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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窦阿吉是月鸦族人,来自沙河的众多部落之一,是西部雪山养育出的女子。这山中除她之外,还有几名她的同族,都同狼粟族的青果一般,虔诚而淳朴,部族传统比王法天命更重要。哪怕入了斧头山,也还是始终恪守,坚持庆祝每一个节日。

而其余一群中原女人们觉着新奇有趣,便也都乐得参与其中。如此一来,无论是有人过生辰或是祭祖,又如即将来临的月鸦族的那喇节,在斧头山中便都成了众人同庆的盛事。

裴沚自幼博览群书,早就听闻塞外风光无限,只可惜年至十五都未曾踏出过玄清城一步,并未亲眼见识过。

如今来了斧头山,得以和旧友重聚,又新结识了一众塞外女子,能够亲临盛事,裴沚有点没良心地想,他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丝毫不欲掩藏兴奋,节前几日,就日日散学后跑去窦阿吉那里,自告奋勇充壮丁。

烈日当空,裴沚经常是连斗笠也不戴,兴冲冲跑上跑下,帮着捆丝带、搬木桩。

符离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心中焦急,想要上前替人打伞,却被风玄给拦了下来。

那天夜里,符离没能守到裴沚进屋。后半夜她实在忍不住困乏,不能自己地歪在廊下睡着了。再次睁眼,裴沚还在院里坐着,竟是生生熬了一宿。

符离一下子鼻酸眼涩,嘶哑着喊了一声主子。

裴沚回过头看她,却什么都没说。好一会儿才又噙上微笑,说自己饿了,要吃朝食。之后又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发生过。

回想当时情景,符离打心里哀切,无助地看向风玄。

风玄立即按住她的肩,摇了摇头:“你不要小看裴澜。她可是长宁,吞声饮泣四个字,你家主子怕是还都不会写!她若不提,你便也当无事发生。她那样信你,你又何不妨多信她一些?”

风国这位二殿下虽粗枝大叶,可到底年长符离些许,有些话以长辈的身份说出,其实不无道理。

但可惜,因他不知实情,又着实安慰不到点上。符离心中还有郁结,解不得,却也说不给旁人听。

见她仍是长吁短叹,风玄把手抬高,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我无能为力,但不是还有世子么?他会保佑你家主子的。”

符离郁闷道:“您一会儿说世子殿下活着,一会儿又把人供到上头。可世子殿下若非天上神,而是、是孤魂野鬼!那他又该怎么保佑公主?”

风玄吓了一跳:“你这家伙,这话你都敢说,给裴澜听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符离咬紧嘴唇,别过脑袋。

风玄叹息:“就算如你所说,也并无冲突呀。保佑之心不依赖于肉/体,既与生死无关,那是神是鬼,又有何碍?人若有情,活的不就是些孽缘羁绊,没有谁的命可以完全是自己的,谁都总归得欠点什么。世子不再,心却仍存,你家主子明知如此,便万不会轻易悲颓。”

这话和当时若水所言如出一辙,符离闻言,默默转回了头。

良久,她道:“…懂得道理是一回事,想不想得通又是另一回事。等我再长大些,是不是就也能像您,像若水大人那样,一早透彻了呢?”

秦若水冷不丁被提起,风玄古怪地想,跟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风玄着实不喜欢若水,实在是因为那小子的脸上总挂着假笑。常人难能分辨,但偏偏风玄的爹是风无烟,“阴险”之人有什么样的眼神,他再清楚不过。每每同其二者对视,风玄就会被激起一阵恶寒。

他堂堂风国二殿下,竟被拿来和秦若水相提并论,还是从符离嘴里说出来,风玄心里生出烦躁。

“你!还有你家主子,小心着点儿秦若水!那小子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不要待他哪天惹出什么祸端,你们才来怪我没早提醒!”

风玄恶狠狠地警告,但符离似乎并没有在听。他没辙地叹气,声音又轻下来,“…罢了。再过几年你就懂得,叫人透彻的从来不是岁数。”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风傲雪,自言自语般,“是代价。”

**

忙活了好半天,裴沚一身热汗黏腻,忙打算招呼符离回家洗沐。待他以目寻人,却瞧见她和风玄杵在一处,竟是双双望天撒起了癔症。

裴沚从背后悄悄靠近,伸出双臂,左拥右抱着将他们搂到脸边。

符离吃了一惊:“殿下!您——”

话说一半,她忽想起风玄早前跟他说的,有些话无需明言。

见她欲言又止,裴沚笑着撸了把她的脑袋,两人对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符离感动不已,一下子扑进主子的怀中,小狗崽一样讨好地拱来拱去。

拱着拱着,就闻见一股十分奇异的臭味。

风玄在主仆二人情深时,一早先察觉了那味道。他个子高,此时被裴沚锁了喉,侧弯着身子极其难受。又因挨得极近,那股刺鼻的腥臭熏得他要掉泪,忙猛拍裴沚的手:“吐了,要吐了!”

