皆可代行公道、口诛笔伐,唯独君者不行。

裴沚可以不再是世子,但老师授他为君之道,从来不是让他带着戒律与慈悲泯然于众人。

一通愁思杂绪想来想去也难疏,癔症撒得徒增疲累,裴沚慢慢回过神来。

当他顺着两人交叠的手看去,一下就被纸上光景恍得怔住。

这才不过几笔功夫,一只长毛三花猫便跃然纸上,伸着懒腰,翘着尾巴,半眯着眼,憨态可鞠。四喜就像活生生钻进了画里似的,姿态灵动,仿佛都能听见它的呼噜声。一旁的枇杷树更是丰硕逼真,长着齿的枇杷叶整齐地倾斜着,如同被微风拂过。

裴沚原先还当祝情是外行挑刺儿,哪晓得此人竟是个行家。他瞠目结舌:“祝情,我讨厌你。”

祝情握着裴沚的手还没放开,这下攥得更紧了,“别呀。祝某不画了还不成吗?”

裴沚无语道:“我都看见了,这下我只能嫉妒你到死了。”又愤愤道,“会画九州图就算了,连猫儿树啊的也画的这样好。你怎的最后却跑去做了武官?”

祝情又笑了,说:“可能因为画画和打架,祝某还是后者更厉害些。”

裴沚当即扭头就要走。

祝情却哪儿肯放过他?忙把人捞回来求饶:“熟能生巧,熟能生巧罢了。”

他用拇指摩挲着裴沚的手背,说话的声音轻下来。

“父母逝世后,渡王陛下和夫人收留我,可那时我不懂事,总是回避不愿见二老,因为二老实在对我太好,我怕那样下去长此以往,就再想不起父母的相貌了。渡王陛下得知,便提议教我习画。他让我念着父母的音容下笔,直到我能绘出记忆中的他们为止。之后这就成了我的习惯,每当我想记住什么,我就会不停练习将他们画下来。为的是,哪怕我思念的人不在身边,他们的笑貌也总能在我眼前。”

在裴沚印象中,这似乎是祝情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也是头回从他口中听到有关他自己的事。

就在不久之前,裴沚还坚信自己不会因祝情的过往而动摇。可对方实在真挚,裴沚自认铁石心肠,却最耐不了真心。何况,祝情所言也不并是轻易能对旁人吐露的私事,不安慰一下实在有些伤情。

只是,裴沚向来不擅做这等贴心事。他诚心想要出言宽慰,奈何憋了好一会儿,竟也没吐出半个字。

他的脸越来越烫,既往那些引以为傲的冷静都被煮沸,最后竟似个孩童一般,傻乎乎地张开了双臂。

引得祝情一愣:“化冰这是,同情我么?”

“…你什么反应?”发善心却没被接着,裴沚难为情得要死了,“我好歹是长宁,被我同情一下又不亏。”

越想越怒,干脆收回了手,把人一推,“拉倒!我乃你瓮中之鳖,你要我的安慰作甚——”

可一言未尽,大高个儿祝情忽地俯下身,裴沚一个猝不及防,就结结实实地被人拥在了怀里。

“喂……”裴沚霎时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手上推搡却使不出力气。他无奈极了:“祝大人,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搞奇袭。”

祝情闷声乐了几下,从善如流地道:“…下次一定。祝某想了想,发觉化冰所言甚对。长宁殿下施恩,我若不领情,简直是亏大发了。”

语气调笑,身上动作却严肃真挚。祝情之后便不再言语,半张脸埋在裴沚的耳侧,高挺鼻梁蹭着他的颈窝,一呼一吸都注入他那瘦薄的肩膀。

裴沚轻轻叹气。他想,还要多亏这份从老师那里学来的悲悯,才让最终他没有推开祝情。

而至于是什么又让他觉得这还不够,且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抚着祝情的背……

裴沚合上了眼睛,不愿再细究。

裴沚:虽然我写凰文,但我俩搞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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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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