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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摆设

天色已全暗下来了。夜黑风高之时总需防备偷袭,是以这会子巡营防守的刚换了班,营地内已燃起火来。

杨九辞同白连沙两个一个听着粮草辎重的情况,一个着紧地听人员伤亡情况,一面地留心帐外皇帝同她那亲卫回来的消息,都有几分坐立不安。

不过好在今日铁甲军也并不如往常一般蓄势待发,反一直留在营中待机,倒成了僵持之态。

两人正在一处商讨着晚间是否派人出外去寻皇帝,便见着一个传令兵从外头扑开了帐子:“大人,钦差大人回来了!”

尚不知是哪一位,杨九辞已当先迎了出去。

两马三人,皇帝和她的亲卫才下了马,将马交了杨九辞的卫兵,马上行囊另交了个卫兵提着,先行拖着个人进来中帐。

皇帝一面走一面道:“先让粮官军师都回避些。”

白连沙应了喏,自带着人出去帐外,只留着皇帝同刺史在帐中,又留了几个护卫守在营帐外头。

“这是……?”

“先叫个医师来看看他,再着两人将他洗干净,身上一应物事都收拢好,想来还有些用处。”皇帝行了这大半日已是筋疲力尽,才放了帐帘便寻了个坐处,“若我没听错,当是个好筹码。”

“你必定听错了。”地上这人吃了一路冷风,早没了气力,连声音都只剩下一丝气,沙哑干涩,却还留着硬脾气,半分颜色也不肯露了来。

“汉话说得如此流利,看来确非寻常蛮子。”杨九辞也笑,“是不能轻易叫死了。”她说着便往外去叫人,“钦差大人受了伤,叫卫医士来,再弄些梳洗的热水入帐。”

法兰切斯卡将行囊收拾清楚了,又顺着皇帝意思去解了地上人一半捆缚,让他总算不是那么个四脚反剪再背后朝天的形状了——但还是照旧扔在地上,“为了我捡你一根辫子,差点儿挨了人刀子,我说你头发又不是我割的,你就这么金贵?”妖精拈了他一绺头发,以指尖捻了几下,“啧”一声丢了开,“全是沙子。”

“……”地上人只闭着眼睛,偏头不去看法兰切斯卡。皇帝看着好笑,便出言道:“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我都摸遍了,别的没寻着,倒是摸出来这么个珠串。”她随手一抛将东西给了妖精,没想着地上人一听当即便挣扎着要起身来。

“这是什么啊……”法兰切斯卡没理他,拿在手里看了看,“金印我认识,干什么非得串这么些珠子和狼牙啊……”妖精看了看印上文字,“也不是汉字也不是西文的,我看不懂。”

“是他名字。”皇帝只笑,“我虽不太擅长,到底还懂得些皮毛。应当是读作阿日斯楞吧?草原雄狮?”

“……阿斯兰。”地上人似乎是终于泄了气,认命般地纠正了皇帝的读音,“别叫我阿日斯楞。”

皇帝挑了挑眉。

正待杨九辞还想再打趣几句时候,外头掀了帘子,报道“卫医士到了”,尔后便是一位半老妇人进得帐来,先放了药箱,拱手行礼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受了伤?”

“我需些跌打损伤与驱寒暖身的药,不过当先还是请阿嬷给他看看吧。”皇帝笑,指了指地上人,“路上打了几下,怕给打坏了。”

“是。”军医应了声便坐下来,“劳烦大人搭把手抬他上榻。”

法兰切斯卡叹了口气,自知这种体力活都得是他来,也不多话便将阿斯兰拖上了榻。这当口妖精不防一下拽到了他手臂,才见他咬着牙,额头上满是冷汗。

“大人怕是牵动他外伤了。”医士温声道,自俯身去拨动阿斯兰身上没剩下多少的衣裳残片,“肩上箭头没入肌骨,箭矢想是途中折断了,如今怕是得切开肩胛取出箭头,不然邪气侵体,只怕有性命之忧。”

“他不能死,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皇帝弯下腰,笑着戳了戳阿斯兰肩膀外头仅剩的一小截箭,引得男人皱眉咬紧了牙关,“切了肩胛,日后还能拿刀么——我就替你问问,别这么瞧着我啊。”

