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榆强压着涌上心头的不适,尝了两口。
明明味道和她先时吃的没什么不同,可她总觉得没有这碗酥酪没有之前的甜。
孟榆莞尔,提笔写下两个字:“好吃。”
她朝他漾起唇角时,陆修沂觉得仿佛世界都绽开了花,他埋在她颈窝处,深深地吸了口气,低醇的嗓音缓缓在她耳边漾开:“你若爱吃,爷便日日让人给你做。”
他垂首埋下来时,孟榆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她连忙摇头,写道:“别,再好吃的东西,若日日都吃,也无甚滋味。”
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时,陆修沂神清气爽,下巴轻轻地支在她肩膀上,淡笑道:“也是。”
这般亲昵的动作原该和相爱之人才会做得出来,孟榆实在受不了他,随意扯了个理由:“坐得久,腰有些累,爷能先把我放下么?”
墨水缓缓洇在白纸上,陆修沂扫了眼,悠悠握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好似心情极好地悠悠笑了,调侃道:“才坐多久就累了?你得锻炼下身子,不然日后如何受得住爷?”
孟榆:“……”
他此言顿时恶心得她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她不是说考虑考虑么?她什么时候说过答应他了?为何他可以脸皮厚得将她说成她已经成了他的所有物般?
虽如此,孟榆忙抓住这个机会,当即捂着脸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且让他以为她是过于羞赧的吧!
***
用过午饭后,陆修沂大发善心地让孟榆回房歇到明儿一早,临退出去前,他褪去眼神里的漫不经心和亲昵感,面色沉沉地胁迫她:“孟嫣,你可记好了,爷没那么好的耐心,且爷素来不喜别人拒绝第二回。”
孟榆止住脚步,一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上,她顿了顿,忙颔首退出去。
他有容许她考虑么?
这明明是压迫她的强盗行径。
孟榆回到厢房,见沈姨娘和怀茵正歇着午觉,她轻手轻脚地从包袱里取出地图,搬来椅子坐到窗边,借着日光细细端详。
地图陈旧泛黄,连上面的字也只是隐隐可见,可上面却记载着俞国所有地方的地理位置,连每条偏僻小道都有标记出来。
这张地图是孟榆前两年花了近半年的月银得来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能拍用场。
从此处沿着春江河一路往上,在到达陇唐之前,前后左右皆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她们若是逃了,任凭她们逃到多远,只要有人拿着千里镜略略一瞧,便能毫不费力地发现她们。
孟榆垂首在地图上细看,盘算了半天,满脸颓靡,懊恼地出一个结论:在到达陇唐之前,跑路绝非上上策。
现下整艘船都在陆修沂的掌控中,虽然孟榆很不想承认,但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唯有一条路,那便是服从陆修沂,尽可能地让他放下戒心。
怀茵侧了下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孟榆呆呆地坐着,正偏头望向窗外,似有什么心事般,她忙撑着榻边坐起,低声问:“姑娘,今儿为何这般早就回来了?”
孟榆闻声,拉回飘远的思绪,懒懒地打起手势:“他放了我半天假,叫我明儿再去上值。”
听到她此言,怀茵瞬间清醒,忙穿鞋下榻,倒了杯水递过去:“小侯爷难得发善心,这是好事啊!姑娘惆怅什么?”
孟榆睨了眼闭眸歇着的沈姨娘,无声地叹了下,抬起手:“待回到上京,他想纳我为侧室。”
怀茵眼神微抬,惊得瞪大了眼,忍不住拔高音量:“什么?小侯爷想纳姑娘为侧室?”
孟榆被她这声尖叫吓得不由自主地望向沈姨娘,立刻抬手想让她低声些,奈何已经来不及了。
沈姨娘原就是浅眠,现下听到怀茵的这声尖叫,当即便掀起眼皮,惊坐而起,满脸骇色地看着孟榆,震惊地问:“榆儿,你告诉姨娘,这事儿不是真的,对么?”
