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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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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清缘答应赵书夏放人离开前,她当真也是将赵书廷留在皇宫内囚禁过一段时日,手段强硬,也不许旁人探视,尤其是赵家人,而他就住在余年殿,那就是她下令安置他的地方。

宫闱森严,如今谁都不敢为殿下多话求情,而那段时日里陛下也喜怒无常,无人敢触犯宫禁。

赵书廷已经主动丢掉了身上担任的所有官职,那次雨夜里连行查司指挥的金牌都给用力的扔了出去,他当真没了其余的念想,甚至有心求死,而她也投鼠忌器,不知又该如何使他回转心意,苦恼多时。

她没有将雨夜发生过的事当真,而他却认真了。

这人一旦狠绝起来,那也是谁都无法左右的,况且,在这二十多年里,他最擅长做的便是狠厉无情一事,今朝却也只是再度重复罢了。

陛下为人也是性子倔强,态度肯定,也没想着自己先服软,她只是给行查司的辖官下了一道难以违抗的旨意,那便是捧着那块指挥金牌去余年殿请求殿下接回这个职位,若他不肯,那他们的日子也会难过的。这个差事当然也不好办,俗话都讲,神仙打架祸殃凡人,如今两位神仙真真切切的在计较斗法,这为难的也不只是他们自己,身后且还有一大堆人呢,眼下,譬如新任的行查司指挥,他可是后背发冷,夜夜不得安眠啊。

他已经遵着陛下的旨意去了余年殿,但每回都只徘徊在门口,不得入内,而也很难见着赵书廷的面,因为他亦不愿。

被囚禁的人无异等同于那笼子里的鸟,早已没了挣扎的意志和展翅飞翔的本事,若它不肯低头,那也只会日渐消瘦,直至死亡,不会遂了主人的心愿。

赵书廷整日里都沉默不语,对着身边人也没一个好脸色,除了医官,没有谁还能得了他半句话,她要强硬,他也会抵抗,以示不屈,而明清缘何尝又不知晓他的个性,也明白一味强硬只会适得其反,不会讨着好的,更不会抹去一切,回到最初。但如今她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她真的快想破头了。

因着她的意念驱使,所以那新任的行查司指挥也只好照着帝令做事。

他已连着五日求见,只是得到的回复且都一样,殿下病了,没心思宣见,还是赶紧滚回去的好,她的旨意,他不承担。而又等着过了三日,秋雨连绵,阴云沉聚,天气不佳,那人也还显得固执,一直等在了余年殿的门口,不仅带着了指挥金牌,还带上了皇帝的圣旨,示意只要他接了,那一切都既往不咎,还是可以原谅的。

还是可以回到从前的,只要肯回头。

直至午后,天色仍旧晦暗,大雨不停,那人冒着雨还跪在门口,已经多时了,他只感觉腿疼,心也还不禁忧戚和胆颤,不知殿下究竟何时才会宣召。

从前听说赵指挥的威名时他尚未入仕,更别提肖想天子近臣的绰绰风姿了,那对于一般官吏而言便是神仙般的人物,连清楚的见上一回且都困难,更遑论今时这般请令面见?他实在有些唐突了,更不敢拿自己与他相较。

从行查司至余年殿,两者距离尚且清晰,不过他实在难以揣测帝王心意,没了帮衬,他如履薄冰,地位岌岌可危,也很难管住那一众有些见识的辖官,因为这个位置不仅要靠能力,更要靠威势,他或许有一些,但也没那么足。主人虽走,但旧部尚存,还有些人是不服他的,也希望赵指挥能回归。

只是一日复一日,余年殿门依旧半阖,还是不见真神现身。

今日的雨颇重,卷来的凉意也贴背,直直的要钻进心坎里,冰了半边天,也快寒了整颗心。

新任的这人眼见殿门半掩,心中大抵猜测殿下也怕还是不会宣见的,于是,这头也越来越低,眼神晦暗,逐渐下移,转而瞧向了那自屋檐顶上而流下的一串串雨珠,它是随意跳跃的,但他却是静默死寂的,两者显得没那么相谐。再等了一刻,听着天中雷声隐隐鸣起,如墨沉重般的浓云再度积聚而起,他心中预感不好,忽地又一抬头来,却错愕的发觉殿门又被启开了,还有个颇为面熟的人也朝着自己走近了来,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瞅个清楚,双唇微微张开,也不自觉的喊道:“吏苏……吏苏大人?”

