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通泰四十九年春楚军凯旋,夺了饶乐至连白山一线置朔方郡之后,漠北再没什么大的进犯,只有时不时的小股侵扰,总是夏末秋初时节,到边城抢些水草粮食,让楚军不胜其扰。
皇帝将边防细则全交予了幽云大都督赵殷总领。这一回饶乐城又来了秋天军急的号令,等了两月,再来就是赵小将军以小股部队奇袭东边的喀颜部,生擒他们首领的大捷报。
正值年末,梁国公赵殷便带着几位立功小将回京请赏。皇帝听闻,在鸾凤阁设宴款待,另行封赏以昭皇恩。
几个将领都是年轻一辈的,大都出身贫寒,十几岁小儿陡然见了天家威仪难免局促,只能木着脸看宫人来来往往上菜斟酒,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多问,好生沉闷。
唯有顶头赵都督次子缺席。
其实也算不得缺席,赵小将军嫌宴会无聊,自推说更衣站在外边吹风。鸾凤阁修得两层小楼,倚在二层栏杆外便能吹着京城里温软的朔风。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呢?”赵竟宁正望着金乌城层层叠叠的屋顶线,遥岑一般,只琉璃瓦在日头下泛着金光,忽而便听了这么一声,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转头回去,却是一个身量高挑的宫装少女,一身浅淡荷粉色织金圆领大襟常礼服,外头裹了雪白的狐皮斗篷,连缎面也是白的,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不冷么?”她生得艳丽,便只疏落的珠翠薄粉也别是一番姝丽清雅。
她身后无人跟随,倒像是凭空现出来的。
“宴会太无聊啦,我那些袍泽们都快不晓得怎么拿筷子了,我也出来吹吹风,在里头憋得喘不上气。”少年百无聊赖的样子,“还是漠北好,这种天气最适合跑马的。”一说起跑马他眼睛便亮了起来,“漠北人虽然不会种粮食也没什么好东西,但是养的马都是真的好啊,比中原的马更快更大,在草原上跑马吹风,才真是快意啊!”小将军忍不住比划起来,嘴角上扬到几乎合不上,连带着甲胄也发出微微的碰撞轻响——天子圣恩,特准他们几个小将带甲入宫。他方十五岁,正是男子抽条时候,身量虽还带着少年纤细,不及少女高挑,却也很有了些健硕精干样子,加之从军习武,更是挺拔。
“这都十月了,漠北冬长,没有水草,过了马壮羊肥时节,如何跑马呢。”少女轻笑,“你若想跑马,来日里我带了你去上林苑,你挑了好马只管漫山遍野地撒腿,那边围场虽小些却清净,也是合适的。”她立得很近,笑意也是浅浅淡淡的,带着些天家贵女的矜持,“还可带些弓箭,若遇着好野物也能打了来。”
“别开玩笑,上林苑是皇家御苑,哪是我想去就去的。”他摆摆手,眸光暗淡几分,旋即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眼睛里又有了些别的光彩,“你也会骑马么,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城外跑马?我也会驯马的,到时候让你看看我驯马的技术。”
少女忍俊不禁,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谁说我不行?上林苑又不是什么禁地,你想去我就带着你去。不过城郊也好,地方疏阔些,上林苑总有几分施展不开,比不得漠北草原宽广。”她凑近时身上有幽微的香气,辨不出是何种香料,只觉得复杂多变,难以捉摸,“我还没看过驯野马呢。”
少年虽然沙场历练了几年,到底也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何曾与女子如此近地接触过,此刻只觉面上如有火燎,原本白净的面皮登时浮上红云,语气也迟疑了好些,“你……你和我去吗?”
