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榆从前听过一句话:面对强你百倍、千倍的人,硬碰硬绝非上上佳策,你唯一能做的,便是戳进他心里最深处,蛊惑他、利诱他,让他自以为他已经将你收笼其中。
如今,她对陆修沂便是如此。
***
那只宽厚的手裹着一丝冰凉抚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着。孟榆不知他的掌心中含了几多怜惜,可她能确定的是里头含有的几许温柔。
她哭了好久,在陆修沂的耐心即将耗尽的前一刻,她合时宜地止住泪,压下内心的忐忑不安,离了他的怀抱。
孟榆擦干眼泪,写下她准备了整晚的话:“求爷不要怪阿娘,我们虽根浅门微,但家风极严,阿娘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故而如此失态。”
一语写完,孟榆递给陆修沂瞧,泪眼盈盈地望着他。
她知道自己这张脸好看,纵是不施粉黛,也难掩清丽之姿,想必陆修沂会对她生出这般心思,全不过是当日之祸,且这事儿既已无回旋的余地,她便复刻当日之景,为她之后博来一线生机。
此时她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简直全了陆修沂的保护欲。
果不其然,陆修沂见她这般,登时软下心肠,抬手轻抚着她的脸,温言道:“爷知道,断不会怪罪你母亲。”
孟榆柔柔笑了下,立刻垂首写道:“谢谢爷宽宏大量。奴婢能得爷的青睐,是奴婢三生有幸,奴婢定不负爷。只是,爷能否答应奴婢一事?”
她一面写,陆修沂一面看,忽然瞧见“不负”二字,他心里便微微荡起涟漪,还没等她抬抬头将本子递来,就不觉道:“你说,只要爷能办到,定应你所言。”
孟榆缓了缓,抬首朝他弯起眸子,含着盈盈水色看着她,见陆修沂瞧她的眼神裹了几许缱绻,她便适时收起目光,垂眉写:“奴婢知晓爷待奴婢的心,也明白阿娘的苦心,她反对奴婢跟着爷,不过是担忧奴婢作为侧室,往后入了侯府会受苦。可倘若爷娶奴婢那日能风风光光,十里红妆,令全城人都知晓爷待奴婢的心,届时阿娘定不会再反对。”
陆修沂朗声笑道:“这有何难?”
孟榆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地写道:“可,可我是侧室,真的能这般风风光光地出嫁么?”
她眨眼时有难得的天真可爱,甜得陆修沂心都要化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你既是爷选的人,在爷眼里,你便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东西。”
孟榆闻言,怔了一瞬,脑袋轰地猛抽了下,心里的防线似乎被他这话压垮了些。
任凭前世,还是今生,她周围处处都是打压她的人,耳畔萦绕的永远都是“你配么?”、“这是你该拿的么?”、“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耳饰”、“就你个土包子,也敢同我争?”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然堪堪半息间,孟榆却陡然回神,立在心头的防线复而加固,再加固。
若高配得感要从他人身上获取,那她无异于海中浮萍,当滔天巨浪打来,深海便会成为她一生都爬不起来的坟墓。
她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东西。
这话,应当由她自己来说。
“爷都答允你了,为何还这般愁眉紧锁?”
正思量着,头顶倏然传来陆修沂那略带不满的声音,孟榆猛地将思绪拉回,稍稍调整了下情绪,便捏紧衣角,红着脸犹豫半晌,才低头写道:“奴,奴婢是在想我家素来注重女子的贞洁,爷纵是允奴婢此事,只怕阿娘也不会允许奴婢成婚前便和爷……”
墨水在白如雪色的纸上缓缓洇开,孟榆到底没敢把最后那几个字写下,因为沉沉的压迫感直扑而来,她纵是没抬头,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陆修沂的脸此时定然黑如墨汁。
也是,一块馋了许久的肉到了嘴边,看得见却吃不着,他能不沉着脸?