他反应夸张,裴沚这才慌忙撒了手,揪起衣襟嗅嗅。

却闻不出什么,但衣裳里确实热气腾腾。他急急看向符离,发现对方竟是吞吞吐吐。

裴沚一下子脸热了,冲着风玄嘴硬道:“…那是!谁出这么多汗能没味儿,你很香么?昨天你帮锦棠姐喂完鹅回来,我也差点儿被你熏晕了!”

风玄哭笑不得。

俩人这对话滑稽,窦阿吉听见了,笑着走过来打解释:“好了两位金贵主儿!这哪里是汗味儿啊,这是一种野草。”

正是那兰蓟草。三人见窦阿吉一手伸进袖子,就摸出来一把翠绿叶子,叶面上细纹密布。形状似茶,但气味又不像茶叶那样沁人心脾,反倒正应了风玄的反应那样,散发着一股尖锐的臭气,实在令人作呕。

裴沚明白了:“阿吉姐,刚才您叫我淘的那一大箩筐就是这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裴沚刚靠近这名叫兰蓟的东西时,也确实觉着酸臭难耐。但他投入起来实在忘我,没一会儿就习惯了那气味,甚至连自己也被熏了个透。

窦阿吉道:“其实这玩意儿原本并没有这么臭。只是,兰蓟草不长在中原,塞外至斧头山路途遥远,为防腐坏,便都是先晒干了才带过来,没了水分,味道自然就淡些。但一旦重新泡发,就好比封存多年的腌菜缸子重新见了天日,对淘洗它的人来说确实遭罪。”

又说:“这会儿气味是腌臢了些,可若经暴晒,便会散发出爽心的芳香。再加以熬煮捻捣,其汁液就会沁出,化作凝露状。因此不仅可以做成香粉,也常做成香饼香油,用来熏衣或是浣发。”

裴沚于是把话兜着圈子讲:“真好奇煮过的兰蓟是什么味道。”

窦阿吉笑笑:“想试试?”

裴沚头发长,洗沐起来至少要换三桶水,这下倒是能给伺候他的符离剩下不少麻烦。

窦阿吉把裴沚按在几张木凳拼成的躺椅上,以木盆放在他的头下方,取下簪子,一头黑幡便如飞瀑汇入湖泊,垂进水中漂散开。

符离蹲一旁看着,小声“哇”了一下。

风玄抱着手臂,皱起来眉:“说起来,你们镜国只要求男子发不过肩,什么讲究?”

符离惊了,忙飞快地给风玄打手势。

但出乎她的意料,这一次裴沚倒不以为然。只冷冷笑道:“你当极寒之地只是说说么?男子需在户外劳作,长发浣洗后,拭得再干,不出一炷香也会结出冰溜子。《孝经》里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寻常百姓谁又能终日坐在家里,裘氅披着,热茶喝着,擎等着发干?只有湿着脑袋出门,然后闹病一场。既然自古忠孝两难全,那不如就我们裴家来做这个恶人,以王法之名迫使人们弃孝全忠,百姓有了人可以埋怨,也不必饱受风寒之苦。”

窦阿吉听完愣了愣,拧开香油的盖子都忘了涂:“这我还是头回听说。以前随父兄四处走商,也曾见过镜国男子,他们发短得露出青皮,那时只觉罕奇,没想到还有如此深意。”

又深感这实乃五十步笑百步。她道:“想来,你们见到我们时恐也有这般纳闷。塞外人终年骑马打猎,一头粗辫看似累赘,实则是为防疾风吹散发髻,马背上若是被乱发迷了眼,倒颇有隐患。”

符离想了想,说:“各有各的道理。”

裴沚点头道:“世间事本是如此。可偏偏人对事不关己的事一般都无甚耐心,而真遇上了,又会擅自以自家的规矩去生搬硬套。但其实何来好坏?事各有因,人各有异,只是不同罢了。”

窦阿吉莞尔:“殿下所言极是。”

风玄在一旁想着别的,并没有留心这番对话。好一会儿,才又问:“不对。可我怎么记得,你哥那时似乎也是——”

却被符离扯着嗓子打断:“祝公子!祝公子!”