看清了,来人的确是他,是吏苏,赵书廷身边的亲信。

“吏苏大人……”

他赶紧反应了来,又先行了礼,但话没多讲,吏苏只冷言回道:“大人请你进去,有话还是讲清的好。”这样一直拖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这个道理很简单,他也当然明白。

这厢话毕,被吩咐的人却一时有些发懵,他是想过要见着信王殿下,但真见着了又该如何言说?这一事,他还是感到很是慌张。没想到赵书廷竟然发了话,难道此事当真还有回转的余地?他抱着这个疑惑想了许久,最后也还是惶然的跟着吏苏进了余年殿去。

待殿门再关,雷声惊现,雨点落大,这还真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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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行查司指挥,微臣韦玉林,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他就跪在了正殿入口的石阶上,不敢多抬头,不敢晃眼,更也不敢直视,但他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得到周围存在且弥漫着一阵更加阴冷的气息,隐隐的还似掺杂着一股奇怪的药味,只是他不懂医理,所以也闻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此之前,韦玉林是没有机会能亲眼见着赵书廷一面的,若非陛下旨意,怕是自己也难得入内,他听得最多的还是各种关于殿下的传闻,毕竟陛下在意,想不引起关注也难。

“微臣……微臣……”

他也有些吞吞吐吐的,显得结巴,不太利索,更是心里慌张,怕自己一个言语不慎就会得罪了他,眼下时节不平,个中缘由他也知晓一二。

韦玉林不失礼数,显得周全,不过说完了这番话后,空气中还是继续弥漫着一种难言的沉默和怪异,那头没有人语声响,传来他耳边的只是断断续续的实物落地声,听得清,也能分辨,原来信王殿下在玩投壶,刚刚那也是箭矢的掷地声,还混杂在雨声中。但这也不是今日的重点,陛下非在意于此。

韦玉林发觉赵书廷没有个回应一时也有些恍惚,他小心的咽了咽喉咙,心还提着谨慎,想着了陛下的吩咐,他只能大胆的又试探陈述道:“殿下,陛下……有旨意下达,还请殿下接旨,以全陛下心意。”一言明示,他韦玉林是陛下派来的人,是站在她那边的,这也就是照章办事。

“还请殿下接旨,并收回金牌。”

这个行查司指挥的职位,明清缘的示意也已经很明了了,只要他愿意,那也还是他能做的。

“殿下……”

韦玉林还试探性的喊着,他也有些不太懂了,既然愿意宣见,那又为何一言不发?但他也仍担忧自己话多会惹着他心烦,还一直压着了想要说话的心神,没有再继续。只是这份差事当真显得难办,当真难办,实在太折磨人了,他可真觉得难捱。

得罪了神仙,凡人当真也是没好果子吃。

这下一步又该如何做呢?韦玉林一时却还没想好,这过程的确坎坷艰难,他也预料过或许殿下会不满恼怒,可能会发脾气,但他已顶着了陛下的圣旨办事,也非得是要办妥了才能复命,否则小命也难保。

于是,挨了一刻,再是一刻,而后还是一刻,等了许久,韦玉林一直还是屈身跪着,他低着头,一片心神正要恍惚迷离,而后突然,他终于又听见了几道箭矢落地的响声,这也暗示着殿下原来不是发着愣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为着圣意,韦玉林大着胆子试着又往前挪了挪,抬手奉上了金牌和圣旨,又提着谨慎的心陈述道:“殿下,陛下旨意,请遵圣意。”大抵他也还是想说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活在皇权之下的人都不容易,他也只是想讨口皇粮吃吃,只不过……

“旨意?哼!”

赵书廷这厢才是张口答了话,他只要一听见了陛下二字也有些应激,心里不是滋味,有些难受,更何况如今囚禁自己的人也是她,甚至她还不满足,还要派人来这样逼迫自己,他怎会心平?圣意又如何?抗旨又怎样呢?这些事在他这里今时已不再变得重要了,亦不会再奉为圭臬,它们如今就只像是从檐顶上流下来的雨水一般,待眼前流过了也就没有了。

再度提起了皇帝,他的心绪稍显不宁,不过赵书廷还懂克制,也算冷静,回神来眼眸下撇,扫了地上跪着的人几眼,想清则道:“呵呵,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你该去紫辰殿求跪啊!又来这余年殿做什么?嗯?”“我已经说过了,这旨意我不接,谁让你来的你自己找谁去,我可不管。”

这话已经算多了,之前他可都不愿宣见的。

赵书廷的确会拿出反抗的姿态来,便如此刻这般,他不愿意接下她的圣意,也不想再多搭理她的示好,这一切都只是徒劳罢了,没有一分价值。欺君如何?抗旨又怎样?他已经是一个有着满身罪孽的人了,再多一点好似也没事,遍体鳞伤,满心疮痍,它依旧也在流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这副骨架已经都快要散了。

他的态度也足够强硬,貌似没有留下容人反驳或求情的余地,韦玉林听罢心惊,乘着由背后卷来的一阵凉意,他的额边也再冒出了一阵冷汗来,继而心中不平,上下起伏,他的脑子也还有些发白,一时再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个结果虽有些意外,令人不禁错愕,但好似又在情理之中,不为了公事,但就一个情,它如今却已然分崩离析,他不愿接受好像的确也说得过去,只是这并非是陛下乐意看见的结局,她也定然不想要这样的答复。

韦玉林极力的还想理清自己的心神,他有些发怔,眼神也有些涣散,双唇不禁微微张开了来,是还想说个什么,但言辞不成体统,他也更怕会失礼不敬,会被治罪。如今前头是有狼挡路,后面还有猛虎截后,他身处其中也只觉为难,备受折磨,寿命被煎,时日已无多矣。

