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从小就觉得自己有那么点灵性。例如做梦,亲人朋友有难去世前她往往会有预知梦;例如感知,对那些不寻常的东西她总会有些莫名的触动,也常常能察觉些别人未注意到的东西和事情。
她第一次亲人去世前的预知梦,是在八岁时,梦里一辆公交疾驰而过,停在前方,外公带着她赶公交。两人临近公交时,车上靠窗的一名乘客乘客突然张开了嘴,嘴巴越张越大像鸭子的嘴一样变得又宽又长,拼命的往车窗外挤,似乎只要靠近就能把你的头给吞掉。
年幼的陈淼吓住不肯往前,而外公却像是毫不知情的继续往车边走,拉不动陈淼便干脆松开了她的手。外公腿脚不便,走得很慢,当他拄着拐杖慢慢上前门台阶时,司机似乎等得很是不耐烦,外公还没完全上去车门就猛然关上,咔咔两声就启动了。
陈淼吓呆在原地,看着车门夹着外公,一路向前疾行,突然一个转弯,外公的半截身体被甩断飞出,落在陈淼前方三米左右的地方。紧接着后面跟上来一辆车,又从半截身体上压过,卷走了半截身体的一双腿,只留下半截腰身在地上。
半截腰身没有血液流出,颤抖两下后像虫一样在地上蠕动,断面的脊椎骨、肠子也一清二楚安然待在腹腔中有规律的地跳动,像是单独成立一个生命体。
八岁的陈淼立即就吓醒了,钻到父母的床上,挤在两人中间才觉得安心。父母的身体温暖气味熟悉她很快又睡着了,然而梦境却继续着。
半截腰身蠕动着挪到陈淼脚边时,外婆、爸爸、妈妈、大姨、舅舅们都来了,他们将半截腰身抬回了家。家里供上了香案,半截腰身平静的躺在香案前方,可一转眼天就黑了下来,大家围着香案而坐,随着天黑大家低下头进入梦乡。梦中的陈淼也睡着了,不过一会儿有东西在窗外呼啸,很吵,陈淼睁眼看去窗外有两团黑影,黑影来来回回撞击着窗户想要进来。然而黑影很轻,看似很大劲撞击着窗户却没有声音,只是黑影的嘶吼声凄厉无比。陈淼赶紧去推醒身旁的父母,还有大姨、舅舅们,但是没有一个人醒来,眼见着黑影快要撞开窗户了,陈淼急哭了。
陈淼哭得很惨,很大声,直到被张兰和陈军给摇醒。醒来,梦境和现实有一瞬间的分不清,陈淼急忙看向窗外,什么也没有,没有黑影,也没有嘶叫,连蝉鸣也没有,她心里害怕怎么也不愿意再睡了,趴在张兰怀里强撑到天亮。
梦境不过一个月,外公就去世了。
一次有可能是意外,但接二连三的发生,陈淼确定这是预知亲朋好友死亡的预知梦。只是梦里不再有蠕动的半截身体、可怕的大嘴、还有鬼怪这些可怖的东西,而是这些朋友在梦里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死去,有车祸意外,有房屋倒塌,有医院病逝……而梦境后的两个月内,这些在梦境里死去的人便会在现实世界里死去。
预知死亡的梦毕竟不祥,既知也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反倒平添担忧,外公去世之后,这样的梦陈淼再也没对谁提起过,只是默默将梦记住。
除了预知梦,大多数的梦往往醒来便忘了,但陈淼发觉自从辞职后,能记得的梦越来越多,且有一半的梦境都是有人在死去。
周公解梦里,梦中的死人都象征的自我超越,会名扬四海,会长寿,会功成名就……都说梦境和现实是反着的,陈淼心里清楚这些梦并不是反着的,有可能和预知梦一样是现实,只是不知道这些梦里死去的人对应现实中的谁。
她以往梦见的是亲朋是好友都是熟人,而如今梦见的有那么多人死去,大多是未成见过的陌生人。
