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序飞快的跑去了最近的便利店,在一货架的酒水中挑挑拣拣,选了度数最低的微醺。
他也不知道何野喜欢喝什么味道的,一下子抱了五瓶不同口味的来到收银台。
“一共35块,还要点别的吗?”
沈槐序看了看五瓶酒,口味各异,唯独没有草莓味。
“这个酒有草莓味吗?”
“这个?有,但是是草莓乳酸菌的。”
沈槐序眉头一皱,草莓乳酸菌味道的酒,那应该是什么味?他不太想尝试一些没有听过的味道。
“算了,给我再拿两瓶啤酒吧。”
拎着一大袋子的酒,罐子和罐子之间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夹杂着塑料袋的沙沙声。
等回去的时候,何野真的乖乖的坐在长椅上,看见沈槐序走过来,立刻伸出手朝他挥了起来。
“我以为你会喝醉了直接睡在长椅上呢。”沈槐序在他身边坐下,将两瓶啤酒放在一旁,把那袋五颜六色的微醺塞进何野怀里。
何野醉的不行,哪里还分得清是不是啤酒。
直接拿出一罐,拉开拉环就灌了一大口。
喝完吧砸吧砸嘴,抽了抽鼻子,困惑的眨眨眼,举起罐子对着路灯端详,“怎么味道怪怪的,诶,瓶子颜色都换了。”
沈槐序小口的喝着啤酒,面不改色,“多新鲜啊,瓶子颜色换了说明人家厂家换包装了呗。”
何野听完,重重地点点头,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出神地盯着罐身上的彩色图案,沈槐序还担心他察觉到这个不是啤酒,但他只是盯着,良久,才开口。
“是啊,什么都会变。宅院会变成商业区,故人会逐渐老去,就连这酒,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包装。”
他自嘲的笑了笑,盯着天上那一弯明月,“你看,连夜空都会变。一颗,两颗,三颗......”
何野数了好久,“今天只有六颗星星。”
沈槐序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安城不比花溪镇,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在这里已经算是不少了。
“笨蛋,”沈槐序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没学过地理啊,你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它们只是被云遮住了。”
“是吗?”何野侧过头看着沈槐序,仿佛得到了一个开心的答案,“那就好。”
沈槐序拿起啤酒轻轻碰了碰他的酒罐,“之前没见你喝过酒,怎么了?看见何家老宅有感而发了?”
何野两只手握着酒瓶,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我只是突然感觉很孤单。”
夜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何野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觉得自己迷迷瞪瞪的走了这么久,找不到路,又没有人能一直同行。”一瓶酒喝完,何野又开一瓶,“你知道吗,今天有个人告诉了我何将时的故事。”
何野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很幸福,有一群好兄弟,有爱他的姐姐。”他歪着头,眼里带着一抹悲伤望向沈槐序,“可是,这些我都没有。我不是他,无论如何,我和他都不一样。”
沈槐序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何野,何野在他眼里,永远没心没肺,永远废话连篇,插科打诨,永远没正行。
他曾以为,在这个人心里,装不下多愁善感,只能容纳天地辽阔。
他想插话,但却被何野阻止了。
“嘘——”何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让我说完,我憋了好久了,真的,好久好久了。”
“我没见过父母,朋友也总会失去,来了又走,就连那些我曾经所熟悉的事物,都在变化。”他拽着沈槐序的手腕,“沈槐序,我好羡慕你们,你们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可是我从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
我甚至没办法决定我是怎样死的,因为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死。
最后这句,何野咽进了心里。
他并没有完全喝醉,只是想借着酒劲,说几句憋了太久的话。
酒喝完了,醒酒了,就又要每天说话要三思,考虑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秘密的日子。但即使喝醉酒,何野心里的那根弦依旧是绷着的。
沈槐序有点不知所措,他不太会安慰人,但他安慰人的准则就是比惨,只要把自己说的比对方惨,应该就可以安慰到对方。
“虽然你说了半天,有些我听的云里雾里的,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执意要和何将时作比较。但我觉得,未来,或者以后的结果,都是无法预料的。也许开满鲜花,又或许一片荒芜。”
“与其总是去思考我们无法预料到的时刻,然后痛苦,挣扎,辗转反侧,不如去体验现在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才是你真真切切活在世上的时刻。”
