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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5. 宫宴

新秀清晨自北边角门入宫,下午便住进各自的宫室里。原本这下午该有各宫主子的赏赐下来,可惜章定朝十九年来后宫里虽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娈宠,到底有名分的正经主子就那一个,便也只有一份赏赐。

不过赵少君单独得了一份赏赐,是栖梧宫差人送来的,今年新贡的蜀锦。

“原本今年后宫份例的蜀锦缎子都拨给崔侧君了,这几匹是陛下从自个儿的私库里挑出来的,就专赐给公子呢!”

来的人是个年轻的侍官,眉清目秀的,十三四岁模样,大约是新入栖梧宫不久的小侍,只管着奉承赵崇光。

“不知小兄弟叫什么,本宫也好称呼一声。”赵崇光朗声笑道,“画戟,快给公公拿些金锞子吃茶!”

“哎,还劳公子费心。”内官打了个千儿道,“奴呼为如意,公子这般叫便是。”

他满面堆笑,自画戟手里接了个鼓鼓的小荷包,心道不愧是梁国公府的公子,出手实在阔绰。

只是今日这赏赐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别只是听了个响儿便好。

“原来是如意公公,日后还要如意公公为咱家公子在陛下面前美言些许了。”画戟低身作揖笑道。

虽说是御前的人,可他究竟是侍官,这也不过是场面话。说到底,身为男子,谁也不好说对方有没有存了那攀龙附凤的心思。

“哪里,”如意侧身避过这一礼,“陛下爱重公子,这合宫新秀里独独公子的摆设赏赐最多了,便是沈少君,也没有陛下专程开私库的。”

这宫中用度,银钱由户部从税赋里拨出,丝织物则多是各地织造局每年按定例上贡。东西到了宫里,自然皇帝是头一份,余下的才按量分了给主子们。宫里主子少,定例之外各个主子便分得多;而今主子多了,能分的也就少了。

崇光听了这话眼睛更亮了几分,忙又抓了一把金瓜子塞给如意:“公公辛苦,日后公公还要多提点关照些许的。”

可如意闻言仍旧是收敛着笑,只恭恭敬敬接了东西来,“谢公子赏,奴还有旁的差事,这便先退下了。”

好容易待如意走出了宓秀宫,已是背后冷汗涔涔。他明面上是栖梧宫当差不假,却是跟着长安学了两年规矩就被丢去跟着法兰切斯卡大人学暗卫的本事了。

便是今日这差事,皇帝挑了他来也不过是要看看赵少君是个什么脾性,他这被赏了一通,倒弄得两边难做。

谁也不知圣人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看过赵少君了?”果不其然,他刚踏进栖梧宫门,就被师傅拎着丢去了栖梧宫西暖阁。

皇帝正在批奏章,头也没抬便知道开门丢人的是他师傅——宫里敢不经通报直接开御书房门的也就那一个。

如意慌忙跪好了,一眼不敢多看:“回陛下,赏赐给赵少君送过去了。”

桌前天子这才抬眼打量了他一个来回,笑了笑:“得了不少赏,想来给他说了些好话。”

如意头更低了些:“回陛下,赵少君得了陛下的赏正在兴头上,便赏了奴好些。”

他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之前交代的:“赵少君对住处没说什么,只道是陛下爱重他呢,还叫奴,叫奴美言……”

殿里太安静了,总教人不自在。

“嗯,既然赏了你便拿着,权当是这好话已经说过了。”皇帝手里的笔在奏章上批过了,又取了一本来,“你去吧。”

“诺。”如意快步退出了西暖阁,一刻也不敢多留。

天知道他师傅到底怎么能做到的在陛下面前也成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他这一下过来背上衣衫都浸透了,生怕一个说错就被治了罪。

“你被景漱瑶吓怕了?”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了出来,笑吟吟地抱臂看着他,“你这样以后怎么做她贴身的亲卫?”

“师傅,合宫上下只有您敢直呼陛下名讳,陛下天威谁人不惧呢。”如意小声嘟囔道,“况且陛下贴身的不都是您嘛……”

“你别当我听不见,”法兰切斯卡笑道,给了这徒弟一个榧子,“训练你便是你师傅这张脸太引人注目了,有时候不太方便。”

妖精似乎有些难得的愁绪,“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景漱瑶旁边。”

他牵起脸笑了一下,却被徒弟嫌弃道:“哎哟师傅,您这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吗。”师傅又回到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摸了摸下巴道,“你师傅我好歹脸长得还不错吧?”