此事早晚也得让沈姨娘知晓,她既已听见,孟榆便没打算瞒着。她叹了口气,到沈姨娘身边坐下,握了握她的手,眼神坚定地打起手势:“是真的,可姨娘放心,女儿已有应对之策,只是一句,在我们到达陇唐之前,女儿须得假意委身于他。此事我们三人知晓便可,你们万不可将风声漏出去,如若不然,女儿必将逃不出他的掌心儿。”
沈姨娘闻言,眉心久久不能舒展,眸底透出些许不安:“你和他行走坐卧,日夜都在一处,他果有此心,你如何能避免?榆儿,姨娘不愿你为人妾室,况侯门深似海,你若进去,身份这般尴尬,日后受罪的事情必然不少。莫若我们同他言明此事,众目睽睽之下,他是鼎鼎有名的京中贵子,断不能拿我们怎样。之后到了陇唐,我们下船远远离了他便是。”
她想的还是太简单,孟榆苦笑着摇摇头:“姨娘也说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拿我们怎样的,可背地里意外的事情太多,谁能证明我们出事,是他故意为之?倘或我言明,他便会歇了这份心,那当初我拒绝他后,他就不该再生此心。况论我这段时日和他的接触,此人的性子阴晴不定,心胸狭隘,且行事乖张狠戾,他在笑时,你根本猜不出他是真的开心,还是在假意迷惑他人。”
她这番话分析得句句在理,沈姨娘听了,眉头愈发紧皱,她不想孟榆以身试险,可如今除了这个法子,似乎也没更好的办法。
忖度半晌,沈姨娘终究妥协了,她握着孟榆的手,压下内心的不安,温声道:“既如此,姨娘也没什么可说了,但只一句,你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孟榆眼泛泪光,点点头,抬手:“您放心,我会的。只是在这儿之前,我还需姨娘和怀茵同我一起做场戏。”
***
翌日。
曙光冲破厚厚的云层,洒在荡起圈圈涟漪的水面上,一声携着滔天怒意的厉喝陡然划破船舱的平静,惊醒还在沉睡中的众人。
众人闻声匆匆赶来时,只见沈姨娘满面厉色,正指着泪眼婆娑的孟榆,怒喝:“你滚,我孟家女儿,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我没有你这样只会攀附权势,不知廉耻的女儿。”
孟榆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撑着地板,似乎被扇得有些发懵,满脸不可置信地怔许久才回过神,她缓缓抬头,艰难地打一句话:“女儿心悦于小侯爷,即便是妾,女儿也愿意嫁他。”
鲜红的掌印渗到她脸颊上,分外明显。
人群中也有能看得懂手语的大娘,见孟榆要嫁之人竟是那鼎鼎有名的京中贵子,一时生了攀附之心,便佯装成似被感动得眼含泪光,开口帮孟榆规劝沈姨娘:“且不论绛阳侯府是高门大户,单凭小侯爷那神仪明秀之姿,您家姑娘能入得了他的眼,哪怕是妾,您这老子娘脸上也有光不是?您何苦阻了孟姑娘的好姻缘?”
众人听她这般说,这才明白孟榆打的手语是什么意思,一时哗然,望向那母子俩的目光有艳羡、嫉恨、倾慕,还有漠不关心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沈姨娘见那大娘头上戴着一支素钗,不由得冷笑一声,唾骂她:“你说话这般歹毒,我估摸着你是个寡妇,无儿无女的,自然不懂我这为娘的艰辛。”
“你……”
那大娘被她这话气得脸红脖子粗,愣是一句话都怼不出来。
正说着,沈姨娘忽然瞥见自楼梯拐角处行来一人。
她忙动了下眼珠,余光瞧见角落放着个青瓷花瓶,她立刻计上心头,转身抄起花瓶,话锋一转:“现下众人都在这儿,可巧有个见证,我今儿非得打死这个不肖女。”
话说间,沈姨娘举起花瓶便要朝孟榆砸去,花瓶的瓶口虽圆润,但瞧她那副势要将女儿打死的神态来讲,力度必然不小,砸下去定会头破血流。
“哗……”
看戏的众人一声惊呼,有人再不敢看,忙捂着脸,生怕鲜血溅到脸上,有人却睁大眼,等着好戏落下,怎奈千均一发之际,花瓶堪堪停在离孟榆额楼不到两寸的地方。
瞧见来人,众人猛地倒抽了口凉气。
陆修沂一身冷冽气息,如覆寒冰的眸子紧锁着沈姨娘,他将她手里的花瓶轻轻一扯,头也未偏地往旁边扔去,沉沉开口:“你是她的母亲,爷今儿不同你计较。可若再有下回,爷绝不轻饶。”
花瓶被眼尖手快的楮泽接住,放回原位。
他清冽的嗓音响在耳侧,众人一阵噤声。
说罢,陆修沂转身,弯腰将撑在地上的人拦腰抱起,在众人艳羡和嫉恨的目光远去。
孟榆把头埋在陆修沂胸膛,感觉到他正踏着沉稳的步伐往二楼的厢房里去。
守在厢房门口的将士远远见了,忙伸手将房门推开。陆修沂将她放到榻边坐下,温声道:“没事了,有爷在,谁都不能伤你分毫。”
那粗糙的指腹随着他的嗓音落到孟榆脸上,他轻轻地拭去她面上的泪珠,摩挲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迫她抬头。
陆修沂那满溢深情的眸子紧锁着梨花带雨的她,缓缓启唇:“你放心,爷说到做到。”
孟榆眼底泛起泪花,柔柔地看了他片刻,便再控制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