不过他仍是陛下派来的人,一切言行与作为也皆以陛下圣意为准,这也算是行查司的办事准则,他身为行查司指挥也自然不能忘却。转念一想,他的脑子逐渐变得清晰,想着了明清缘的吩咐,他又只道:“殿下,陛下已放软了话,圣意明确,还请殿下莫再倔强,这也并非陛下心愿。”

劝和还是得劝的,但他也只能站在一个臣子的立场上来劝,他只是旁观者,亦不是入局人。

韦玉林只还感惶恐慌张,他没有再抬头,眼眸下撇,所以也没有看见赵书廷听见了刚刚那句话后所生有的一瞬动摇神色,原本就缠有病意的眼眸中快速的也闪过了一丝疑惑和犹豫,不过很浅,很淡,没过半会儿后也就消失没有了,他的面色仍旧显得晦暗病态,还没见好。她的意思他也明白,若是自己再软弱一点,再不那么坚定,而她只要再恳切一些,再步步往前,朝他继续伸了手,说不得这事也还会有转机,但……现在还是晚了些。

天中雨落,墨云卷天,也卷了他的心,坠去了深渊。

赵书廷微微抬头来再往顶上的雨天中继续瞧了去,那万千交缠的雨丝也扰乱了他的心,有那么一刻,他也在质问自己为何要这般当真?难道曾经自己许下的诺言都不算数了吗?这对她来说明明也是种欺骗啊,可是……他也没法了。他坚定的要选择离去,这也并非是因为爱意的消减,只是因为他的时日不多了,他没有办法继续留在深宫里陪伴她了,接受死亡其实会更残忍。

对于明清缘,他永远不会无动于衷,也做好了后面的打算。

赵书廷的心其实还是软的,但他也真的累了,从里到外,他已经没了多余的力气去辩驳或解释,他是冷漠,也显得无情决绝,但这也是他这个被囚之人还能握住的为数不多的利器了,锋利的尖端他还是对准了自己,留给她的只是占据主动的机会罢了。想了想,他只还嘴硬的答着:“陛下心愿?呵,她究竟是什么心愿我也不想听。”

“我且再问你一句,若是我今日回心转意,答应接下了这道旨意和金牌,那陛下是否也会即刻释放我出宫?也不再限制我的行动?”“回答我,她有这个示意吗?”

赵书廷还留心多嘴问了一句,他也知晓明清缘的个性,如今只是一味强压,给出的甜头亦不多,他其实隐约的已经猜出了答案,而抬眼见到了韦玉林左右为难的神色后则更是长叹了口气,释然一笑,心里倒没多生气,她就是这样的啊,他原来爱的也正是她这份高傲和倔强。他捡着关键的话都问了,韦玉林犹豫了一刻后也清晰的再回复着:“这个,这个,陛下对此尚未言明,微臣亦不敢揣测上意,还请殿下恕罪,微臣当真不知。”

明清缘给出的意思只是想让殿下先收回金牌,并遵圣意执行,而究竟何时会放他自由他们却也不知,这般隐秘的心思就连太后都不得探知,他们又怎会轻易知晓呢?只是关都关了,那怕还是要关上一段时日的吧?今时外头还不太安稳,朝臣对于信王殿下弑杀皇族宗亲一事还颇有异议,直言应正法明刑,不可偏私,当然,这样的诤诤谏言也是讲给皇帝听的,他们如今最怕皇帝动情,不然国法何在?人情怎故?皇室威严何存?

同样的,他们也上言应该撤销剥夺赵书廷的一切荣誉和官职,尤其是信王的爵位,他们讲着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不应该有这样一个非法乱纪的父亲,虽然血缘是免不掉的,但他的一切史书记载也可被抹去,笔法一转,既要维护皇家荣誉,但也要惩治逆臣,两者不可偏废。还有很多类似的话呢,一说该就地正法,一说应该除籍,不可让赵书廷这三个字被写入了皇家记事之中,因为此时的他已断然不配了。

他们激愤上书,只想着让皇帝给出狠厉决绝的一面,其间也不免夹带了些私心和恨意,一心想着逼他就范,再用三两句化刀的冰冷诤言为他铺好通往地府黄泉的路。而这显得貌似也有些荒谬,杀人的凶手自然狠绝,不该被宽恕,只是他们如今做着事后聪明的模样又当真是没有一点私心吗?

铆足了劲头在正华殿上摇旗呐喊,一个个的都显出了绝对清白公正的面色,毫不犹豫的占据了道德审判的高地,而后转身,继续居高临下的俯瞰世间,拿着一把本就虚伪荒唐的剑刃对准了被批判的对象,义正言辞的又说道他应该保持善良忠义的底色,杀人的行当就不该做了。

被指的这个人好似也没了退路,听着他们讲的这番话也只觉得十足可笑,回神后,他也拿着了一把还在滴血的寒剑继续走上了前,剑锋凌厉,好似也要削掉了他们每个人的脑袋。他也厉声反问着,质疑谈什么律法?讲什么仁义善良?如今蹦跶出来起劲口诛笔伐,可陛下需要绝对忠诚的时候他们又有谁能全心奉上?既然自己做不到,那怎怪旁人有心?