“在下不敢妄断。若恢复得当自然无虞,若是身子不够强健,难免影响发力。”

“嗯,尽力治好他,不必刻意切坏他肩胛。”皇帝坐了回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回避了,反而伸手点了点阿斯兰鼻尖,“你放心吧,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还不屑于用。”

阿斯兰自鼻尖哼出一声,扭过头去。

医士应了声,便吩咐法兰切斯卡将人先绑在床板上,又叫拿了炭盆子来温上一壶烧刀子,这才一面取了刀针物事,往火上烤了,切开阿斯兰肩头取箭,“军中药材短少,麻沸散已用尽了,若是疼痛难忍,郎君也务必不可咬断舌头。”

她正说着便一下刺进了肩胛里头,划开一道口子。

柳叶刀纤薄,刀尖在肉里穿行,激得阿斯兰青筋暴起,满面涨红,额上细汗凝成了珠子自鼻尖滴下。若非妖精将他按着,只怕他此时早已跳起来了。所幸医士是个老道的,并不理他忍不住的挣扎动作,只以薄刃挑着肉,刀刃在皮肉里穿行片刻,轻轻一转,便将箭头挖了出来。待再看时,阿斯兰肩胛已然血流如注,连皇帝也不由得蹙起眉头。

可这医士想来是早见惯了这场景,半句话不多说,只倒了小半壶烧刀子冲掉血水才敷上金创药,两手往刀口一按,拿羊肠线缝了,细布包扎好伤口,“十日内不可碰水,好生静养。”

一通忙活完,阿斯兰已是面色青白,满头大汗,却硬是咬住了牙关一声不吭,只张着口喘气。

“这蛮子身子强健,没什么内伤。”军医把了会儿脉道,“只身子凉了些,想是冻着了。”她这边收了东西,又去给皇帝看诊,“大人也是一般,只是冻着了,并无大碍,在下为大人拿一剂驱寒汤便是。”医士说着又从箱子里拿了药酒来,“大人何处伤了,在下只管拿药酒推开淤血。”

“嗯,多些卫医士,我自己推药酒就好。”皇帝笑,同杨九辞送了军医出去,才低声与刺史吩咐起来,“朕怕寻常卫兵看不住他,便将他放来我帐中,让法兰切斯卡看管。”

“是。陛下……”杨九辞压低了声音,四下寻望了几下才道,“赵大人虽嘱咐臣不要上报陛下,但臣想着还是应当报知陛下一声……世君公子不知怎的到了前线,午后已叫赵大人带去前头了。”

皇帝脚步顿了一下,终究是轻声叹了口气:

“……罢了,先安顿好里头那个吧。”

三路銮驾至前线后便停了,自此再无声息,以致王廷只笑楚朝皇帝年事已高,竟也成了个懦夫,净在此处装神弄鬼,倒还叫他们紧张多时,只能兵分了三路去拦截御驾,弱了王廷及灏州兵力。

以至于銮驾再次现身时,却是将王廷金帐中喝酒吃肉的高官贵族们吓得酒醒。

无他,御驾率领的兵马鬼魅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已直抵城下。

草原上多逐水草而栖的部落,是以整个漠北不过这么一座城池供王公贵族们享乐罢了。这一下兵临城下,又是精锐被隔绝在外,又是困了城池,内外困乏,竟是一下又激起了求和派声量,只恨不能立时订了盟约,叫楚军退了回去。

“父亲,这是灏州部快马加鞭送来的军报。”崇光跟着父亲行军了十数日,早叫风沙磨得粗粝,一身临时拼凑的甲胄还不甚合身,只笼在身上,看去有些滑稽,“我已拆开看过,陛下已归了大营。”

“嗯,晚间你同一队人去,在王城周围制造些麻烦,放放烟花。”赵殷接了军报来看,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去肖参军处领了差事。”

“……父亲。”崇光犹豫了片刻,还是停了步子,转身叫了自己父亲一声。

只是赵殷并不需他多言便道,“你想回灏州见陛下。”他微微叹出一口气,“你先在前线冷静几日的好,好生想明白想清楚自己是为什么来灏州,想清楚以后想怎么做。”