“是是是,您可美了,谁能及上您美貌啊……”如意敷衍地点着头,眼睛都没在师傅身上,只管顺着师傅的话说,心道他这师傅虽一副金发碧眼的鬼佬相,到底美貌是比过赵少君不知道多少了。

只不过他一个亲卫,做中官的,本该是不起眼的好,却比主子都在乎美貌,也不晓得是要做什么。

这厢皇帝刚批到梁国公的折子,说是年纪大了,不能再胜任幽云大都督,想致仕回家养老,爵位也交给世子承袭,顺便举荐了一下剩余几个儿子。

“他倒乖觉。”皇帝好气又好笑,把折子丢去另一边。

赵丰实五个儿子死了一个,一个走文官路子袭爵,一个送进宫里,剩下两个早早分家各奔前程,这会子要致仕了都没忘记举荐一下那两个分了家都不姓赵的,谁瞧了不说他赵丰实打着一手千秋万代的好算盘,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要“杯酒释兵权”了。

“长宁,到蓬山宫传个话,今晚还是去看崔侧君,让他预备着晚膳。”

其实按理今日不该找崔简。他明日一早还需召新秀定省训话,总该早些歇息。只是皇帝心中烦闷,为了赵殷那封折子心头总窝着无名火气,必得找人吐吐。

新入宫的侍君没拜见过侧君就拉来侍寝下崔简面子,旁的小侍幸过便早丢去一边了,连名字也没记住过,更别提名分。到底这宫里正经有名分能见的也只有崔简。

侧君原本正叫侍童备下明早接见新人的物事,除开茶叶点心单子还需些首饰摆件之类的见面礼——虽则今日已赐了些,但那是例行的赏赐,见面礼却是单独另算的,算作他执掌宫权,给新人的一点表示。

既是施恩,也是震慑。

这边长宁来传话说皇帝夜里要来用膳,他才一听了又急急放了手头事情,先叫人拿来晚膳单子。

“陛下口味淡,夏日里又是暑气炎炎的,晚膳只备一道鲫鱼汤提味,再要些新鲜野菜,同牛肉凉拌了做冷盘,肉要切得薄薄的。再添一盅鸡丝粥,一盅冰镇酒酿,另加些时蔬小菜,别做那些个味浓的大菜,陛下不爱吃。”

他这一叠声吩咐下来,晚膳菜式已有了七八成,倒不用内侍们再费心去安排了。

绿竹一旁听了不由得笑起来:“公子对陛下上心。”

“宫里谁不对陛下上心呢。”崔简没多少笑意,“你也学着胡说起来。”

“奴不说了。”绿竹扶了侧君的手,“您对陛下的心意,奴都看在眼里呢,想来陛下也知道的。”

天气热了,绿竹缓缓带着崔简往院中去,“陛下今年来看您也多了。”

她今日甚至说要来用晚膳,这是往年没有的……自那件案子而后,再没有过了。

“陛下……”崔简苦笑,她用得上自己的时候便宠上天去,用不上了也不会多看的。

章定十一年崔氏倒台,他跪在栖梧宫外面一整夜,皇帝也便让他跪了一整夜,一眼都没看过。现下新秀还需要他教导,后宫事宜还要他裁夺,等到几个新人都熟悉了,也便是他被丢弃的时候了。

她不是轻易能揭过前尘之人,而他没有资格对前尘耿耿于怀。

他并非不明,他只是不愿放弃罢了。

夏日的暴雨总是猝不及防。京城这样的地界,便是轰然一声,电闪雷鸣,不多时便有密密匝匝的雨打上头顶,浇得人辩不清方向。

“公子,回去吧。”贝紫掀了帘子出来,“陛下说,崔氏贪赃枉法,延误军机,残害忠良,罪当万死。但公子在宫中,罪不及已嫁之身,您还是宫里头一位的侧君公子。”

这位中贵人顿了顿才又轻声道,“您回宫去吧,这样大的雨,陛下还在气头上……别坏了身子。”

他已听过此事。证据确凿,别无争议。崔氏林林总总十七条大罪,主审的又是大理寺卿沈大人,铁面无私,依律早定下了满门抄斩。

更别说梁国公府才在平定北疆立了功,赵将军此番枉死,于公她必得给勋贵武将们一个交代,好定军心;于私……梁国公是她半个伴读,一如长兄,枉死的是梁国公亲子,她须对得起与梁国公府的情分。