虽然今时在诸位朝臣的眼中他赵书廷是绝对的十恶不赦,但在他心里,他们其实也足够虚伪,又有谁是很高贵的呢?

不过赵书廷已经没力气没心思再来为自己辩驳解释了,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实在也是心力交瘁了,而至于其他的,至于她究竟何时会放自己离开,他做不了主,能做的也只有等待罢了。

“……”

“既然陛下尚未言明,那你也可以离开了,往后也不必再来,我不想见。”

“行查司的事已与我无关,我且也教不了你什么,按照陛下的心意,自己领悟去吧。”他再次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而话音刚落,地上跪着的韦玉林且还没反应来,吏苏又走来请他赶紧离开,可别惹着大人心烦了,话尽了,是该走了。

“殿下?微臣……”

他还想尽力的为陛下说上几句,不过双唇难启,眼见晦暗,他的心也还是落了个空。

赵书廷再度恢复了刚刚那般神态冷漠的样子,他没有答应,这便是抗旨,但那又如何?她的心意他不接受,这就是他现在的态度,没有屈服。

话已经说完了,韦玉林再辩驳不得,吏苏也威逼,示意他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别扰着了大人清净休养,他已病了,还能开口说话便已经很难得了。

一转身而去,韦玉林还无奈叹气,双手拿着自己带来的东西,最后还是失意而归,他依旧没能办到陛下吩咐的事,这是他的失责,无可否认。待一抬头再瞧,雨幕仍然沉重,阴压的黑云还层层堆积,不得散开,它们跳入了眼中来,仿若也朝着自己逐渐逼近,似要吞了自己一般,有些骇人。

待人再走了,门关了,而那一地的箭矢也还散落着,依旧未得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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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年殿的光景不好,而紫辰殿也差不多,同样死寂,氛围不宁。

近日陛下的心情都不太安和,待在殿内侍奉的人且都心知,沈月和李内侍原本以为她会大发脾气,必定恼怒,但令人有些意外,明清缘连着三日以来说的话都不多,神色冷淡,也没有格外的情绪表示,没有骂人,更也没有扔东西。她每日大半的时辰都花在了独处上,即使已入夜了,三更天都过了,她还仍独坐在后殿内的水台上,盯着眼前莲池内的残枝,她的心也已哀矣。

夜色如笼,同样的,这貌似也锁住了她。

紫辰殿分前后两殿,后殿是她平日里小憩的居所,殿中空白的位置有处莲池,不大不小,只做观赏。而夏日已过,白露已至,池中早已没了盛开清艳的莲花了,如今能见的当真只是不全枯萎的干枝罢了,也无甚好看,她好似是在看它,但眼神恍惚离散,也没落定,整个人还发怔愣神。

她没留意到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暂时失去了判断力,习惯性的还以为是沈月或是李内侍,不过结果稍稍有些偏差,此刻入殿来的人并非是他们,也不是太后,而是林学士,帝师。他提灯缓缓走了来,衣裙似摇动泛浪,身影稍稍还有些模糊,因为这处的灯火不足,他的半个身子都还隐匿在了静谧的夜色里,她一时当真没察觉到。

今夜天中无月,月光不显,而殿内的烛火也不显明亮,他虽见着了陛下,但一时心沉,只瞧着了她卷着隐秘夜色的背影却也觉得她当真憔悴了不少,也多了几分清瘦,犹如孤月朗照,甚是凄冷。她一定是伤心了,他且明白,今夜也便是来劝和的,但林学士却也并非是站在了一个臣子的立场上,他更是想尽帝师职责,不负皇恩。

再走了两步,他的双眼借着手中黄灯的明亮很快的又审视好了与陛下的距离,而后停住了脚,放下了灯盏,随即行礼喊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林学士的口吻很是轻柔,静如秋水,由着这么一唤了,陛下的三魂七魄正好也回了来,她变得清醒了些,竖起了耳朵细细一听,循声转头一瞧,一时也甚是惊异,不禁脱口问道:“先生?!你怎么来了?”“朕……朕记得并未有宣召啊!”对此突兀之举,她虽质疑,但并不生气,毕竟对于帝师她还是有几分敬意的。

“先生既来了,那请坐吧。”她身边还有一个空位。

明清缘暗自再舒了口气,刚刚还发愣的心神这刻才渐渐的松弛了下来,她话里并未有着怒意,林学士一时虽有些犹豫,但还是遵着了她的话坐在了她的身边。

“微臣不请自来,还望陛下恕罪。”

他还是没忘记请罪,该有的礼是不能缺的,不过这也只是小事,她也没想着过多计较。

“无妨,先生多虑了。”

“今夜先生来此也是为了给朕送来新书吗?”