几个儿子个个不是省心的。老大虽稳重,却自幼身子不好,吹吹风便要倒;老二……冲动暴烈;老三老四资质平平,又是女使分家带走了,不过能顾着自己罢了;至于眼前这个幼子,为着老二早逝,教他祖母与母亲惯坏了,进了宫去又教陛下也宠得无法无天,以至养成了个骄纵任性,全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如今在军中历练些时日,正好挫挫他脾气。

“……是,父亲。”崇光有些不情不愿,却碍于没得马匹干粮也难回灏州,只有去参军处领差使。

他是混在銮驾里来灏州的。

侧君离宫后,自然晨昏定省也都废了。余下侍君里又是他位份最高,皇帝都不管,自然也无人过问他起居作息,也不敢过问他行踪的。銮驾初八启程,燕王暂住宫内主持朝政,长公主监理祭祀大礼,根本没空管后宫的男人。他满以为能跟着皇帝一道去灏州,便叫发现了也只做皇帝身侧近卫罢了,没想着銮驾是个空銮驾,哪有什么天子。

只是待他发现,已是跟着队伍早出了京城,便要回去也难,只好硬着头皮跟大军行进,盼着能在灏州见着皇帝。

前线多变,哪怕是如战神一般传名的陛下,也怕有个闪失。

军中艰苦,往往一餐饭不过些馒头干粮,偶有肉干便已是到了极处。他自幼教祖母与娘亲惯着,入宫后更是被皇帝放在心尖上,过的全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乍一逢着如此条件,也忍耐了好几日才勉强适应过来。

只同住的伙伴笑他:“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哥儿,怎么还要来军中讨生活。”

“我是要去灏州见妻君,便来了军中。”

“灏州?灏州听说危险着呢,我们跟着圣驾的倒还好,前头先去的神机营说是才到了灏州便被逼退回了幽州。”伙伴拍着他肩膀笑,“不知道你妻君是什么营生?若是生意人便劝回来吧,别为了点金银丢了性命,漠北的蛮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是要领兵抗敌的。

崇光微微笑起来,“她也在灏州军中,想来正抵抗着蛮子。”

女人从军在本朝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些家中不甚富裕的女子不想入赘为人妇便爱从军从商挣下一份家业,再买个侍子照顾后院。是以伙伴也没多想,只当是少不经事的小公子思念妻君才来孤身从军。如此千里投奔,只怕他妻君也不是什么平头百姓——这小公子可不像是小侍,“那你该留在家中照顾后院才是,这么来了万一同你妻君错过怎么办。”

“我以为她就在这军中,便想着来同她一道,没想到她已然先奔赴灏州了。”

目之所及,俨然一个相思成疾的闺中小郎。伙伴也不再多说,便只照顾他些许,带着他一道行军罢了。

没想到才到云州郊外,扎营过了一日,夜里便被几个领头的中郎将分成了三拨,分着不同方向往北边去,每日尽皆白日扎营夜里行军,还要隐匿行迹,如此过了好几日才行到了幽州。

幽州离灏州很有些距离。他一路隐瞒踪迹,却没想到自己父亲带了一队人马在幽、灏两州间往返支援巡查,半途便被自己父亲发现了,给他揪出了行伍,放在身边做了个文书使。

还被父亲好一顿训斥。

最终父亲还是叹着气,很没办法,带着人到了灏州——他已是天子侍御,便是要打要罚也只有皇帝发话的,臣子先罚总是伤皇帝脸面。可没想到,他才来了灏州便听见陛下丢了,还和那个西人中官好一通争吵。

其实那个金发碧眼的中官是对的。他来了也帮不到什么忙,反而拖累众人照顾他。

如今还要父亲带着一路来王城前线。

像个不合时宜的摆设,放在宫里赏心悦目,来了漠北,便只剩下格格不入。

阿斯兰肩上被包好后疲累不堪,喝了药便沉沉睡去了。皇帝将他放在自己帐中,自然是妖精去看着他。于是他一醒来,便见着一个金发蓝眼的西人,在一旁百无聊赖,甚至给他串起了甲片。

“你是谁?”

