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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春寒

“陛下又犯旧疾了?”

希形本在理近日司寝内档,便召来尚寝局内官问起。

皇帝已三月不入后宫。除顺、纯两位少君偶有伴驾,旁人几无面圣时候。

小黄门垂头丧气道:“是,陛下自去岁冬起,这膝伤便反反复复发作,原想着春上天气暖了能好些,但今年……”

今年是个倒春寒,时近三月,夜里仍旧飘雪。

瞧着今年怕不是丰年。

不是丰年,便得早早作了赈灾准备安排下去。

“端仪,从户部调银购粮食可能拨下去多少?”

皇帝膝伤复发,近几日停了大朝会,只在栖梧宫独召几位近臣议事,凡奏事均得递上折子先入中书省,奏事也就慢了许多。

“是,去年国库颇有盈余,此次京畿、山北两道春种歉收,约需拨下十万两,国库可拨。只是陛下,今年歉收则来年周转不济,臣只怕……”

李明珠自袖中摸出一本奏折来,皇帝给法兰切斯卡使了个眼色,妖精便接过奏本递给皇帝。

“臣只怕来年两道田地流转,良人沦为佃户,壮大地方豪绅,需得未雨绸缪。”

皇帝扬了扬才拿到的奏本:“这本中可有对策?”

“是,臣以为此事须官府出面以常平仓粮及向江南四道征买粮食平抑粮价,强压粮价至正常价格,且禁绝田地买卖,良人不足处可请接青银渡过难关。”

“陛下,征买粮食须今年下定,趁江南四道收过春种籴米,否则秋后粮价高企,国库只怕赤字。”

皇帝略微倾身道:“这倒是要紧事了,依你之见该指派何人往督办此事?”

“臣……臣愿请命亲往。”

“不可。”皇帝不假思索道,“今年春闱已定下由你主考,此事须另指旁人——端仪,凡事亲力亲为,事繁则食少,不是长久之计啊。”

李明珠忍不住向前一步:“陛下,士子遴选可交礼部与国子监,臣身为户书,实该督办此粮米银赋之事。况且此事关乎生民大计,臣也不安心交予他人,陛下……”

“端仪。”

皇帝往前挪了两下,刚伸手去扶了李明珠手臂,腿上一抽,身子倏然歪倒下去。

“陛下!”

李明珠猝不及防,也顾不得什么君臣有别,下意识便往前扑过去,一拦手臂,抱上了皇帝腰身。

他手上笏板便也随之落入委地皮裘之间,一声响动也没发出来。

这不妥。

他才触及皇帝衣带便闪电似的蜷起手指。那双手握成拳头,手臂往外撇过去,只余下一块手肘支撑着皇帝手臂。

皇帝一只手撑在矮榻上,独一双膝盖仍不自然地弯着。

他听说,她是陈年旧伤复发,使不上力,行动不便才暂罢了朝会。却不想她旧伤已重到如此程度。

“陛下……可安好……?”李明珠垂下眼帘,不敢看她脸。

皇帝伸出一只手给妖精,搭稳了,缓缓避开李明珠,轻声道:“……朕无事,不过是膝上旧伤乍起,教端仪见怪了。”

“臣……臣不敢。”李明珠慌忙拾起笏板,两只皂靴船桨似的划开,飞速退回到一个臣子该在的位置上。

“臣伏愿陛下圣体康健。”

“……嗯。”皇帝轻声应道,令妖精拾起皮裘,盖回膝上,复又倚回矮榻上。

先时不过一个意外。

她平复呼吸,又回到方才话题:

“端仪,春闱之事你不可误。”

“陛下……”

李明珠还欲再言,却教皇帝肃声打断了:“端仪,你可知科举之意。”

“为朝廷选拔才俊士子。”李明珠有些不明所以。

皇帝隔着公服大袖握上李明珠手臂:“朕与你,与你恩师图谋变法,是在革旧朝之积弊,化古来之陈习,鼎新世之法理,若法度要落下去时,最重便是在人。上企宰相,下至小吏,其心,其迹,其行才是法理之根基。”

“黎庶之见有限,而门阀之欲无厌。科举既是为少俊良材开方便之门,也是为节制地方世族之权,更是为你、你的恩师、寻觅适宜之人。”

“更何况,高门士族广兴学府,资办书院,大有笼络士人英才之势,唇舌未必不是刀剑,高门势大,则下品屈声,下品屈声,则新法势微。”

“人寿有限,但法理章文之革新定鼎无尽,找出合适之人行你的令,才是长久之计。从前你老师为此把关,但她已数度提交辞呈。端仪,春闱之事,不可误。”

