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是妆左手指尖还沾着血,他的手指摸到卞红秋背上,一寸一寸捏着对方的脊背,安抚着手下这具仍在颤抖的身体。他给卞红秋的吻又轻又短,却瞬间将卞红秋寂寥的灵魂点燃。这个吻的意味并不在于亲密的触碰,更像是一种肯定的信号。
亲过以后,孟是妆勾着右手手腕,把卞红秋面上的泪拭干。
他垂眼,借着窗下静谧的光,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更仔细地描摹着卞红秋的容颜。
“卞红秋,你眼泪好多。”
卞红秋怔怔抬头看他。
孟是妆撑着自己冰冷又僵硬的膝盖,死死压住自己龇牙咧嘴的表情,把卞红秋搂抱起来:“我仿佛记得,十年前你要比我高出许多的,怎么现在竟要我低头看你?”
卞红秋被他张弛有度的吻和月色下轻描淡写扫来的餍足眼神迷得神魂颠倒,他压根听不清孟是妆在说什么,更别说争论谁高谁低的事。膝盖上刺痛传来,他狠狠一蹙眉,两条腿全麻了,这下是真没站稳,重重栽进孟是妆怀里。
孟是妆扶好他,声色稳重又平淡:“站好、殿下。”
最后两个字的称呼随主人俯首的动作打在他耳廓,黏黏糊糊转了一圈从耳朵钻进他的脑子里,熏软了他半个身体,他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不知道孟是妆在云淡风轻地装不在意,感觉好像一个大发慈悲冲他满腔真情只点了个头的情场浪子——毕竟孟是妆与他对着跪了许久也不是愿意和他拜堂,眼中稀罕的泪在听他表情的那一刻就被怒火烧干……连这一记亲吻都似无可奈何的妥协。
卞红秋揽着孟是妆精瘦的腰身踉踉跄跄被带到了床上。
床榻被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砸得晃动几下,孟是妆长到这么大,在榻上从来抱剑不抱人。
况且卞红秋并没剑抱起来那么称手。
琢磨了几下未果的孟是妆为了不让两人都今夜无眠,把卞红秋朝床里轻轻推了一点儿。
卞红秋却当即被这个动作刺激到慌张,无师自通地四仰八叉翻在孟是妆身上。
孟是妆:“……”
不过嘴皮子都啃了。这么多年,孟是妆总算学到了点儿做人精髓:那就是有火别对着亲近的人撒。虽然懂得有点晚,但这时候拿来对付卞红秋正好。于是他即便万分不适应,还是提着卞红秋的腰带,帮对方调整了一下趴在自己身上的姿势。
“你、你喜欢这么睡吗?”
孟是妆犹疑道。
卞红秋从没这么睡过。他睡相十分之好,估计在娘胎里也没这么夸张的动作。不过未免孟是妆把他推开,他没半分异样地“嗯”了一声。
光影朦胧的夜中,孟是妆有些发愁地蹭了一把卞红秋的头。
……他不是太喜欢这个姿势,觉得贴得太近,卞红秋那颗跳起来比雷公打呼还响的心非常搅人安眠。
不过算了。
孟是妆这几日身体倒不太劳累,但跟着卞红秋在勾栏瓦舍中明着听戏、暗地里接了一堆有的没的客,虽然不想动脑子,可总忍不住心绪游离。思虑本就耗神,今夜他情绪骤起骤落,疲惫从脑中蔓延,一上榻就睁不开眼了。
即将沉入梦乡时,感觉胸膛上贴着的另一颗心朝半空中浮起来。
他下意识搂住卞红秋的后腰朝上提。
然后,那颗心又渐渐下落,直到落回他的胸膛上。
咚咚、咚咚……
心跳声分外体贴地变轻变缓。
还余有最后一线清醒时,他听见卞红秋问他:“阿是,你以后都不会离开了,对吗?”