辞职后的第一个星期,梦中,她在医院里,眼前人来人往,所有的人都很急,都在想方设法抢救前面的人,这时有个护士扒开众人拉着她来到这个病人面前,让她帮忙喂饭,可端在手里是饭,勺子一放到嘴边就变成了黑乎乎的药,她把药刚喂到病人嘴里,旁边仪器声响起,眼前安静躺着的人突然就浑身插满各种管子,喂饭是消失的众人瞬间出现涌了过来,而她被挤开。下一秒画面一转,是她和母亲带着花圈去这位病人家拜访。她们鞠躬、上香、戴孝……
又有梦中,大姨父想要将送她的红楼梦要回,她忙不迭去找借走书的朋友,两人在书柜找了一天没找到。从书柜上丢下来的书堆在地上像座小山,大姨父突然从书堆中冒了出,惨白一张脸,将一本词典送给她,说红楼梦他已经拿回去了。她刚接过书,大姨父不见了,母亲打来电话说大姨父出了车祸。她一惊,手头词典掉落,滚进一个装满书的旅行箱中,箱子里全是大姨父喜欢的书,周围场景从朋友家变成了大姨夫家的客厅,大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拉着她妈的手说人也不在了,把这些书拉去卖了吧。她趁着行李箱关上前,赶紧捡起大姨夫送她的字典……
还有梦中,有朋友瘫痪在床,她去朋友家看望,到她家却被告知这瘫痪的朋友被人抬着出去旅游了。得知消息的瞬间,又是画面一转,她正好也坐上了那朋友同一班旅游大巴,朋友被安排在最后排躺着。旅游大巴正开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车内晃动得厉害,她不得起身过去,待车开得平稳了些,她刚回头想去后排看看朋友情况,后面突然撞上一辆面包车,车不大,却把旅游大巴像纸一样轻松压瘪,车厢上部从她面前被撕裂,直到后面被撕裂开的大半个车厢如一块纸板被后面开来的车压在车身下,被连着车底拖着前行,而她所在的前半截车仿佛没受任何影响般平稳的开着。她与面包车的车灯大眼对小眼,旅游大巴开进山间隧道,眼前一黑……
最离谱的梦是,她梦见自己和曾经的同事站在一栋陌生的摩天大楼前,找老板拍集体照,大家在大楼正门的楼梯上排着队形。等照相时,摄影师拿开镜头一声疑惑,她侧身一看,站在队形中央她身侧的老板变成了□□,□□挥手,照相师也回应挥手。挥手的间隙相机变成了枪,子弹瞬间扫来,除了□□大家反射性全部蹲下,但子弹只射向从大楼出来的人。射中的人中,男人只是受伤,女人被射死。转眼女人尸体被人将双手摆放至头顶,像十字架上耶稣被吊死的样子,手、脖子、脚被钉在大楼门口两侧的墙面。除了第一具正吊的尸体、最后一具倒立的尸体和中间一具被拦腰截断的尸体有头颅,其他皆是无头尸身,这三具有头颅的尸体面带微笑,眼睛大睁满眼希冀,仿佛自己是女神一般。而这一刻,枪又变回了相机,咔嚓一声,从相机中掉落一张所有人站在尸体前面带微笑的集体照。
那个离谱的梦陈淼不得而知,大多数死人的梦境只有只言片语并不完整,只有梦中的哀嚎与苦痛醒来依旧,过来很长一段时间,前三个相较完整的梦陆陆续续得到了对应的消息。
当张兰病刚恢复得差不多,能拄着拐杖走几步时,二姨来看望,顺便来带了个消息——张兰的表哥嫂,陈淼称大表舅母的人,上周去世了。
说是人感觉手脚发麻,感觉身体不对劲,送去医院救治,在医院检查治疗了一周,治疗方案还没确定下来,人在夜里突然就心肌梗死,很快就去了。
这个大表舅母陈淼只见过两次,还是外婆在世的时候,那时两家人也不过偶有走动,外婆去世后与表家人就彻底断了联系。二姨得知此事,还是她去医院看病正好遇见。