她望着李明珠的眼睛,轻声道:“一旦你老师告老,朕只有你承继你老师之志业了,端仪。”

李明珠忍不住抬起眼,只见皇帝双眉微蹙,眼帘半垂,半倚在凭几上。

君王总是孤独的。她难以信任旁人。

“……是。”李明珠双膝一弯,直挺挺跪下来,伏叩在地,“臣领命。”

皇帝轻声叹了一口气。

今年是难捱。暮春时候仍要飘雪,宫中炭火花销又多出好大一笔。

偏生今年还要进新人,这还是去年定下的。

到底不好教名利双收的生意都交给谢家全做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皇帝拿着江蓠呈上来的殿选名单看,想起上回还是燕王写了这些,两人在次间对这些小郎君品头论足。

而今也过六年,燕王也成了长居宫中的活死人。若非小棠乖巧活泼,只怕他早吊死宫中了。

到底世事难料。

她拢了拢膝上皮裘,执起朱笔往名册上画圈。

河西柳家、屏东裴家的小公子是必要选进来的。横竖这些人顾脸面,也不会送什么歪瓜裂枣的来恶心皇帝,收了也就收了,召人侍寝之事一回生二回熟,做得多了也就不觉有何难处,管他是谁褪了衣裳都一样;至于其他……

皇帝狼毫尖顿了一顿,定睛看方才扫过的名字。

王桢,龙城王氏家主次子。

王桢。

这两年为着李明珠在江宁推新法顺畅,是将王琅拎去汉中三道巡茶政了,西南多山岭瘴气,他消息也不灵通,竟然真教她姐姐逮着了机会要扳倒他。

不过也是,如今许留仙一派气数正盛,留着王琅在外朝用处已不大,也到时候尽一尽身为先帝遗鳏的本分了。

只不知这个王桢是个什么样人。桢者,正也,筑墙所立两木也。《大雅·文王》篇言“维周之桢”,呵,名字倒气派。

皇帝勾起双颊,那狼毫尖便也在折上画了个圈,将这个单字名框了进去。

小公子,可别像和春那般不经事。

这悬疑并不磨人。没过上几日,皇帝便见着了这个王氏的小公子。

大约是近亲血缘之故,很有些像王琅年轻时候,相貌像,性子也像,身形更是近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走近些,教朕好好瞧瞧。”

“是。”那小公子挪着小步靠近了御座,虽抬着下巴,眼帘却仍垂着。

是像。皇帝微微倾身,笑道:“确是好儿郎,朕看了也喜欢,留下吧。”

“是,臣侍谢陛下恩典。”那小公子便忍不住翘了嘴角,虽仍是恭恭敬敬跪下行礼,到底没掩住周身的兴意。

看着心思深,没想到还是个沉不住气的。

更好了。

皇帝笑道:“清世君,这孩子便封作齐少使。“她说罢,又转头向王桢道,“你舅父入宫时便是少使,你也自少使起吧。”

一时殿内静寂。

皇帝竟然当堂便先决了这郎君位份!若非格外喜爱,怎会越过掌六宫事的清世君直下此令。而今这郎君已决位份,想来其余郎君也越不过他去了。

倒正好将新人位份都压在五品之下。

希形一手捏紧了,平复几下气息才起身应道:“臣侍记下了,在此先贺过齐少使。”

王桢仍是语笑盈盈,躬身道:“小侍不敢当,往后还要承蒙公子关怀。”

他这是格外得青眼,今日侍过寝又教皇帝允准不必晨昏定省。

“今日不必等王家弟弟了。”希形瞧了下手一眼笑道。

阿斯兰却是难得来了一回,大马金刀坐在下手第一个,显得那椅子都小了一号。他瞥了那空座一眼,没说话,仍低头只看地面。

此事无聊得紧,不过是皇帝与他说多少给希形些面子,嘱咐他近日不要多言多行他才来的。

果不其然,上头的清世君待上了茶便道:“今日召了众位哥哥弟弟们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今年春上倒寒,宫中炭火用度多,禁中没甚盈余,加之外头赈灾免赋,国库也吃紧着。陛下意思是我等侍君宫中俭省些,好替天下内宅男子做个表率。本宫便已自裁去新衣用度,今年四季衣裳只一套便罢了。”

如风便轻声往阿斯兰耳边道:“公子勿忧,咱们宫中是陛下亲拨的。”