“你不会脑子被磕傻了吧,你昏过去之前还是我给你绑在案板上的好么。”妖精斜他一眼,“好好躺着吧。”

阿斯兰回想了一下,才发现先前这个人是裹了头巾的,如今却是没了,露出一头微卷的金发。

看来是那个特使的走狗。

他于是偏过头去不想再理妖精,只盯着帐子边上,又一声不吭。

皇帝正看着前头送来的军报,手中笔蘸了墨写得欢快,听见边上屏风后头有说话声,便顺口问了一句:“他醒了?”

“醒了,这会儿又不说话了。”

“嘁,”皇帝嗤笑,“嘴巴是挺硬的,嘴硬,命也硬,脾气更硬,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又臭又硬。

“你要杀就杀,把我绑在这算什么。”

哦,还绑着呢。皇帝笑,“法兰切斯卡,你给他松个绑,留了印子就不好了,再给他弄点吃的招待招待。”

没想到阿斯兰一下便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请你吃饭啊。”皇帝在屏风后头笑,“我们中原人呢,最看重的就是吃饭,请你吃饭的意思就是好好招待你,当客人招待的意思。”

“你一定在想诡计,狡猾的中原女人。”

“你知道我什么诡计你还这么警惕,应该说警惕也没用了,三王子殿下。”皇帝心情颇佳,甚至换上了尊称,“尊贵又勇猛的第三王子阿斯兰·图尔汗,草原上最英勇的雄狮,你还是好好坐下来吃顿饭比较好。”她索性搁了笔,坐去阿斯兰身边榻沿上,揉起他卷发来:“先吃,吃饱了才能恢复,不然你怕是连我都打不过呢。”

没想到这蛮子毫不领情,哼了一声道:“我听说你们中原人有习俗,杀人前让人吃饱。你不用给我下毒,给我一把刀,我可以自己来。”阿斯兰坐起来瞪着皇帝,弄得她哭笑不得。

“我可是真的请你吃饭啊,”她一张脸自屏风后头钻出来笑,“你穿好衣裳,过会子就送来了,我还要和你一起吃的,总不至于有什么毒能毒死你但毒不死我。”

再说了,给他刀?怕不是拿到武器就要想办法逃出去了。她正说着,帐外已掀了帘子,两个卫兵送了晚上饭食来。军中简朴,也不过一盘肉一盘馒头就着两碟酱菜罢了。

“你就吃这些?”阿斯兰显然不相信眼前这个连一州刺史也倍加恭敬的皇帝特使竟吃得如此简单,“我听说,你们中原的贵人,吃饭穿衣都十分奢靡。”

“行军在外哪有那么多山珍海味。”皇帝好笑,“能有这么一大盘肉已经是优待了,这可是肉啊,外边将士都分不到这么多肉。你想吃什么,鱼翅?鲍鱼?还是鹿肉松茸?再寻几个美貌侍子奏乐起舞,给你斟酒?”她说着,给阿斯兰递了个馒头,“不巧,我这儿只有这个,我也得吃这个。”

“……你说的那些,除了鹿肉,我们部落里的人都吃不上。”阿斯兰有些消沉似的,“你们皇帝每年给的什么丝绸瓷器,都只饱了那群废物的口袋。他们甚至不会牧羊。”

“哦?”皇帝往他身侧凑过去,“你还会牧羊呢。”

“……我会。要让我部落里的人过得好,我必须先知道他们的生活。”男人顶着一脸络腮胡子转过来直视皇帝眼睛,“我和你们中原的贵人不一样,你不要把我当作王廷里的废物。”

“没有这样的事。”皇帝也抓了一个馒头来,两手一捏撕成两半,“我们的皇帝也要亲事农耕,皇后也要亲蚕织作,以示农桑为本之策。金银不会从天而降,丝帛器物也绝非天赐之物,若要国祚绵长,哪好随意取用民脂民膏呢,须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不过你现下是用不上啦,”她夹了几箸酱菜塞进男人手里那馒头,“好好在我这呆着,雄狮殿下。”

“我逃不出去。”俘虏咬下一口馒头,瞥了妖精一眼,“他很强。”

“既晓得出不去就好好吃饭。”