可她费尽心思演这么大一出戏,铺垫这么多,最终的目的便是如此,陆修沂再不情愿,她也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
***
事情的发展顺利地超乎陆修沂的想象,他准备了一箩筐威胁的话竟半个字儿都说不出口,现下陡然听到孟榆的这个要求,他立刻从狂喜的状态中恢复了平静,并细细地打量她面上的每一个表情。
细忖之下,他突然想起前不久,面对泼天的富贵时,她还是倔强至极的模样,而今她又怎地会轻易地改变心意?且她不仅忤逆母亲,还露出副势要冲破艰难万险也要同他在一起的模样。
危险的气息在周遭缓缓漫开,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网,从四面八方紧收着朝她而笼来。
孟榆急中生智,猝然抬首,往他身边一靠。
犹似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到突然落到唇上,打得陆修沂措手不及,连同那燃起的低沉气息也在一刹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怔了几息,感觉到她留在他唇上的残温正以燎原之势袭遍全身,燥得他再控制不住,蓦地攀上她的肩,将她往榻上压。
孟榆颤了下,没有推开他,那些来不及呼出的呢喃尽数淹没在彼此的唇齿间。
她甚至……
甚至还尝试去回应陆修沂。
只是她的吻笨拙、羞涩,没有技巧。
陆修沂太狡猾,心思太细,孟榆说出那句话时,便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
她此时的回应,也不过是掩饰罢了,倘或她当下表现出推拒或厌恶,那么她此前所规划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她在赌,赌陆修沂最终会应她所言。
***
不知纠缠了许久,男人喘着气儿,终是恋恋不舍地将她松开。
陆修沂垂首,如鹰隼般的目光紧锁着身下之人,她的面色犹似熟透的樱桃般,绯色自脸颊蔓延至耳尖,那蝶翅般的睫毛掩映而下,遮住那双如水般潋滟的目光。
男人身上的雪松香堵满鼻腔,孟榆忐忑地闭眼等了片刻,细密的吻没再落下,她才敢缓缓睁开眼。
陆修沂那双满含情/欲的眼蓦地撞进眸底,她唬得一惊,不过半息间,她立刻反应过来,微微抬手,攀上他的脖颈吻上去。
她的吻毫无章法,抵着陆修沂的胸膛,却将他的欲念一遍遍勾起。
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响在耳畔,孟榆心惊胆颤地回应着。
感受到那种轻微的摩挲,她恶心得一阵颤抖。
男人的掌心灼热,烧得她浑身滚烫。孟榆强压着想反抗的冲动,狠狠掐了下大腿,泪水瞬间沿着眼角流下。
陆修沂正闭眸沉浸在那份甜到心底的蜜意中,口腔忽然涌入一口咸咸的水滴,他忙睁开眼,却见她眼角涌出泪。
他抬手轻轻拭掉,嗓音变得低沉暗哑:“怎么了?”
明知故问。
孟榆睁开眼,摇摇头,抽抽噎噎地道:“奴婢只是害怕。不过阿娘说过,第一次都会很疼。”
生怕陆修沂忘了她说的,孟榆故意提及沈姨娘。
泪光盈满眼眸,她微微垂眉,蝶翅般的睫毛轻颤,面上这惹人怜爱的神情表演得恰到好处。
闻得“沈姨娘”三个字,陆修沂脑海里突然涌入才刚她那副犹似泼妇般的模样,裹满身体的情/欲霎时褪散。
望着底下人这泪眼婆娑的模样,他有些意兴阑珊,又顿感怜惜,只好收手,干脆翻身躺在她旁边。
反正她也逃不掉,况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论她方才在众人面前的行为,明面上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他不急。
来日方长。
***
他忽然止了动作,孟榆心下大喜,然她不敢露出分毫喜悦,只是偏头看他,显出一副诧异的模样,神色中还隐隐带了几分委屈。
她坐起身,取来纸笔。
“爷是嫌弃奴婢么?”
陆修沂抬眼望去,她眉心微蹙,压着泪,唇色不点而红,嘴角微微嘟起,仿佛含了极大的委屈。
见她这副模样,陆修沂心情大好,连同才刚涌起的那几丝烦躁也一并消散,他接过她的纸笔扔到榻边的小木桌上,拽着她的手轻轻把她往怀里一拉。
“你母亲既不喜欢你成婚前同爷做此事,爷不勉强。可你要知晓,爷并非怕了她,爷是为了你。”
话音落了半晌,怀里的人也没反应,陆修沂低头,微微拔高了音量:“听到了么?嗯?”
孟榆仍没有作出反应,陆修沂正要伸手抬起她的头,谁知他的手还未触及她的下巴,她便猛地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脑袋紧紧埋在他胸口上,重重地点了下头。
陆修沂笑了。
她勒得太紧,他正想叫她松松手,让他喘口气。
哪料胸口竟传来一片湿意,紧接着,轻微的啜泣声由下往上蹿进他耳朵深处,她似乎在极力压着,却仍抑不住分毫。
他微微怔了下,不知思及什么,下一瞬,他唇角旋即扬起个好看的弧度,笑得温柔潋滟。
陆修沂抬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背,温声安慰:“爷是真心想要你,自然不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你爱重母亲,爷可以理解,所以爷愿意为了你,忍上两个多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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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温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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