虽说人死为大,往日恩怨随风去,但人总有那么些不甘,有些事不吐不快,姐妹俩在房间里抱怨感叹了整整两小时。
陈淼中途送了些饮料,听到大表舅母,想到了梦中那个插满管子的女病人,只不过梦与现实最大的不同就是张兰不会带着她去拜访祭拜这位故人了。
大表舅妈这事没过几天,大姨打来电话告知大姨父去了。大姨夫已经中风了一年多,期间去医院打针化血栓好几次,可最后依旧死在血栓造成的脑出血上。
张兰的腿没好全,虽能走动,但还出不了远门,便由陈淼代表全家出席大姨夫的丧葬事宜。
等第三天大姨父下葬完,大家回到大姨家,大姨的孙子李胜从大姨父的床下拖出一个超大旅行箱。
旅行箱拉到客厅,打开,里面全是书。这场景就和梦中重叠了一样,陈淼愣了愣,随手拿起一本书,是红楼梦,老版本的书,书页发黄,边角都被翻得起了毛。
“这书你要么?小姨。”
陈淼摇摇头,“有字典吗?”
“字典?在我房里。箱子里都是爷爷喜欢的名著小说。有想要的吗?”
“你不要吗?”里面还有几步男孩子喜欢的古龙武侠小说。
李胜皱眉,“放着家里太占地了,奶奶要我拿去卖了。”
“哦,我就看看。我家里书也很多了。”将手里的红楼梦递给李胜,“这红楼梦你爷爷还送了我一套呢。”虽然被朋友借走至今未还。
“行吧。”李胜将书丢进箱子,关好,与大姨打了声招呼便拖着一箱子的书出门去卖废品了。
其实李胜没必要打开箱子,但冥冥之中他就这么多此一举了,似乎为了回应她那个梦一样。
而得这旅游那场梦现所对应现实中人的消息时,陈淼正一门心思在自学中医,梦境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她早就忘之脑后了。
“水水,宋阿姨走了。”张兰接到一个电话后,来到陈淼房间门口。
“哪个宋阿姨?”
“妈最好的那个朋友,每月还给你发消息的那个?”
陈淼想了想,手机上的宋阿姨只有一个,是张兰的朋友,也是给她办保险的经理,因而张兰的朋友中只有这个宋阿姨加了她的微信。
“她什么时候走的?”陈淼拿起手机翻看宋阿姨给她发过的消息,心里却想着,估摸又要出门了。
“三个月前。”
“三个月……”陈淼正打开与宋阿姨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段消息正好就是三个月前的十五号。
“我就说上月我打电话她怎么没接,没想到啊!这么长时间朋友了,这么大的事她家人也不说一声,还是她同事接替她的工作联系上我才知道的。”张兰抱怨,大半辈子的朋友了,人走了她就不配得到一个消息?
“怎么走的?说了吗。”
“她同事说是出门旅游,旧病复发,送医院的途中人就走了。果然是命啊,她胃癌都十几年了一直好好,怎么突然说复发就复发了!”
旅游?车?陈淼脑海中出现梦中那被压瘪的旅游大巴,还有压在大巴上的那辆面包车似乎就是辆缩小版的救护车。算算时间那梦好像就是在三个多月前。
她以为总有一个能逃脱,结果……
“那妈是准备让我带你去她家看望看望?”
“人都走这么久了还看什么看,何况她家就她一个人,儿子早就出国了。”
陈淼望着张兰。
“你准备准备,明天宋阿姨的同事要来,她手上的保险业务要转交,需要我们签字确认。”张兰说完就回客厅了。
“哦。”陈淼点头,心中感慨,看着面前的书,已经没了学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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