说得是很好听,也不是坏话,但是……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没见过你这么大胡子怎么吃饭呢,大半张脸都遮住啦,”皇帝倒是毫不在意,自己左一口右一口没两下就啃完一个馒头,“肉碎汤汁不会沾在胡子上么,要不给你寻块帕子擦擦?”宫侍们便年纪大了蓄须也讲究面若冠玉,长髯风流,髯须得柔顺秀气,只修饰面中不足,绝不会放任其占满下颌;秦人更是崇尚简练清爽,不仅髭须要去净,连头发也须得修剪得宜,只留短发。

“……我……”阿斯兰周身翻找了一下,忽而想起这身衣裳是到皇帝帐中之后给换的,他自己随身之物早被她全收走了,“……要,请你让我擦一擦脸。”

果然还得擦。皇帝随手从自己腰上抽了块帕子,“喏。”

这帕子捏在手里软糯柔顺,倒反教男人停了动作。

“你怎么不用?”皇帝瞧了一眼,“盯着块帕子看做什么。”

“……我以为,丝绸只能用来做衣裳。”娇贵的丝帛,不该用来擦脸,“你们中原人,果然奢靡。”

“这不就是块帕子,做衣裳裁剩下的边角料,也值得这么宝贝,”皇帝好笑,“再珍贵的料子,放着不用也要生虫的,供在库房里没得小家子气。”

“那是因为你们富有。我们,没有这么多绸缎。”

“所以你想打下来?”皇帝好笑,这人还带着天真呢,“粮食也好,市井点心也好,那些精巧器物绫罗绸缎都得需农人耕种,需工匠织作,光打下了中原,若没了这些人,也没有这些东西用,这与你治理部落是一样的事情。只是占有而不养育,不过是短视之辈的做法。”

她随手将那丝帕拍到男人脸上,“一块绢帕罢了,碎布头裁的玩意儿也值得费神。擦擦脸。”

“嗯……嗯。”阿斯兰扒下丝帕,看了皇帝一眼才抹干净下巴。懦弱的主和派见识过中原的繁荣,却只想借着中原皇帝的赏赐醉倒在丝绸与美酒中;可主战派也分为南下打过草谷便罢的,意图让中原皇帝称臣纳贡的,和吞并中原的。

但吞并中原之后呢?汉人拥有的广大土地和人口,难道用来放牧么?

他曾听说中原的皇帝一餐饭有百十道菜肴,吃尽了山珍海味;衣裳要缀满珍珠,布匹里织满了金银与孔雀羽毛捻成的丝线。中原皇帝是金银锦绣堆里过日子的,眼前这个皇帝的特使,想来也是过着一般的奢靡生活。

这些都是只靠放牧无法得到的。如这个特使所说,需要的是人,和让这些人吃饱的能力。

丝帕裹过那一丛髯须,杂草被拨开,些微露出底下的净白肤色。

“你还要不要再吃些?”皇帝笑,“若你尚未饱腹,我问问还有没剩下的。”

“不……不用。你不需要用优厚的待遇引诱我投降。你可以杀了我,但我不会投降。”

“哎呀,其实……”皇帝瞧他那梗着脖子的样儿实在好笑,倾身去他耳边道,“你有没有想过……在此挟持我,便能出去了……?”她低低的笑震过耳廓,震得这男人一悚。

很近。

是一伸手便能掐住她脖颈的距离。特使衣衫上浅淡的香气清晰可辨,这是中原人喜欢的在衣服上熏香的做法。如果细听下去,甚至能隐约听见她的心跳声。

很近。

“……你一定有把握我挟持不了你,你才会这么说。”他瞟了一边望着帐篷顶的妖精一眼,“我听说你是中原皇帝的特使,那么你一定是中原皇帝亲近的臣子了。你这样的人如果被俘,你们军中一定会大乱。你不是会这样冒险的人。”

法兰切斯卡忽而吹了一声口哨:哎哟喂,那可不一定。

皇帝却笑:“我确实不会如此冒险。”没有收益的风险不值得一试。这种短距离下妖精不会失手。

阿斯兰“哼”了一声:“你只是在捉弄我。你们中原人太过狡猾了。我还不知道你把我留在这里的计谋是什么,但我不会上你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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