“不过朕近日只觉倦怠,心神不济,也没认真的看书,枉费先生心意了。”

明清缘还是自觉的讲出了实话来,她近日都没有心思来看书,那些文字只会令她觉得头晕,眼前不清,而即使有再多的千言万语,最后落在她心间的也只有那三个字——赵书廷,她只还惦记着了他。她是实诚,林学士听罢也微微一笑,他又怎么不知呢,近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莫说看书了,她还能保重自己就已经很好了。

“微臣明白。”

“陛下,今夜微臣前来也并非是送来新书,有些道理也不是全都写在书上的。”他的这番答复也似乎别有深意,不过意思倒简单直白,她也立时听懂了。

明清缘轻轻扯起了嘴角,一笑却有些勉强,她也只问道:“呵,先生今夜有意来此,是为了劝说朕,还是想为了殿下求情?”她没有转头,没有回避,就这样直白发问,对于赵书廷的事也丝毫不顾忌,包括来寻她的每一个人。

她的意思明确,也想要个答案,原本以为林学士会同底下那些臣子一样,不是求情便是要求重罚,她其实都听累了,耳朵都快要生出茧子了。不过结果却还是有些令她意外,林学士自言他不是为了信王殿下一事前来的,更也没有立场替他辩驳求情,他不是赵家人,也不是赵书廷的帝师,他只是皇帝的帝师。

“陛下明鉴,微臣并非是为了殿下而来的,微臣只是担心,担忧陛下会想不开。”非是为了他,他只是为了她。

林学士表达的很清楚,他也明白她现在心中大致在想些什么,只是信王殿下一事牵扯甚广,惹得朝野非议,谏官御史的进言也没有罢休,这也不仅是捏着了他一个人的性命,更也是揪着了她的心,他看得很明白。

“微臣蒲草之身,既已蒙受皇恩,那也自当尽心尽力,不负恩泽。”

“陛下,微臣并非是想为了殿下辩驳,其实臣更是想劝解陛下,希望陛下的心神能得以宽慰。”字里行间也有些真情实意,林学士再提到了自己的帝师职责,已经这个时候了,大多数的人怕是都会站在殿下的那一边,可能替他辩解,辨清黑白,只是也同样,皇帝的身边也需要有人候着,哪怕只是摆设也好。

“微臣斗胆,恕臣直言,陛下,您的心怕还是乱的,已没了分寸了。”

有太多的事都还等着她来决断,肩上的份量若是太重了也是会压垮人的。

林学士抱着试探的心多说了一句,而后静默,还等着陛下的回答,他没有抬头,还微微压低了眼眸,并未直视,而半刻过后,他听见了明清缘无奈的叹气声,好似也暗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她变得没那么沉闷了。

“知朕者,先生也。”

的确,她方寸大乱,早已没了稳定的心神,如今将赵书廷的性命握在了手里,受着那些谏官御史的谏言逼迫,她有些进退两难,即使想一力维护,但某人却不领情,甚至还主动求死,她这当真也是吃力不讨好,白白碰了一鼻子灰。

“先生怕也多少了解了些内情,朕已没了主意,先生若想替朕排忧解难,不如替朕一解?破了这个死局?”话毕,她这才转了头来,渐渐的收拢了心神,认真的又瞧向了他,她也急需一个确定的答案。

明清缘看向了林学士的脸,眼神所至尚且真诚,他听罢却有些犹豫,沉思了半刻,而后再答道:“陛下,此局难解,极尽死局。”他还是说了实话,又道信王殿下的罪责实在过重,若是旁人那怕是要屠灭三族了,难以侥幸躲过。

“陛下,微臣能明白您的作为,如今将殿下囚禁在宫中也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毕竟罪责太重,那些御史谏官怎会轻易放过?”“将军手里的刀剑能见血,而他们的笔锋也能要了人的性命,威力同样不减。”

“只是……”

“只是什么?先生且直言吧。”明清缘还紧紧追问,听到死局二字时她的心也沉了大半,眼神重归晦暗,她也实在没了办法。

林学士也还想继续,微微抿了抿嘴,大胆又道:“只是看上去颇像死局,但也并非无解,陛下,其实解局的关键就在于殿下一人。”他还是陈述的直白,也还是将话题左弯右绕的返回到了赵书廷的身上来,他也清楚她不想处罚他,但殿下态度强硬,也与她已经恩断义绝,这些事他暗中也有听闻过。

这阵话才歇了会儿,明清缘缄默不语,没有主动提及赵书廷三个字,她撇过了头去,没有再答,只是心里也在思索,还在思考,他会是解局的关键吗?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呵呵,他如今已将我恨之入骨,哪里还会领受朕的心意?若不为此,朕也不会强硬的下令关了他,也好挫挫他的威风,折折他的傲骨。”

明明这也是自己该恨的人,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在提起了这些事的时候她的话里明显的还含着不舍,没有一点无情和狠心。

明清缘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该恨他,又或是该怨他为什么没有做到答应的一切,为什么又要半途反悔?这明明就是欺君之罪啊!他也的确该死。但到底她爱他,给予了极尽赤诚的热烈,她还是不想做那个逼着他死的凶手,她不想沾上他的血。

她这么一坦白了话,林学士听罢也忽然觉得眼前明朗,好似扫走了一大片堆积的阴云,他也再寻到了能解疑的言辞:“陛下,其实依着微臣来看,臣愿意相信殿下是不恨您的,他可能是更恨自己。”

既然已经谈到了他,那还是就他展开细讲吧。

“更恨自己?为什么?”她也有一个疑惑。

明清缘问着话又皱了眉,她也有些晕头,不知道该怎么理清,他或许是恨自己的,但要恨他自己又是何解?难道他会怨恨和不平?会将所有不满都宣泄在自己的身上吗?她也有些相信他如今怕是已经没那么讲道理了。

“先生,你莫不是在说笑?”

