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二月份,临安下了一场小雪,金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衣衫褴褛,脸上布满尘土,胡子和头发连成一片,他赤着脚,十个拇指冻得通红,小腿上都是淤伤,他踉踉跄跄地倒在了金府门口。
首先还是金家的门房发现了他,门房跑去驱赶,这人躺在地上不动,门房怕出人命,去里面叫了人要把他抬走,金喜看有仆人匆匆忙忙跑了出去,问怎么回事,仆人如实说了情况,金喜说,“这人也是可怜,把他拉到暖和的地方,喂几口水,等他醒了再让他走吧。”
秦氏这时候刚好在金喜这边打牌,听到他们的对话说,“等他醒了,给他一点赏钱,问问他家在哪,差人给他送回去。”
其他两位太太夸秦氏心善,秦氏说,“也没有心善,只是不忍。”
金喜说,“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怕给他钱被他记住,之后要经常来金家讨。”
秦氏说,“我听说你每年都要买好几吨的鱼去放生,每次都要花个千百块钱,怎么那时候就不心疼钱了?”
金喜说,“我哪是心疼钱,我只是觉得这些乞丐看着令人害怕,不想看见他们。”
众人笑了笑,又继续打牌,金喜抓了一只二筒,把三万打了出去,秦氏笑道,“我猜你手里肯定都是筒子牌,你要组成清一色对不对?”
金喜被人猜中了心思,心里有些惊慌,面色却很淡定,“不对,我这里是万子索子都有,要组成什么牌,你自个猜吧。”
秦氏因为看到金喜一直在扔万子和索子的牌,所以很不相信她的话,现在金喜要组成清一色的想法被秦氏拆穿,其他两位太太听了,当然有所防备,所以这牌怎么都打不好,正在金喜烦恼之际,翠文突然跑了过来,“哎呀太太,出事了”
金喜摸着牌,“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三少爷回来了,就门口刚刚抬进来那个,就是三少爷。”
金喜吓了一跳,“他不是去留学了吗?”
翠文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身都是伤,简直是没一块好肉啊。”
金喜听了站了起来,“对不住了,家里有事,我得先走了。”
秦氏拉住翠文,“你们三少爷是谁啊?”
翠文说,“就是金太太的二儿子,几个月前说是去日本留学了,但是去了之后一直没有信回来,我们还以为是最近打战,信没寄到,现在他突然倒在金府门口,这里面啊肯定有蹊跷,说不定...”
翠文突然打住,“我也不好议论主子们的不是。”
“这说不定是在外面做了丑事不敢回来,所以骗大家说去留学了,现在眼看钱花光了,没法了,就跑回来了。”
另外两个太太好奇道,“他能做什么丑事啊?”
“那还不简单,赌博、抽大烟、逛窑子,不都是丑事,肯定是在外面做了不少荒唐事。”
秦氏咳了一声,“翠文,你还不快跟去,金二小姐那说不定叫你呢。”
金喜赶去的时候,顾氏和文雁都到了,医生正在检查宏亮的身体,文雁看见金喜进来,说上前一步说道,“姨妈,宏亮突然倒在家门口,现在浑身都是伤,还烧的厉害。”
顾氏在旁边抹着眼泪,“杀千刀的,哪个人这么对我儿子,他不得好死。”
金喜知道这件事当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因为她常年和顾氏敌对,现在听到顾氏骂人,总觉得自己也在被骂之列,心里不是很舒服,便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去上学了,结果搞成这个样子回来,这不知道是惹上什么人,被打成这样,怎么不跟家里人说呢。”
顾氏站了起来,“姓金的,你什么意思?我儿子都变成这样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弟妹,我并没有说风凉话呀,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呢。”
医生放下听筒,“太太们,要吵出去吵,我这里都快听不清他的心跳了。”
文雁把金喜拉了出去,顾氏继续照顾着宏亮,宏亮昏迷了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过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金堂年回来了没有,顾氏说了宋家遭难,金堂年不知所踪的事情,宏亮听了沉默了很久,顾氏问起宏亮为什么没去留学,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宏亮说他确实到日本,后面又回来了,但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又不肯多说,顾氏每次试图打听宏亮为什么会受这么多伤,宏亮总是避开这个话题,说自己很累,想要休息。
文雁去看望宏亮,她提着一个锦边的玻璃盒子,由玻璃外向内看,里面是红绸里子,上面用红丝线拦住几条人参。
文雁把盒子放在桌上,“你怎么样了?今天起床头还痛吗?”