孟是妆眉间一拢,已没有力气说话。
他在心里反驳着:我看起来很像脱缰的野马吗?十年前问我走去哪儿、现在又问我走不走。
他敷衍地伸手朝卞红秋的背上敲了两下,然后再没动作。
卞红秋就着这个别扭的动作伏在他颈边,侧耳听着孟是妆的呼吸。他的鼻尖还萦绕着血腥气,因为砸进床榻里的动作没有提前摆好,所以他此刻满眼满嘴都是自己的长发,缠得他没法看一眼孟是妆。
他先是有意地去捕捉孟是妆的呼吸,然后用极小的幅度开始在孟是妆的脖颈边蹭动,想要贴一贴孟是妆颈边最有力的跳动。接着,他摁在孟是妆胸膛上的手顺着对方散开的衣襟滑进去,摸到心脏之前的那块皮肉,就安静下来。
一整夜,他一忽儿数孟是妆的呼吸,一忽儿点孟是妆的心跳。
自娱自乐到天光泛亮,睡意才逐渐侵袭。
卞红秋果然不是睡相不安分的人,才一闭眼,身体就自然地从孟是妆身上挪开,又变回双手合在腹上的安分姿势。
横波从厢房中离开后,又猫着腰听了一会儿墙角,里头动静异常激烈,除却床榻之外,桌椅软榻、油灯,甚至还有裂帛声,连人刻意压低嗓子的说话声都显得那么无关紧要了。她虽然跟在宋静妍身边始终没婚配,不过该懂的都懂到如数家珍。
因此确认她家殿下今日约摸不会太早出厢房。
便吩咐后厨热一些清淡的粥食在锅中,还找人弄了些内服外用的药来,搬了张绣凳坐在卞红秋房门口倚栏听曲。
正午时分,房门轻响一声,横波立刻回头,发现半拢着衣衫的孟是妆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他是被膝盖上的痛叫醒的。
自黄雀洲重伤以后,但凡有任何不妥帖的动作饮食,第二日都会变本加厉地反应在皮肉之上。他一边觉得自己该惜命地重视些自己的身体,一边又时常懈怠懒散,觉得放松一日两日不打紧,所以该喝的药一顿不落,该作的死也从没少。
春香洲中局势紧张、瞬息万变,卞红秋一个货真价实的殿下都时不时自力更生,孟是妆就更是不肯有事假于人手。他捂着一边膝盖艰难地下楼去了后院,拎了桶水坐在井边等着烧开,然后用帕子拧了温水敷在膝盖上。
等这股不适的劲儿缓过去,他提着温水上了楼。
坐在厢房门前的横波心中的疑惑直要冲上九霄。
话说她不知道卞红秋对孟是妆的情从何处起,也不了解孟是妆其人。与年少的孟是妆短暂的相处中却很清楚,这是一柄绝不肯落下风的剑,浑身上下除了“硬”就是“倔”,裹上“勇气”二字便敢一往无前地将锋芒对向所有人。
而她家殿下,这些年或许已练成为一把藏锋却锐不可当的剑,但兴许受少时的性格影响太深,许多时候处事总不自觉流露出回转温良的意味——即便这不是真的,可横波真想不到,殿下除却抛开枷锁霸王硬上弓一回,该怎么驯服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她也更想不到,敢霸王硬上弓的殿下除了被孟是妆一剑捅死以外,还有什么别的下场。
难不成还真能靠两滴眼泪就和心上人比翼双飞?
哈。
横波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她看着任劳任怨提着热水进厢房的孟是妆,觉得应该孟是妆也早有贼心,否则就这吵得整个瓦舍无一人清净的阵仗,孟是妆起码也得恼羞成怒地离去。
横波又静静地在门口坐了会儿,听见卞红秋唤她寻两身干净又不起眼的衣裳来,他要带人出门办事。她嘴上应是,捧着衣裳进门时眼睛止不住地瞥,殿下酣战一夜,居然还有精力办大事么?
这么一看,居然看见殿下艳丽的脸侧有一道轻微的划痕,左手手心手背各有数道。
横波提着衣襟要服侍卞红秋更衣,为他宽衣时,还捕捉到了他颈后淤青的指印。她大惊失色,真想插上翅膀飞回宋静妍身边。她用一种不忿又怨念的眼神瞪向孟是妆,心道:这真是个欲擒故纵的禽兽!枉他从前一派全是被殿下招惹的模样,全是装来糊弄外人的。
用剩下温水擦剑的孟是妆没注意到横波的眼神。
卞红秋接连叫了横波两声都没听见应答,便从横波手里扯过衣带自己系上,问:“发什么呆?点两个人随我一起去春香洲西营。”
横波这才回神,她又朝孟是妆的后脑勺瞪了一眼,领命匆匆离去。
要去办事,卞红秋没再穿女装,把发全束了起来,揽镜看是否有仪容不整时,这才在镜中看见自己脸上颈上的痕迹。孟是妆正好提剑站起来,见他脖子后面青了一大片,十分不好意思地伸手勾了一下。
卞红秋顺着杆子朝上爬,回头给了他一个委屈的眼神。
孟是妆美色当前,神志还很清醒:“……你自找的,下回有话好好说,别扑我。”
没讹到自己想要的卞红秋只好点头,他替孟是妆把剑绑在右臂上,丝带在手腕上颇有技巧地打了个结,要用剑时,剑便可顺利从袖中划出来,又会在稍宽的剑柄处缠紧。他思索了片刻,挑起一边眉:“应该不需要太用剑。”
孟是妆从他的脸上看见了一种办坏事的跃跃欲试。
卞红秋:“春香洲里里外外兵马齐聚,本就沸反盈天,境西王又用炸药把洲中烫了个彻底。咱们来给春香洲降降温。”
[垂耳兔头]上班好累,今天就三千,白天我再改改
晚安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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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挑灯看剑(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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