她也当真自嘲的笑了几声,是显得足够无奈和揶揄,只觉很是荒唐。

林学士静静的还在听,待她的情绪稍稍平缓了些才继续又道:“微臣并未与陛下玩笑,所言皆真,并非虚言。”“殿下该是不恨您,因为他爱您,比起恨,对于殿下来说,爱比恨更长久。”

这是他一个旁观者保持有的清醒认知,一切认识也都是基于所看到的事实为准的。

“陛下,您可以想想,殿下为何突然丧志?为何突然要主动求责?甚至求死?”他继续点出了这隐晦的事实,亦可称为真相,他有此反问,她也有些心惊。

“他……”

“难道也是想解局?”

明清缘渐渐的貌似也揣摩到了这一点,不禁一时错愕,心神杂乱,也是不太相信,但林学士顺着这话也还是肯定的点了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殿下其实想好了一切,即使这个时候陛下您不听他的辩解,但为了朝政安稳和陛下安危,殿下也迟早会提出这个请求的。”“纵使涉及生死,至关重要,但,请陛下相信,不是您要逼死他,而是殿下想要放弃了自己,这便是他的抵抗意志,对谁也都一样。”

“再者,微臣相信,您其实不是更在意于朝堂上的那些对于殿下的指责和非议,您是更伤心于殿下对您的误解和无情拒绝,对吗?”“也是因为爱?”

林学士还继续抽丝剥茧,层层解析,也一道将困扰她的疑惑藤蔓都给掰扯了个清楚明晰,而明清缘没有出言反驳,她也承认,她是更对赵书廷误会自己一事更有心结,那些谏官御史的话再怎么刺耳也不会将她伤得这般严重,但唯有他,他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行都无时的不在牵动着她的心肠,所以她也心累了。

“他明明都知道,却还要这样做,何尝又不是仗着朕的宠爱肆意妄为呢?岂不任性?”原来一切道理他都还是懂得的,也很明白该怎么利用。

“朕其实也想恨他,很想打他,骂他,很想折腾他一番,但到底心中有所不忍,尤其是如今,他已患病,不如从前,朕又怎么能做?”“朕是坚决下令囚禁了他,一则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让他出面涉险,二则却也是想让他安心的留在宫中养病,以免医药不周,损了他的性命。”

“可是……”

“可是殿下还心存误会,不接受这一切,只仍觉得陛下手段过硬,实在难为了他。”林学士很快的又接住了她的话,而他的判断当真无误,这的确也是赵书廷抱有的想法,他如今对外人都很排斥,陛下尤盛。

明清缘听的很入耳,也颇是赞同,他讲的没错,就是因为赵书廷一转态度冷漠至极,对于她给的一切东西都很排斥所以也让她觉得难为,他不要什么,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做。韦玉林虽去了,但最后讨来的结果可能也不会好,这一点事她能预料,也做好了心里准备。

“哼,从前朕便觉得他自己的主意太大,个性也倔,有的时候为了周全,朕的确是有些小心防范,但那也不是想害他,只是藏了点私心罢了。”

“这次的事也并非是他一人心意所为,朕想解释,但他却不给这个机会了,还能如何?”

他的倔劲可一点都没消退,反而还愈演愈烈,她前日里还听着了钟医官来回禀,说是殿下不按时服药,请脉的次数也减少了,他有心回避不见,他们也无可奈何啊。

她还细数着他的每样缺点,意思大抵也是他太过倔强,可能会演变成为病态的偏执,这对身心可不有益,曾经他有段时日还犯头疼,医官也言怕是情绪上头,压制了身心的发展,他需要释然开朗一些。可他没有做到,起码如今不是。

明清缘还摇头示意无奈,她即使是还有心力想与他沟通解释却也不行了,因为他此时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自己,这么久了,她也没有去过余年殿,也更不想放他出去。

“先生,朕也是到了今时才更体会了些,原来身为天子也有为难之处,也不是事事都能如意的,譬如,朕如今不能使他回心转意,再无嫌隙的陪在朕的身边。”

“哪怕是权力也不行了……”

散了这一口憋闷的气,她这一通说完后也是觉得舒畅了不少,对人倾诉还是有效的,果真不能一直憋在心里。

明清缘是在情爱一事上通透了许多,与他相爱一回,她的确看清了许多东西,也实在的成长了很多,若无他,那她的帝王之路便少了些精彩,没那么有趣了。他陪着自己走过了最迷茫最难捱的时日,她想回报,想给予他最好最好的东西和爱意,只是也真少了些经验,那时还不懂得月满则溢的道理,热烈太过,最后竟也都演变成了伤害。

“《周易》有言,日中则昃,月盈则食。”

“陛下刚刚既已说自己已经领悟到了其中深意,那陛下其实也该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这对于殿下来说也是适用的。”林学士还继续点拨,当真也是不想见到她再受伤害或是折磨,既入困局,也自该及时醒悟才是。

“物极必反?”