“漠北怕是不行,不过出个城,去趟上林苑还是可以的。”
“那我们下次……”小将军才说一半,只听得台阶上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便是未得拦住的怒意:“宴会时辰要到了你怎么还……”他一时心到不好,却也没生出急智,只有瞪大了眼睛看着阶上人踩着皂靴咚咚踏下来。
但是他这老爹还没来得及说完话音便卡在了半空。
“丰实,竟宁与朕叙着话呢,算不上什么失礼,只当是朕绊着他了。”少女出声笑道,平日里他这名字也被唤了多次,只这回从少女口中吐出,倒像是转了个弯,吊在了心尖儿上。她回过身来道:“既然时辰到了,你便同我入席好么?虽是有些无聊,可也总得捱过去。”
少年兀自出神,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慌忙跪了下去:“臣……微臣失言,望陛下恕罪!”完了完了,竟宁心头一团乱麻,皇帝设宴款待接风,他却当着皇帝的面说宴会无聊,你啊我啊的说了半天,还想去跑马驯马,难怪老爹看到都不会说话了。
回家不会被罚家法吧……
他悄悄觑着老爹,发现老爹早就跪了,就只有他没转过弯来:宫中哪有这个年纪的女眷呢。
“罪无可恕。”皇帝扶了父子两个起来,“便罚你替我驯马。”她依旧是笑盈盈地,“不是说让我看看驯马的技术么。可巧前些日子商队自西域给我带了一匹汗血宝马,我还没骑过,你若驯服了便送给你如何。”皇帝的手许是方才吹了些寒风此刻有些凉了,碰在手上立时便激起竟宁一身战栗,忙缩了手,讷讷道:“好……”
结果便被老爹打了后脑:“臭小子,你该跪下谢恩才是。陛下,竟宁这孩子一向长在边关,多有失礼,是臣管教不力,望陛下责罚。”
“竟宁淑质英才,性子纯真,有什么失礼呢?”皇帝笑道,拉了梁国公起身,“得此俊杰,朕喜欢还来不及,你可不许罚了他家法。”
“是,陛下金口玉言,臣不敢有违。”梁国公应下声来,一时心下有些叹惋。原想着竟宁十五,该到了议亲的时候,带回来求个封赏也好与人家相看。只是如今这般情形,大约是难了。
不过赵小将军并没想过这件事。自宴会而后,他日日出城跑马练武,赵殷只当是他心下憋闷,少年情思,过了这段日子淡了便好了,也不曾管他。
直到皇帝宣赵竟宁一同至上林苑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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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微服出宫,只叫商队牵了马到禁苑等候,自骑了一匹宫中豢养的骏马,另派了人到梁国公府接人。
“今日只我们二人,你上次说好了要驯马给我看的。”皇帝一身织金锦缎的绯色骑装,没做多余矫饰,只束了一条白色镶金的革带,额上勒一条同色通金织锦的抹额,正中镶了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外环一圈米珠,乌发高挽,比之宫宴时清雅秀丽更多了些明媚英气。她挥挥手,示意商队的人将那匹汗血马的笼子牵上来,“驯下了便是你的。”
这马傲气得很,见他身量纤细还是少年模样便打了几个响鼻,高声嘶鸣要脱走。可偏偏关它的笼子被商队的人死死拽住了捆在树上,令这大马脱身不得,只能呼呼喷气。商队中人见它仍含怒气,又丢了些草料入笼,它这才稍微安分了些。
这毫无疑问是一匹好马:步伐轻捷,身姿矫健,前蹄蹬踏不停,不安分得很,连带着耳朵都是竖起来的,时刻警醒着周遭的环境。
