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喧嚣、小王的惨嚎、爆闪的蓝光、喷溅的鲜血……如同破碎的噩梦片段,在沈璃混沌的意识里疯狂冲撞、旋转。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左手腕骨钻心的剧痛和后背爆炸留下的钝痛,混合着过度使用精神力和强行爆发后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将她拖向黑暗的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警局的。只隐约记得被粗暴地塞进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后座,手腕和脚踝被更粗重的合金镣铐锁死,连接在车底特制的金属环上。车窗贴着深色的单向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车内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种压抑的沉默。负责押送的不是普通警察,而是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看不清面容的特勤人员,如同两尊冰冷的雕塑。
陈明那张痛心疾首又暗藏阴鸷的脸,在车窗外一闪而过。他似乎在和押送人员低声交代着什么,目光扫过车内昏迷的沈璃时,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处理废弃实验品的漠然。
车辆启动,引擎发出沉闷的低吼,驶入城市的车流。沈璃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拉扯中沉浮。她努力集中残存的精神,指尖在冰冷的座椅皮革下,极其轻微地移动着。那里,沾满小王鲜血的右手掌心,一枚米粒大小、带着体温的银色金属芯片,正死死地嵌在她的皮肉里。密钥!这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打开父亲最后遗产的钥匙!
不知行驶了多久,车辆终于停下。沉重的车门被拉开,一股混合着旧钞油墨、高级皮革和电子设备冷却剂味道的、极其特殊的空气涌入鼻腔。
银行地下金库区。
沈璃被粗暴地拽下车,冰冷的空气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眼前是一条宽阔而肃穆的通道,两侧是厚重的、泛着冷光的合金墙壁,地面铺着吸音的深色地毯。头顶是密集的监控探头和激光扫描装置,无声地监视着一切。通道尽头,是一排排巨大的、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独立保管库门。
她被押送到其中一扇标注着“VIP-17”的库门前。门是厚重的合金铸造,表面光洁如镜,中央是一个复杂的生物识别面板,集成了指纹、虹膜、声纹以及一个物理密钥插槽。
“打开它。”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押送的特勤人员。没有多余的话,枪口若有若无地抵着她的后腰。
沈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手腕的剧痛。她缓缓抬起沾着干涸血迹的右手,将掌心那枚嵌在血肉里的银色密钥芯片,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抠了出来。粘稠的血丝粘连着。她看也没看身后的人,将那枚带着她体温和血迹的芯片,对准物理密钥插槽,用力按了进去。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密钥插槽周围的指示灯亮起柔和的蓝光。
“生物信息扫描启动。请依次进行指纹、虹膜、声纹验证。”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沈璃依次将左手拇指按在指纹识别区(右手已无法使用),将脸凑近虹膜扫描仪,然后对着麦克风,清晰而艰难地报出父亲沈从山的警号。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无法预测的后果。她知道,陈明的人一定在某个监控室里,死死盯着这里的一切。
“验证通过。权限确认:沈璃(唯一继承人)。欢迎使用沈从山先生遗产保管箱。”电子合成音落下。沉重的合金库门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机括运转声,伴随着液压装置释放的嘶鸣。
“咔哒…轰隆…”
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向内滑开,露出里面一个不大的空间。正中央,是一个固定在基座上的、造型古朴厚重的黑色金属保险箱。保险箱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正面中央,镶嵌着一个沈璃无比熟悉的图案——与她父亲警徽一模一样的金色盾形徽记!
父亲!
沈璃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所有的疼痛、疲惫、屈辱,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悲伤和渴望冲散。她踉跄着扑到保险箱前,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发麻。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这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也可能是唯一能揭开真相的遗产!
保险箱的开启方式同样需要多重验证。一个老式的机械密码转盘,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液晶屏。屏幕上亮起一行字:
「遗产守护程序启动。请输入三重密钥。」
「第一重密钥:生命伊始之日(格式:YYYYMMDD)」
「第二重密钥:忠诚烙印之证」
「第三重密钥:永眠归去之时(格式:YYYYMMDD)」
生命伊始之日——她的生日。
忠诚烙印之证——父亲的警号。
永眠归去之时——父亲的牺牲日期。
三重密钥,如同三重枷锁,也如同父亲跨越生死为她设置的最后一道屏障。沈璃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强忍着泪水,在机械密码转盘上,小心翼翼地输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咔哒…咔哒…” 转盘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金库里格外清晰。
输入完毕。液晶屏闪烁了一下。
「第一重密钥验证中……」
沈璃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身后的特勤人员也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空气仿佛凝固。
「验证成功。」
沈璃松了一口气,立刻准备输入父亲的警号——第二重密钥。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转盘的瞬间——
「警告!第一重密钥附加逻辑陷阱触发!」
液晶屏上的文字瞬间变成刺目的血红色!