“先生是指……”

她貌似也猜到了答案,应该是说自己下令囚禁他的这件事,只是她其实不想听劝,因为哪怕他不想见着自己,但这样作为起码还能保证他就在自己身边,从未远离。

“朕不想放他走。”

“可是殿下想走。”

林学士再直接的点出了这个关键,也直言如今只有放了殿下离去才有可能挽回他的心志,对于他而言,律法的审判终究也不及她的一句命令。

“陛下,殿下也是个性倔强的人,您若是一味的施以强压也只会适得其反,他可能会以死明志,这样的事殿下难道做不出吗?”“医官警示犹言在耳,臣对医理也略知一二,也已看过了殿下的病案,他心脉受损,郁气沉积,讳疾忌医,这些可都不是长寿之象,殿下是当真病了。”

“按律,殿下触犯死罪,罪责难逃,不得宽恕。”

“但若论情,臣猜想您是不愿看着他死的,同样,殿下也不愿将这一面呈现给陛下,所以他极力的想要逃离,这里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桎梏罢了。”他再讲了许多,意思也明确,对于赵书廷,她如今只有放手才可有机会挽回他的心意,否则硬碰硬,他若是想走极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林学士是为殿下搭了几句话,但他私心更是为了陛下,两个人如今都痛苦着,那就只有放手,各自离去才可两生欢喜,那样伤痛也可减轻一些,而赵书廷已经放手了,他要劝的人也只有她了。毕竟比两个人都年长许多,他的经历多一些,所以也看得更透彻,也能感同身受。

说完,他稍稍转头来再瞧了瞧陛下的脸,却也发觉她已眼红,生了泪,还流在脸颊上,借着黄灯余光一照,她的伤心也那么直白,泪水淋漓,就像剜了心。

明清缘没有哭出声,或也是没了那几分气力,她只是不甘,当真也不愿轻易放手,但也将那些话听进了心,她也还有些疑问,喃喃又道:“即使朕决定要放他离去,那朕呢?他有顾虑过朕吗?”“先生,朕若是大度的让他走了,那他还会回来吗?”这也是她的顾虑,她就担心这个,担心他会绝情到底,可以将一切都抛之不顾,那他也是不是太负心薄幸了些?

她流着泪也还质问着,林学士听懂后也短叹了一口气,忽然却也觉得陛下的心志也足够倔强,这俩夫妻还真是一个模样,分外不差。只是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也不是赵书廷,不知道他的心究竟又有几分澄明,他也只能回着:“陛下,若让殿下一直留在这里,那他必死无疑,而若让他离开,他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微臣明白您担心什么,但情爱一事非是勉强可得,尤其是对于帝王,帝王本不该多情的。”他再说了句稍稍有些刺耳的话,此时此刻软话已经不行了,他需要再锋利一些,这样才能帮她点明神智。

明清缘一时也有些诧异,尤其是听见了帝王本不该多情这句话后,她有些瞪大了眼睛,眼泪也再多流了几滴,她还想着这话,却也无力反驳,因为这是对的,便像明帝曾经告诉自己的那般,她不要做公主,要做帝王,这两者很不一样的。

“帝王?”

“帝王。”

“陛下,微臣是帝师,教导的是一国君主,教授的都是帝王之道,非是情爱之义。”

“无论今时局势如何变化,无论殿下一事有多令您烦忧,但请陛下铭记,您是帝王,社稷国朝永远在情爱之上,这是真理。”林学士依旧保持着清醒,求情的软话已经说过了,那也该再说些更有道理的,这是他的职责。

真话向来都不好听,但如今局势未定,朝政有异,他都瞧得明白,今时国朝需要的是一个果断英明的帝王天子,而不是一个只一心沉溺在情爱里的小女子。而话也点透了,他也适当的再闭了嘴,还是将思索的余地空白都留给了她。

明清缘也没有再搭话,两个人都保持了一阵静默,林学士没有再听见她的哭声,猜着她的心应该平和了一些,至少说了话,也有些反应,她的情况其实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一些。

有人关心殿下,那也有人该关切陛下。

夜里灯色不明,而那一盏黄灯尚能照亮莲池的一角。

明清缘收住了眼泪,抬眸又望向了那莲池里的残枝,心觉枯败,毫无生机,它就好像此刻的赵书廷一般,没了光彩之色。林学士顺着了她的眼睛也转头瞅了瞅,看见了那一池的景象也不禁感叹,细语柔声说道:“待明年夏日,它们又会重新盛开的。”一样的娇艳,一样的茂盛,这也是四季规律。