“当真赐给臣吗?!”少年人按捺不住情绪,一双眼早放着光从马头看到马尾,又从马尾看到马头,“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啊。”
“自然不悔。”皇帝轻笑,拨转马头,“你驯下它,我们去后山跑马。”她抬手示意,随侍人等便尽皆下去了,偌大的空地上只余了二人而已。
“驯马危险,陛下不去一旁观看吗?”少年将军有些迟疑,望着皇帝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光泽,“臣怕马儿不听话伤了陛下。”
“我座下也是值比万金的千里马,哪有躲不过那畜生的道理?”天子微微扬起下巴,“你只管驯服了它便是。”她只坐在马上,随着马儿的习惯兜圈子,抬起眼睛笑道,“你可准备好了?我叫他们开笼子了。”
“臣定要讨了它回家的。”竟宁笑道,取了一捆绳子,手握两端,直盯着那笼门,“请陛下赏赐!”少年人眼中光彩跃动,脚底轻捷弹跳,不几步便挪到了马背后去。
的确是熟练的手法。
皇帝哪里没见过驯马。昔日同昭熙皇后塞外游历,便是将那世间百态都见过一遍的,此时不过看看这小将的本事罢了。一匹千里马而已,能收买一份英杰人心可说是无比划算。若他真的失败,她也不介意替他驯一驯。
笼门一时打开,众人皆四散而走,生怕被那铁蹄踏了。
赵竟宁甩出手中绳索,在空中正好绕出一个环来,准备要套住马头。那马不过三岁多点,又是牡马,最是性子刚烈的时候,此刻甫一出笼,自然要发狂奔走,见着人就踢踢踏踏,扫尾强攻。少年人沉了呼吸,将力道控制在下盘,一边迈开腿去拦那欲要奔走的千里马,一边防备着马儿受惊的攻击,将手上绳索在空中舞出一个大环来,发出飒飒的响声。
“我们也去看看。”皇帝拍拍马鬃,腿下一夹便奔了出去。她登基以来便甚少上马,年年秋狩也不过在一旁做个观赛的,这下突然要跑马,手上还有些生疏了,便也没有跑多快,倒是□□千里马有些不满这速度,打了几个响鼻。
“好啦好啦,一会就带你去撒欢儿,乖。”
少年将军正好双手一挥,已将绳索套在了马头上。他双手吃力,又勉强套了几圈捆住了马头,将马死死往回拽住,咬着牙就近拴在一棵树上。那马难缠得很,直到此刻仍在拼命挣扎,发出阵阵马嘶。
皇帝示意侍从递给他马鞍辔头等一系列物事,看他先趁着力绑上缰绳辔头,拉直了马脖子才套上马鞍。那马爆裂性子一起,一个翻身就将马鞍摔落在地上。竟宁也不恼,死死拽着马头不松手,又是一下绑上马鞍,扣得严实了,这才抓了缰绳翻身上马。
这一下才是最危险的所在。女帝勒了勒□□坐骑,直盯着少年人的动作,生怕他被马掀了下来。
果不其然,那马拼命挣扎,想要甩脱背上这个人,四只蹄子在空中乱舞乱踏,扯得树也嘎嘎作响。
“松绳!”少年将军喊了一声,商队里的牧马人战战兢兢看了皇帝一眼,不敢乱动。
“赵小将军叫松你便松。”得了皇帝口信牧马人才上前解了绳子。马儿几下踢蹬,立时便摆脱了这枷锁,直奔了出去。
他自然心下存了在圣人面前卖弄的意思。既是为了那一点子赏识,也有那么几分少年春心,总要显示一番自己的能耐才是。是以虽不是最佳时机,却是此时上马显得最精彩,观赏起来最惊险。
皇帝只看他预备如何驯服这匹烈马,马鞭一挥,也跟了上去。两匹千里马在山野间狂奔,早把侍从甩在了后面。
风声呜呜地在耳边响过,林道上的树荫只留下几分残影。
少年人一身银白的骑装,握紧缰绳,死命夹住马腹,驾着马流星一般飒沓而过,直在密林里绕了好几圈,才耗完了马儿的力气,徐行起来。
“陛下!我驯服了!”看到天子催马赶上来,少年早心急地挥起手来,“这下陛下可不能食言,它是要赐给臣了!”