她待自己总是独一份。阿斯兰发出一声鼻音,她早顾及过他了。

“正是呢,小侍正瞧着公子这打扮古朴大气,想着也效仿公子呢。”

说话的是新入宫的裴少使,阿斯兰记得皇帝提过他——当然提的是前朝要用他本家之事。

他顺着裴少使话头往希形处看去,才发现今日希形衣裳十分简单,小袖窄袍,既无金银锦线,也无刺绣纹饰,连颜色也是淡到发白的浅碧色。

即渝而不显之色。

“是啊,我等小侍也该跟从公子。”另一个柳常侍笑道,“小侍今年也不裁新衣。”

都是些逢迎之辈。昨儿阿斯兰还听皇帝说了,新人入宫都是额外下赐衣料裁宫装的。

“小侍也愿自落簪饰,以素朴净面示人。”

正众人迎合之际,忽然一句话插进来。

这话音简洁有力,决意却不是浅薄的迎合了。

阿斯兰打量起那人来。

他记得,这人是称呼郑常侍的,今年将将才二八。他长了一副皇帝喜欢的书生模样,剑眉凤目悬胆鼻,眉宇间隐隐有英气,两腮却又留下几分少男似的柔软纤细,于青涩与圆熟隙间透出几分惹人怜爱的俊秀。

他此时说话称得上掷地有声,中气十足,倒是难得有骨气的中原男人。

阿斯兰笑了一声,道:“何不捐了首饰赈济灾民?我听说中原的农民春种收不上来,经常需要借钱过日子,既然有这样想法,不如捐出首饰换成粮食衣服送给灾民。”

郑常侍看了他一眼,轻哼出一声又将眼睛转了回去:“小侍正有此意,愿捐出年俸以赈灾。”

阿斯兰微微扬眉,叫下如风低声道:“皇帝的男宠有钱拿?”

有,而且还挺多。像您这般少君位份更多。

如风浑身冒汗,陛下不给这位主儿发俸禄啊!他要捐首饰,陛下约莫也就是嗯嗯啊啊给他备些便罢了,可他哪来的俸禄捐呢!

这郑常侍,提个建议将皇帝面子给戳破一个大窟窿,晚间阿斯兰便找了皇帝麻烦:

“原来当你的男宠有钱拿!”

“哎呀我的小狮子……”皇帝早听人报了这事,听阿斯兰使性子也不慌,笑道,“你的俸禄我都换了用度给你啦,喏,还有贴的呢,你怕郑常侍要捐俸你没有呀?”

阿斯兰哼了一声撇过脸去:“那个郑常侍看不起我,我给不给钱都是一样的……我不是找你要钱的意思。”

她到底是中原的皇帝,她对他的宠爱只限于宫墙之内。而钱财,是宫墙之外的立身之本。

他只是宫墙之内的公子,他不能有。

“我只是,才知道你的男宠和那些朝臣一样领钱……阏氏们是没有的,只能向男人求。”阿斯兰挨着皇帝往榻上坐下来,轻车熟路摸进她腿上大氅,依着她酸痛处按起膝盖来。

时气已回暖许多,她腿上却仍离不得厚衣,近日里虽能上朝了,也不过能走动那么片刻功夫,下了朝也是全窝在榻上。

“你们的位份等同爵位,与朝臣官职挂钩,自然也有俸禄供养花销。”皇帝正色道,“侍君官称内命夫、内爵,意思就是宫里的男官。如长安等有内官职的,也算做内命夫,只是品级低得多了。”

皇帝忽而玩笑道:“不过这俸禄也常有不够花销的,你看和春,月月光说的就是他。”

“他找人买的小玩意太多了。”阿斯兰道,“今天郑常侍架着要捐俸禄时候,他就支支吾吾的。”

皇帝便抓着阿斯兰手笑:“你呢,你怎么混过去的?”

“我把身上珠宝都摘了,他不要。”

皇帝便抬头打量起阿斯兰来,喔,平日里珠光宝气戴了一身的钗环珠佩今儿果真全消失了,就剩下一条发带绑着头发。

“嗯,看来郑家小郎君是个倔脾气。”她搂了阿斯兰腰让他近前来,阿斯兰也便顺她意思挪去她身侧,护着她肩头由她靠近。

“我原瞧他生得乖呢,倒没想见是这般……”她柔声道,“我的小狮子,你别和他对上。”

皇帝一手抚上阿斯兰胸口,轻轻倚上男人颈窝:“这般士族公子多少看不起人,但现在已不是他们的时候了。崔卢李郑王,五已去其三,余下两家,我也要拔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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