他也欣赏莲花,更也欣赏它的孤洁之姿。

明清缘也懂得的,她昂头再望向了天,发觉没有星光,好似也没有月光,心中沉闷,只是偶然间才能吐出一口气,方得舒展。她的理智逐渐再回了来,这次没有哭,她反而还笑,又提道:“呵呵,先生,你果然与众不同,同样的道理,他们讲出口时朕颇不耐烦,一点都不想听,而所用的言辞也都大致不差,不是为了求情便是为了重罚,无一细细为朕真正思虑过。”

“你说的意思朕都明白,虽明言不是为了殿下一人而来,但你所思所想却都是为了我们两人,当真不负帝师一名。”

“你讲的没错,朕对那些谏官御史的话根本就没在意,无论再多刺耳,他们有心再度逼迫,但朕也能为他抵挡一时,不会让他们的言语笔锋成了要了他性命的利器。”

“朕也深知肩上重任,为了帝王之名从未松懈,不敢辜负先帝厚望,只是……”只是因为他,他是她的例外罢了。

明清缘自认没有陷入过多纠结的困境当中,其实事实也很了然,她只希望他能继续留下,陪在她的身边,仅此而已,这贪心吗?貌似也不是吧?

她还有些牢骚,林学士闻言也转了头,见她眉宇之间并未聚拢愁意也暂缓了心,他也且道:“陛下,您是还质疑殿下对您的情意吗?可是在微臣看来这貌似也没什么可说的啊,殿下无疑是爱您的,他所做的一切若要换作了旁人也怕是轻易做不到的。”即使是最讨厌赵书廷的那一帮臣子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这一点,甚至还骂他为痴情的傻子,将对陛下的爱恋演绎为了绝对病态的忠诚,正也是因为他的存在拉高了这一点,所以做不到这般田地的他们也才会如此不忿,如今也才会群起攻之。

“陛下,微臣其实与殿下相交甚少,素日里也并无来往,或许微臣所说只是个人愚见,也有些偏颇,但臣也难以否认,殿下对您的真情实在难得。世间的男子虽多,但能做到这般地步的,臣一时竟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赵书廷虽显得决绝狠厉,但他的情意是属实的,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虽手里握刀,但刀尖的方向还是朝着自己的,也并不是她。

“陛下,您曾读过不少史书,微臣也曾为您点拨,今时若要换作了另一种意志不坚的人也怕是会做出背后谋划意图弑君之举,以好扶持幼主即位,他来掌控朝政,继而代位,最后改换江山姓名。”这样的朝政忧患历代皆有,今朝却也不例外。

“您可以设想一番,但您觉得殿下会是那种人吗?”

林学士还说的大胆些,他这般进言也提着了可能会获罪的心,但明清缘也没有想到这层,她听罢只是摇了摇头,肯定示意赵书廷不是这样的人,他虽主意大,个性也倔,却也从未想过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更没想取而代之,反而是她,暗中有时会打压赵家,以免锋芒太露,她不好掌控。

“若是今时殿下委曲求全,早就屈服,也同那些人一样,为了荣华富贵和嗣王爵位而向陛下认错低头,不顾事实,只管安稳,那陛下,您觉得您还会怎样看待殿下?”

若是真如此的话,那今时的困局也已没有了。

林学士是有些诱导性发问,显得有些刻意,不过很真实,这些问题是该好好想想,明清缘也入了心,她沉思了半晌,然后才答:“若是如此,那朕可能会杀了他。”

她所认识的赵书廷可不是这种没有根骨的人,若真是为了那些浮华外物,那他如今这般抵制自己作甚?可就是因为他一身骨头太硬,脾气一点不小,所以也才会导致今时这般局面。她当初爱的就是他的骨气和倔强,只是今日却也难想,原来这也是将二人关系推向冰点的祸端,至此,因果循环,自始如初。

呵呵。

想通了这一点,明清缘再舒朗的笑了几声,话音里并未带有沉重的意味,跟刚刚不同,她真领悟了不少。林学士也再慨叹了一声,想着终于疏通了这个道理,他也心安了。

“所以,陛下……”

他还有心追问,也想再确认一番,而明清缘的嘴角上还有残留的笑意,她没想再继续,只是自然说着:“朕累了,先生,朕懂了。”“夜深了,先生还是回去吧,朕也要歇息了。”

“若不养足精神,那明日朝会上朕又如何有力气与一众臣子辩驳呢?他们的劲头可不小,朕也要做足准备了。”所以……她还是会为了他披上尖锐的铠甲,冲锋陷阵,只为了保全他一人罢了。

堂堂帝王,她可不软弱,纵使藏有私心那又如何?她身为天子,难道连自己的男人都保不住?她偏偏不信这个理,即使口舌论战,那也要灿若莲花,不落下风。

明清缘想定后便起了身,她要回集宁殿去。

林学士也笑笑不语,起身行礼只道:“微臣告退,但愿陛下一夜好眠。”

今夜无月,只是他仍觉得月光朗照,且分外清明。

我在此立誓,不写完……(这个月)我绝食!!![墨镜][墨镜][墨镜]本来是想一次性写完然后放出来的,但是写这种类型的文有点耗心力,我很爱他们,想要笔锋决绝,但也终究不舍。

还是,感谢阅读,希望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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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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