那汗血马有些低落似的,垂头在平地徐行,任由少年人握着缰绳控它的马头。
“自然要赏给你的。”天子不禁笑起来——他到底还年轻不经事,没什么心思,“我怎会唬你。”她随手从怀里抽了一块帕子,给少年人擦了擦脸上的污渍,“瞧你,为了这么一匹畜生,脸都花了,哪里便就急着骑上去呢。”薄汗混了些树叶泥土,揉在脸上灰蒙蒙的一块,却如蘸了胭脂,越擦越红了些。
少年人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发出一声鼻息来,闷闷地有些不快:“原来陛下晓得怎么驯马……”那他故意提前上马逞能岂不是都被看穿了……
“我只说没看过驯野马,豢养的马怎么驯我还是见过的。”皇帝失笑,见少年人生了闷气情势不好又一气儿地去哄人,“好啦好啦,是我不对,这马已经给你了,我再叫人打一副马鞍给你赔不是可好?”
“陛下一见面就哄着臣呢,臣也不晓得是陛下,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御前失了仪,现在又哄臣说没看过驯马。”
“我不是故意呀,看你一个人站在那里,还以为你哪里不高兴了。”皇帝略一摊手,陪笑道,“你想让我怎么补偿呢?”她惯会装傻卖乖,从前就以这招坑了不少朝中老臣,如今要对上一个没心思的少年人简直易如反掌。人说燕王乃是一个笑面虎,殊不知他们兄妹三人实在是一脉相承的。
“那……那这方帕子赏了臣……可好?”少年人的眼里蓄了些水,语气也变得黏糊糊的。
“……你要它做什么呢。”皇帝有几分犹豫,面上勉强拉起一个笑来,“我回头送你几箱子都行,这块毕竟脏了。”莫名的恐惧顺着旧日的蛛网爬上心头,黏腻、湿冷,逼得人透不过气。
到底是为什么会恐惧呢。
“因为这块是陛下拿过的。”少年人浑然不觉,仍剖白了心意,“臣只要这块。”少年人的手已然握在帕子上,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温度隔着帕子传来,灼灼地,倒是皇帝被烫着了,直想缩回手。
到底天子一言九鼎,不好反悔。皇帝仍旧将手里的帕子给了出去,“既是如此,你拿了这方帕子,可不能再说我唬你了。”
少年人珍重地叠好帕子收进怀里,“臣谢陛下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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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日,皇帝便着人送了一套新马具到梁国公府,说是新造的。这倒也不算尤其贵重之物,无非是外饰华丽了些,马鞍上拿了蜀锦做装饰,垫布用的是撒花绫罢了。赵竟宁得了一副新马鞍,当即谢恩给千里马换上了,驾着马在赵府院子里兜了两圈给中官瞧。
来送赏的是竹白,已然半截身子埋土里了,不过是先头从皇帝养在宫外时就照顾她的,便尤其地位超然,惯来只做天子尤其重视的活计。
“将军喜欢便是最好的,陛下知道了也高兴。”竹白笑得眼睛眯起来,“陛下说了,将军若还想去上林苑打猎,直去了便是。”
少年人跳下了马来,连礼也行得不甚标准,“臣谢陛下恩典!”教竹白看了,只无奈摇头,告了辞回宫复命去。
时气到了初冬时候,天色阴寒,皇帝也惯爱缩在殿里批折子,扯了毛毯将身子一盖,也不需什么火炉炭盆。
竹白复了命才轻声道:“陛下,奴说句不该说的,您该去看看小赵将军的。”
“白叔,哪是朕要不要看呢,”皇帝叹了口气放下折子,“朕实在是……年纪大了啊,他还年轻着呢,朕同他父亲才是自幼相识,总不好惹了子侄辈。”
“但是你喜欢。”法兰切斯卡趁人不备,眼疾手快抽走了皇帝手里的折子,“这不就是赵竟宁送的请安折子么,看了几遍了!”