只是。

“臣侍不敢多求!只望陛下留下家父一命!”他直直跪在殿前的石阶下,“家父年老体衰,流放三千里与凌迟何异!陛下!”向来姿容端方的侧君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浇透了,衣衫贴在身上,冻得发抖。

他不敢入屋檐下去。太近了。天子对他的恩宠素来淡薄,即使最情浓时刻也透着几分疏离踟蹰,这些年恩宠渐稀,再骄矜行事只怕越发惹了天子震怒。

贝紫看得难受,只好叫了一个名唤长宁的小宫女替他撑上伞,轻声劝道:“您快回宫吧,别当真惹怒了陛下。”

她是从前昭熙皇后的人,其实比银朱更得皇帝信重。这红发碧眼的宫娥看了看殿内,压低声音道:“陛下先前听您来了,火气更盛了。”侧君这般求恩典,只怕皇帝更要重刑。

贝紫绞起手指,皇帝发火惯不形于色,若非惹了她爆裂,甚至不会高声言语。

内殿寒气重得很,怎么想都是天子憋了一肚子火气,哪容得下侧君来浇油。

“贝紫姑娘,我只求,只求陛下看在我尽心侍奉的份上,免了家父的株连……我母亲早逝,我不能看着父亲惨死……贝紫姑娘,求求你和陛下说一说吧……”

高大的异族女子叹了口气,终究是软了心肠,“我和陛下说,您,您快回宫换身衣裳,着凉了不好。”

贝紫才进了殿没多久,内室便传来砸碎东西的声音:“崔简许你什么好处,教你连来处也忘了干净!白灌了一肚子黄货的东西!你要是看上他朕今日就成全你,将你二人丢出宫做一对野鸳鸯!”

他甚少听到皇帝如此动气的声音,比平日里高了几个度,“银朱!你去和他说,他今日回宫,朕不以本家事株连他,他若执意要在这里求情,朕让他下去和崔氏作伴!”

长宁给他撑着伞,在殿外缩着胳膊瑟瑟发抖:“公子,您还是回宫吧,奴还没见过陛下这样大火气……她从不这样骂师傅的……”

“我不能回。”崔简挺直了腰杆,“我是崔氏主支长子,我的叔父和堂兄弟们自然是罪有应得,但我身为人子,需得尽孝道。我不能回。”

很快,银朱扶着贝紫走出来。贝紫额头上被砸下去一个血洼,与她的红发混在了一起。

“公子,您也听见了,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这样跪着无异于火上浇油,”银朱飞了他一眼才耐着性子柔声劝道,“您先回宫,待明日法兰切斯卡大人回来,求他和陛下说情……”

一道白光划过宫墙,撕开了一道口子。天际轰鸣,仙车滚过,正是一声惊雷。

崔简仍旧没动,“是我连累贝紫姑娘被陛下责罚,两位姑娘莫再蹚这浑水了,我一人在这里就好。”他柔和了脸色,拉出一个笑来,“两位姑娘快寻太医诊治吧。长宁姑娘也快回去暖暖,淋着了雨不好。”

他的膝盖渐渐地没了知觉,只是冰冷麻木地跪在青石板上。

手指冰凉,他便蜷紧指尖取暖;身上发冷,便微微颤抖生热。

直到身上再开始发热,直到暴雨不知何时止息。

他看着栖梧宫门口宫人换值了一波又一波,看着贝紫包着头和银朱一路从太医院回来,看着西暖阁里皇帝熬夜批折子的灯火,也看着那灯火渐次熄灭了,消失在窗纱之后,最终垂落一卷竹帘,看着东暖阁里帷帐放下,最后几星灯火也散去,看着守夜的竹白蹲在廊下,给他披上一件外衣。

夜深了,栖梧宫院子里只有守夜的竹白和崔简,再便是门口两个灯笼,在雨后的凉风里飘飘荡荡。

“公子,陛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脾气倔得很,您这下是触到逆鳞了。”竹白六十多了,却还是十分利落,“这是像孝敬皇后的性子。”

年老的内侍官轻轻笑了笑,“先孝敬皇后当初为了留着陛下在宫里养,也是和您一样,在栖梧宫门口拖着病体跪了一天一夜,水米不进,最后是先帝拗不过,叫人敲晕了带回步蟾宫的。

陛下袭了先皇后这般脾气,必然不会让步,陛下待您也没有先帝待孝敬皇后的情分,您呢,服个软,等陛下气消了,再求一求,说不定就成了。”