祝情其实来了有一会儿。

他的作息实在不正常,有时醒的比鸡早,有时睡得比狗晚。女人们吃大锅饭,为照顾他这个一家之主,也曾尝试过抓寻规律,好能团聚。奈何祝情实在是神出鬼没,又不是爱招摇的性格,久而久之,女人们瞧见了他经过也不会特地喊唤,就那么随他去了。

今日祝情也原打算默默地离开,直到他看到,风玄伸手要去握裴沚的长发。

符离眼尖嗓子也尖,一嗓子把其余俩人都喊愣了,窦阿吉却并不见怪。她淡定地往衣服上揩净了手上的水,站起来迎:“公子可吃过了?发的面还剩些,我去给您烙些饼来。”

祝情不饿,也没拦着,只微笑点头任她去了。

又不疾不徐走到裴沚身边,后者惊慌间忙要起身:“你……”却又被一只大手给轻轻摁了回去。

祝情挽起袖子,两手放进水里一捞,就盛了满掌青丝。

他的姿态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虔诚,不过是一堆泡开的水草,他像是从水里捧出了天上的月亮。风玄看得癔症更深,顺理成章地被他那不寻常的态度给挤退到了一边。

几乎所有人,包括风玄自己都忘了,这还是打来这儿起这么久,他头一回跟祝情面对面。

只有裴沚忘不了,也一刻都不敢忘,他简直紧张得心肝肺全要吐出来了——他终日提防的两个人此时就站在一处,就站在他的脑袋前。风玄对祝情那是深仇大恨,万一他引起争端,万一他说了不该说的招致怀疑,万一两人同时发现自己并非裴澜……他二者任谁率先出手,他裴沚的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祝情瞧他眉毛快拧成绳了,把手从水里抽出来,湿着在其间点了点:“殿下放松些,祝某赠的簪子都要被您掐断了。”

裴沚听了,忙抹了把脸,一下子眼睁得老大。

这时候还惦记什么簪子!

“…祝大人要是后悔了就直说,簪子还给您就是了。”

裴沚微一仰头,就看见祝情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此人此等角度也俊美非常,裴沚暗道见了鬼了,又朝上拱了拱。祝情忍俊不禁,托住那颗不安分的脑袋,又往上淋了把水。

又噙着笑意,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风玄:“…殿下说笑了。怎么会后悔呢?祝某鸡肠鼠腹,不过是想炫耀。”

风玄霎时汗毛倒竖。

他忙用手肘去捣符离——他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祝情这厮阴险,笑里藏着好凌厉的一把刀,若不是他乃风无烟之子,此时怕也是要跟着傻笑!

“你家主子与这魔头唱的哪出,纵使是逢场作戏,也未免太膈应了!”风玄小声嘶喊道。适才两人那对话,那场景,一时间太多细节,他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疑起。

假戏真做也该有个限度,彼时赠簪、此时浣发,风玄读到的书中,中原人谈情向来都是含蓄的。祝情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扬言卖弄,实属不检点!而裴沚虽看上去有话要说,但似乎并不急着否认。

更重要的是,裴沚竟然没否认,原是真的收了那簪子。

符离捂着被捣疼的手臂,心想,还不是你一开口就直踩我家主子的命门?这下好了,发现还有别的东西可琢磨,你就想破脑袋去吧。

自己的丫头机灵,祝情更是来得巧极,如今危机暂解,裴沚长舒了一口气。

可都说孤掌难鸣。祝情若不是也有意阻拦,怕也断不会降贵纡尊,站在这里给自己洗头。

但他想拦的究竟是什么呢?

如此一忖,裴沚又深感他这一头被祝情握起的长发都像极了命线,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

而祝情做任何事向来专心致志。他不再言语,从窦阿吉带来的盒里剜出两指香膏,仔细地涂抹着手中发。

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殿下这几日好像心情不错。”

裴沚微嗤:“祝大人同我十天半月不见,怎知我心情不错?”

祝情也跟着笑:“正是长久不见,祝某才记得格外清楚。上次殿下同我打照面时,可不曾像这般愉悦。”

裴沚一时语塞。

憋了许久,实在觉得这嘴仗输得冤屈,便又不服气道:“…是了是了,祝大人当我好欺,您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我相别的时日都够搭起一座鹊桥了——谁能记得当时何情何境?!”

祝情声淡却笃定:“我记得。”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裴沚呆了一下子,而后再也躺不住,也不顾衣裳都被长发濡湿,扭头惶急地去看那大言不惭的魔头祝情。

然而,祝情还没说完。

裴沚的一头发还在他手里。祝情郑重地牵着,一如那日在烛光辉映的湖边二人的指尖交叠。他道:“和殿下的每一次会面,殿下每一次的神情,说一句话时的声音,祝某都记得。”

一旁的风玄再也忍不住,一手摁着符离的肩膀,竟“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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