见何野回望过来的眼神,他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我们家的人都不太喜欢我,因为当初我出生的时候,有个大师给我算了一卦,我忘记原话是什么了,总结就是,我会给家里带来祸端。”
“然后呢?”何野轻声问,脑袋因为酒精的作用开始微微发沉,但还是强撑着盯着他。
“然后他们就不太待见我,每个人都离我离得远远的,生怕因为我他们真的出了什么灾祸。”说完,沈槐序扯了扯嘴角,“但其实,这么多年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我成为了他们失败的借口,亲戚家的孩子考不好,是因为和我走的太近了;他们去谈生意,失败了,也是因为他们出门的时候看见了我。说到底,那大师只不过给他们顺理成章的找了一个替罪羊。”
似乎是怕何野觉得他可怜,他说完就立刻补充道:“不过,我大学自己创业,现在挣得不比他们少。他们也算是发现我的好,总是想让我回去,也没人再提起当初算的那一挂了。”
“所以你看,未来这种东西,根本没必要想太多。小时候的我,哪能想到现在会过得还不错?”
何野没有立刻回应。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掌心轻轻贴上沈槐序的心口。
“那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
沈槐序怔住了,他原本以为何野会顺着他的话安慰他,或者调侃他,但没想到对方直接触碰到了那个被轻描淡写掩盖的,最真实的伤口。
他突然觉得心跳跳的很快,不受控的那种。
“你......”
沈槐序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嘴唇干涩。
何野的手按下他的心口,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酒精和疲惫终于战胜了清醒。在快要栽倒的瞬间,沈槐序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他。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带着微醺的酒气。
他盯着睡熟的脸,突然笑了起来,“我和你说这么多干嘛?”
沈槐序半扶半抱地把人弄回酒店,在电梯里还要应付何野无意识的嘟囔。
在穿着外衣给他扔在床上还是沙发上,他犹豫再三,选择了前者。
把何野裹上一圈被子之后,他叹了口气,抱着枕头走向沙发。
沈槐序坐在客厅,客厅的窗户是一整扇的巨大落地窗,能看见外面的星星点点。
他解锁手机,20条未读消息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在桥上遇见何野时,他就已经把手机静音了。
当时他刚刚在家里的聚餐上不告而别,本来打算走在路边吹吹风,结果遇见了何野。
餐桌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术又浮现在耳边。叔叔摇晃着红酒杯,母亲在一旁帮腔,话里话外都是“家族企业要同心同德”。最可笑的是父亲最后那句总结陈词:“槐序啊,血浓于水。”
怎么着,公司不景气还要拉上我的公司给你们续命?干脆拉过来当我的子公司算了,叫它一声爸,我立刻打款。
他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的。
他的这句话,换来的是父亲一记响亮的耳光。清脆的巴掌声让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原本热闹的聚餐气氛顿时凝固。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二话没说,抓起外套转身就走。
手机还在持续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无非是些“父亲年纪大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之类的陈词滥调。
想到这,没由来的烦躁。
他手伸进口袋里,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口袋里的烟盒,指尖却意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是何野送给他的那根棒棒糖。
沈槐序迟疑了一下,把烟拿出了扔在一旁,撕开了棒棒糖的包装纸,含进嘴里。
草莓味的糖精的甜腻一瞬间蔓延至整个口腔,他盯着手中被揉皱的糖纸发了一会儿呆。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酒店外的便利店里,手里拿着一大把同款草莓味棒棒糖,还有一瓶蜂蜜。
何野是被宿醉的头痛疼醒的。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第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半杯蜂蜜水,旁边保温壶的壶嘴还冒着丝丝热气。
他从壶里倒出半杯热水,和已经凉了的蜂蜜水混合,一口一口的喝着。
我昨天晚上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确认没有后,才放心的大口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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