“我没事”
“这个人参是姨妈给你的,你拿着去煮汤喝吧。”
“那你替我谢谢她。”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文雁开口道,“你怎么样?”
宏亮说,“你刚刚已经问过了。”
文雁笑了笑,“除了说这句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宏亮看向文雁的肚子,目光里满是问询,文雁尴尬的偏过身子,“你别那样看我。”
“是他也强迫了你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样?何久时他知道吗?”
“何久时和于娉婷结婚了,是他先对不起我的。”
宏亮看向文雁,有点震惊,“我走的时候,你们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那么你呢,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不是去上学了吗?你为什么...”
宏亮打断道,“我姐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是跟一个男人走的,她说那个男人爱她。”
“不是金尚贤吗?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和尚贤没可能,所以又爱上别人了。”
“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我不知道,我想她应该不在临安了,她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来看你的。”
“你要是有知道她的下落,你要告诉我。”
文雁点了点头,两个人对着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话,门外雅琴传了进来,“宏亮哥哥,你在吗?我们要进来了。”
宏亮听这话马上站了起来,两手按着那桌面,瞪向门口,身体还有些轻微发抖,文雁疑惑宏亮怎么突然这样紧张,也看向门口,只见雅琴和尚贤推门走了进来,雅琴问,“宏亮哥哥,你好些了吗?”
宏亮看到雅琴,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想起来了雅琴是谁,便点点头道,“我好多了,你们坐下吧,我去叫他们上茶。”
尚贤摇手道,“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不用喝了”,尚贤说着把手上提着的一个蒲包放在桌上,“妈让我送一点人参过来,你拿去煮点水喝吧。”
文雁笑道,“你看看你旁边那个是什么?”
尚贤说,“看到了,我还在想是谁送来的,怎么跟我一样也送了人参过来。”
文雁走到跟前,指着那蒲包,“你打开看看,看我们拿过来的,谁的品相更好一点?”
尚贤说,“我这是送礼来的,礼物到了,自然是由主人发话了。”
两人一起看向宏亮,宏亮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坐着发着呆,文雁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宏亮?我要打开这包东西,你肯不肯呢?”
“打开什么,哦,你开吧?”
文雁开了蒲包,里面有全须全尾的两只人参,文雁叹道,“你这个比我好多了,我真是羞愧,不如你的,我还拿那么大盒子包。”
尚贤说,“礼物不再贵贱,不在心意嘛,你说是不是宏亮?”
宏亮没有答话,只是坐着一副怅然若思的神情,雅琴指着一个话匣子,“这个可以放出来听吗?”
雅琴说着便把片子放了上去,宏亮听到这声音,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躲在角落里,双手捂着头,众人吓了一跳,尚贤皱着眉,“雅琴,把那匣子关了。”
话匣子的声音停住了,文雁走过去,拍了拍宏亮,“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容易被吓着?”
宏亮放下手,看见三双眼睛盯着自己,站了起来,脸上羞红道,“我不舒服,你们先回去吧。”
文雁和尚贤还有雅琴一起走了出去,雅琴说,“宏亮哥哥好奇怪,好像一直特别害怕的样子。”
文雁说,“我看他手上还有被鞭打的痕迹,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说。雅琴,他是不是在宋家遇到什么事了,他离开宋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吗?”
雅琴说,“没什么事啊,可能后来有吧,不过我也不知道,我和爷爷在宋家住了两天就走了,我走的时候宏亮哥哥还很正常呢。”
尚贤说,“你觉得是跟宋家有关系?”
文雁说,“我说不好,可惜宋家遭遇了那样的事,我们现在也没办法从他们那边打听了。”
尚贤说,“我记得宋家有一位小姐是他的未婚妻,或许他是因为自己的未婚妻失踪了,所以很忧虑,心里很担心。”
“那他身上被打的那些痕迹,又是作何解释?”
“那也只能等他好一点了,愿意自己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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