其实也像先帝。不过竹白没有说出口,今上究竟不爱听人言肖母之语,他不会触这个霉头。

崔简轻声道:“公公同我说这些,陛下知道了怕是要罚您。”

“公子多虑了。”竹白从衣襟里掏出一包点心,“您是太着急了。您细想想,法兰切斯卡大人是最能揣度陛下心意的,便是再嘴碎,您觉得他真的会让陛下气到罚他那些细碎手段么;奴是栖梧宫的中侍官头领,说句托大的,算得上陛下半个养父。您觉得奴今日是为何被叫来守夜呢。”

他没有多言,“等陛下早朝去,您便服个软认个错,也好给陛下一个台阶。”中官放了点心便走了,自打了凉扇坐在窗下。

崔简心意微动,扯了身上的披衣来看。没什么特别的,是一件寻常样式的披风,石青色四合云纹暗花纱制,只有衣扣用了双凤绕珠装饰,点了一颗碧玺。

崔简喉头滞涩,赶紧抓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嚼得满嘴糕粉,也顾不得仪态,只管不停地往口中塞。

朝阳尚未升起,天子的銮驾已在殿前备好。

竹白微微看了他一眼,伺候天子上了銮驾。

“陛下,陛下!臣侍……”他心下一横,“臣侍知错了,臣侍不敢再言此事,臣侍这就回宫,不再扰陛下烦心。”他一拜到底,等着皇帝发话。

“银朱,叫一副软轿送侧君回宫。”皇帝不曾回头,懒怠再看他一眼。

暮色四合,宫中道行灯也渐次亮起。

“纯如何必在此等候,虽是夏日里,终究还是有风的。”皇帝让长宁扶着下了步辇,虚扶了一把崔简。

他忽然想起来,是在章定十年之后,她才开始叫自己的表字“纯如”。

就同称呼沈相一般。

“臣侍想多看看陛下。”崔简笑着低下头去。

“有何看头呢。”皇帝笑不进眼睛里去,她满脑子还是赵殷赵丰实那封折子,后面又批了好些旁的折子来转移注意力也没用,她的火气仍旧消不下去。他赵殷儿子多到可以拿来卖钱是吗!

她实在越想越气,到了晚膳时分也无法释怀。

“陛下天颜,得见一眼便是福分了,臣侍机会难得,自然也想多看些时候。”

“纯如也学着开玩笑了。”皇帝微微勾起嘴角,“到了这个年纪反而越发地滑头起来。”

男子触手的腕子骨节分明,细细长长的一截,恰恰好温和地支撑起天子的笼袖。

“上次陛下说……臣侍像块木头。”崔简轻声道,“臣侍不如法兰切斯卡大人得力,但总该尽力侍奉陛下。”

“你和法兰切斯卡比什么。”皇帝失笑,“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成天没规矩的。一个不晓得活了几百几千年的妖精,有什么可比。”

“但是陛下爱重他,那便是他的福分了。”崔简抬手打起竹帘,“臣侍是及不上的。”

微微的饭香飘出来,灯火微明,倒比栖梧宫多些人气。皇帝打眼看过去,都是些时令小菜,冷盘居多,既不至于夏日里倒了食欲,也不怕凉了又热没了风味。

“纯如比从前细心许多。”

他何来比从前更细心……甚至长久地不侍奉在侧,反有些惴惴不知她如今喜好几何。

“臣侍未出阁的时候不曾学这些,可是进来宫里,总要学着伺候陛下,也……”侧君扶着皇帝坐了,“也想着陛下能多来些时候。”

这宫里谁不想讨了皇帝的好呢。他偷觑妻君侧颜,她今日来的时候还带着些躁意,现在已软和了许多,想来他做的这些也不算白费了工夫吧。

就像竹白与他说的那样。

“陛下是重情分的性子。崔大人这下害死了赵小将军,陛下大约已不会再宽宥崔氏了。可是公子也与陛下有十年的情分,您尽管认了错,待陛下冷静下来,气消了,自然便想起来公子的好处了。那时再请陛下流放途中照顾崔老先生一二,途中便不至于太艰难了。”

只是她冷静的时候实在太长。虽然后来让父亲活着到了边陲,却终究没再召幸过他。

直到今年,才有了些松动。

虽是为选秀事,用得上他罢了。

崔简心下轻叹,面上却仍留着轻柔的笑意,为皇帝布起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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