那折子上没写什么要事,无非是他练武被父亲训了,幼弟如何喜爱兵法,那马又吃了什么东西,以及……
“还请陛下为这匹马赐一嘉名。”
她看了几遍,也不知道该怎么批复,总觉得应当认真回些东西上去,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少年人心思单纯,是好事,也不好。
“陛下若不知如何批复,便同小将军见一面吧。”竹白到底是暗卫出身,便是六十高龄也依旧敏捷,看准了法兰切斯卡读汉文慢,抓住了空档拿过了折子递还天子,“宫里不合适,也不拘是上林苑还是出城……您这样拖着总不是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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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不太适合行马。霜浓路滑,去哪里都怕摔着。皇帝到了冬日本就惫懒些,这些天里也越发地不爱出门。只是最后实在耐不住,还是应了邀约往城郊孤叶寺赏梅。
没想到赵竟宁还真的乘马而来,“臣上回请陛下给它赐名陛下也全推了,它到现在还没有名字呢。”少年的脸经风一吹有些发红,看起来脆生生的。
“赐给你了便是你的,要我起什么名儿。”
“御赐之物,自然也要御赐之名来配啦。”竟宁拍拍马头,这匹马和他已经混得很熟了,此刻还会舔舔他的手,低下脖子示意他上去。
“我不善起名,便将从前的封号赐给它好了,就叫做明阳吧。”皇帝也摸了摸马头,硬硬的绒毛远不如狸奴松软,马头却温顺地在掌心里蹭了蹭,“若你觉得好便用。”
少年人吃了一惊,讶然之色难以掩饰,“陛下钦赐哪有不好的,只是这两字未免也太贵重了,毕竟是陛下潜龙时的封号……”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皇帝轻笑了一下,脸上有几分苦涩,“也要看它是放在哪里,受不受人喜欢的。况且我得过的封号也不止这一个,只是‘少阳’二字终究太大了些,不若明阳好。”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臣就受赏了,喏,以后你就叫明阳啦。”少年人拍拍马脖子,让明阳打了个响鼻,踢了踢前蹄,赵竟宁便翻了个身上马去,“陛下要同臣共一匹马么。”
“把它怎么办。”皇帝绽出一个笑来,自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同小将军并辔而行,“怎么想起来今日要来赏这梅花呢,还非得来这孤叶寺,山陡壁峭,怪没人气儿的。”
“正因为孤叶寺远,游人才少啊。”少年在马背上歪头看过来,“好不容易才约着陛下,臣不想撞见那些大人。”
“哪些大人?”皇帝听了这颇有些孩子气的发言不由好笑,“沈子熹那种的么?”
“不只是沈大人啊,还有崔中书、王侍中,其实父亲也很烦的……”
“你父亲也就是成婚之后才成了这样,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同我、长公主和燕王去红绡院听曲喝花酒。有一回遇到先生和你祖父来抓人,他们几个溜得不够快就算了,还非要把我也拉下水垫背,本来我已经溜掉了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我们三个一起被御史参了一本,长公主身子不好免罚,我和燕王被关在宫里连抄了三天书,你父亲据说被你祖父罚了家法。”皇帝笑道,“你以后就拿这件事去回他便是。”她回过头,却见少年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便触电一般将头转过去了,“是、是吗,下次臣就回家说父亲。”
那半张脸上还有些微的胭脂色。
真是不经事的少年人。皇帝不由笑出来,拉了身边行马的缰绳,“怎么又不敢看了呢。”
“陛下……!”少年嗔了一声,“陛下又作弄臣。明知道臣是……”
“是什么?”皇帝拉紧了缰绳,马忽地吃了力,骤然停了脚步,引得少年身子一倾,惯性地抓了缰绳,却正好抓在天子手上。皇帝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少年的脸色已经比上枝头的红梅了。
“好啦……”她倾身过去,松了明阳的缰绳,“我不打趣你啦。”皇帝反手握上少年人的手。他是天生的武将,手也是那样,指甲贴着指腹修理得短短的,掌心里还有厚厚的握剑的茧子。这双手上手指不如文人的纤长而骨节分明,相反有些粗壮毛糙。
小将军年纪毕竟小,很有些沉不住气。见着天子要抽手了,赶忙抓了手腕,险些将皇帝带下马去。若非她马术过关,还有一只手抓着缰绳,只怕要掉进山顶积雪里了。
“臣心悦陛下。”
少年人的吻落在蔻丹上,轻盈得像是梅上雪花,触手即化。
BE预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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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朔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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