「检测到非预设生物信息残留!启动防御协议:深渊毒瘴!」
什么?!
沈璃瞳孔骤然收缩!附加逻辑陷阱?非预设生物信息残留?是那枚密钥芯片!是小王的血!还是……陈明在密钥上做了手脚?!
根本来不及反应!
保险箱顶部几个极其隐蔽的微型喷口瞬间弹出!一股浓稠的、如同墨汁般的深紫色雾气,带着刺鼻的甜腥和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如同爆发的火山,猛地喷涌而出!瞬间将沈璃和整个保险箱周围的空间笼罩!
“呃!”沈璃只吸入了一口,就感觉一股灼热的剧痛瞬间从鼻腔、喉咙直冲肺部!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气管和肺泡里疯狂搅动!视野瞬间被翻腾的紫雾遮蔽,剧痛让她眼前发黑,窒息感如同巨手扼住了喉咙!
“毒气!撤!”身后的特勤人员发出惊恐的吼叫,反应极快地向后暴退!沉重的合金库门感应到异常,开始自动关闭!
沈璃被浓重的毒雾包围,如同陷入粘稠的沥青池。她肺部如同火烧,意识迅速模糊。求生的本能让她强忍着剧痛和窒息,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扑向保险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的手指胡乱地在保险箱开启的缝隙里抓了一把!
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冰冷的、坚硬的金属物体!
她死死攥住!然后,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金库地板上。视野彻底被翻滚的紫色毒雾和深沉的黑暗吞噬。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合金库门沉重关闭的“轰隆”巨响,以及自己微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从肺部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腥甜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沈璃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继而缓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冰冷肃杀的金库,而是一个陌生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空间。她躺在一张柔软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心电监护仪的导线,冰凉的液体正通过手背的静脉点滴流入身体。左手腕被厚厚的绷带包裹,依旧传来阵阵钝痛。
是医院?谁把她弄出来的?陈明?
她猛地警觉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收紧!
掌心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
她艰难地抬起右手。摊开掌心。
一枚残缺的、沾着些许干涸紫色污渍的黑色金属U盘,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U盘不大,只有拇指大小,通体是某种哑光的黑色合金,边缘有被暴力扭曲撕裂的痕迹,断口处裸露出细小的电路。它并不完整,似乎只是整个U盘的一部分,大约缺失了三分之一。在残留的主体上,清晰地蚀刻着一个微小的、金色的符号——一座被海浪环绕的灯塔。灯塔下方,刻着一个数字:「Ⅶ」。
7号!
沈璃的心脏狂跳起来!是它!父亲用命守护的东西!灯塔案的终极钥匙!虽然残缺,但它还在她手里!
她紧紧攥住这枚冰冷而沉重的残缺U盘,仿佛攥住了最后的希望和父亲残留的温度。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
极其微弱、只有贴近皮肤才能感知的震动,从她左手手腕内侧传来!是“夜枭”植入的皮下通讯器!紧急联络信号!
沈璃强忍着剧痛和虚弱,集中精神,感受着那独特的震动频率传递的信息。
信息很短,却如同惊雷:
「金库监控画面截取成功。毒雾触发前0.5秒,外部指令源:陈明办公室加密频道。指令代码:抹除。生物信息残留陷阱为其预设。目标:销毁U盘并灭口。」
「另:陆沉踪迹锁定。重伤。坐标:旧城区‘慈济’地下诊所。处境:危。」
陈明!果然是他!他不仅要阻止她拿到U盘,还要彻底灭口!
而陆沉……重伤……危……
沈璃攥着那枚残缺U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如同烙铁。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病房紧闭的门。门外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映出一个模糊的、穿着警服站岗的身影轮廓。
囚笼依旧。毒蛇环伺。而唯一的盟友(如果那个男人还能称之为盟友的话),正躺在肮脏的地下诊所里,命悬一线。
她低下头,看着掌心里那座残缺的、被海浪环绕的灯塔标记。
光,从未如此微弱,也从未如此……不容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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